第129章 追根寻底
她这一说,蓝蝶儿心里一咯噔,一个不祥的预感陡然而生,这两个傻子哥哥虽然傻的无药可救,可他们毕竟也是两个男人,难道傻子就不能生……天哪!这搞不好就是两个傻子跟哪个女人生的,只不过他们的生理不健全,生出了一个怪胎而已。
不是吧?真要是这样,那女人不也是傻子吗?两个傻子……不,三个傻子!……
蓝群见蓝蝶儿站那儿目瞪口呆,接过她怀中的婴儿对蓝枝道:“快,这包里除了这娃就是虱子,你去烧水、熬些米汤,我把她头发剪光,给她洗澡!”蓝枝闻言,木偶一样机械地离去。
蓝蝶儿早准备了不少婴儿衣物,赶紧拿出两套赶去蓝群的房间。
蓝群把女婴剪成小光头,待蓝枝热水端上来,跟蓝蝶儿一起把女婴丢进木盆,七手八脚洗了个干净,然后换上新衣抱出门。
这时马武将他两个哥哥推了出来,竟是用他们各自的辫子把各自的双手反剪绑着,吊在后背上。
马大马二见了蓝群手中的孩子,双脚乱跳在那儿咆哮。
马武一挥拳头,当胸一人一拳。
二人噔噔噔倒退数步,慑于马武的淫威,再不敢动弹,显然是被打怕了。
瞎老婆婆睁大眼睛,像看见了什么似的:“马武,把他们放了。蝶儿,把那个怪胎给他,叫他们滚!”
马武道:“妈诶,不能给他们。”
蓝群道:“要还给他们也要让娃娃吃饱,米汤马上就好了。”说完把孩子交给蓝蝶儿,转身又进厨房去。
瞎老婆婆叹一声:“既然已经半岁了,就可以吃饭了。但我告诉你们,喂饱了,不许再可怜她,必须给我弄走!我马家不能收留这不祥之物!”
蓝蝶儿看马大马二愤怒的样子,向马武一招手。
马武附耳过去,蓝蝶儿小声道:“爷,你知道哥哥二哥为什么要跟你拼命吗?”
马武一愣,死盯着蓝蝶儿的眼睛。
两个人走远了些避开人,蓝蝶儿指着婴儿道:“爷,你看看这孩子的轮廓和眼神。”
马武莫名其妙,细一看婴儿的两张脸蛋,这两张脸活脱脱一个马大马二!
蓝蝶儿道:“怎么办?妈说,这是怪胎,多半长不大就会夭折。”
马武一大男人,怎么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遂问道:“你说怎么办?”
蓝蝶儿道:“我也认为这就是哥哥二哥的血脉,因为他们两个生理不健全,所以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马武气得嘴巴都歪了,脸色几阴几暗,半哭状态道:“婆娘,你什么意思啊?”
蓝蝶儿道:“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孩子跟他两人都应该有关系,要想知道到底什么关系,只有把孩子还给他们,然后悄悄跟着他们,找到孩子的母亲自然就会明白。”
马武再也不见了往日的暴脾气,这两个哥哥虽是聋哑弱智,但毕竟是两个男人,也是他的同胞哥哥,而这个孩子……
嗐!
这事儿真要是按想象的去发生,掐死他俩都洗刷不了马门的耻辱!若说这孩子是他二人共同的孽种,那孩子的母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能想象吗?
可若只是马大一个人的,为什么马二也会来拼命?
这这这这……这在蓝蝶儿心目中,他马家都成什么人了?
马武不敢想象,他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蓝蝶儿道:“爷,午饭的时候,姐姐给他俩送饭都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饭后蓝枝又去收了饭碗的,也没有看到什么,你和老娘怎么发现的?”
马武道:“吃完饭,你们到厨房去了,老娘说要去清候一下他两个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刚出门,我看见院门口人影一闪,看情形是从后院跑出去的,我追出去,竟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女子见我追她,亡命似的逃,我看她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像一个讨口子,也就没有去追,回到后院就看到老大怀里的奶娃儿。”
蓝蝶儿一蹙眉道:“十六七?讨口子?这……?”
马武道:“这什么这,再明白不过了,讨口子和傻子怎么会捡路边的弃婴,多半是他俩中的谁和那女子生的,那女子不过是把孩子抱来还给他俩罢了,就这么简单。”
蓝蝶儿苦着脸道:“那这孩子怎么办?已经这么大了,活生生两条命。”
马武道:“就照你说的办,如今只有先把那女子找回来再说。”
蓝蝶儿长叹一声道:“这样说来……也是苦命人哪……”
等蓝枝熬好米粥端出来,蓝群接过碗,拿起勺子在碗里搅过不停,待米粥凉了,蓝群舀了一勺尝了尝道:“可以喂她了。”
蓝蝶儿就抱过孩子,三个女人偎成一堆,嘻嘻哈哈笑起来,你一勺我一勺分别往那两张小嘴里填,一边喂着,一边逗趣,那女婴像是从未吃过这等好吃的食物,狼吞虎咽,吃到后来,竟咧开小嘴笑起来,小眼睛盯着各自面前的笑脸,一眨不眨,煞是可爱。
马大马二在一边看着,就像两只受伤的狗被主人感化,呜呜地垂下头去。
瞎老婆婆和马武也无不为蓝家姐妹的娇憨动情,一时间也痴了。
喂饱了孩子,马武就照蓝蝶儿说的放开了马大马二,蓝蝶儿也把婴儿还给了马大。马大马二抱回了孩子,双双去了后院。
蓝蝶儿才来到瞎老婆婆面前蹲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跟老婆婆嘀咕了一阵,又跟蓝群蓝枝二人分派了一回,蓝群蓝枝听了,自去做自己的事。
到了申时,蓝枝磨好了一瓢米粉、一瓢豆粉,用两只布袋装好,又装了一袋子米备着,蓝群则又缝好了两套简易的小衣裳,蓝蝶儿把自己穿的衣裳也拿了一套出来,用一个小麻袋捆扎好,放到堂屋的藤椅上。
到了晚间,马武把灯笼上足了香油,另外加了两根灯草做灯芯,只等马大马二趁夜抱着婴儿离开。
谁知道,这一晚院子里一直很安静,马大马二并没有着急离开,害得马武和蓝蝶儿瞪着眼珠子在床上苦撑倒鸡叫三遍也不曾听到动静。
眼看天就要亮了,蓝蝶儿道:“奇了怪了,那孩子居然一夜都没吭一声。”
马武实在不放心,爬起来要去看那两个傻子是不是已经从后院翻墙跑了,因为马家后院是老宅,围墙就是三尺高的土垣,不在新房围墙之内。要从后院进入前院,必须通过后围墙那道坚厚的木门。
出得门来,一芽儿新月悬在夜空,把前院后院照得通透。
马武打开院墙门,见老屋的门紧紧关着,从屋里还传出一阵阵的呼噜声。
看来,傻子就是傻子,没有夜间逃走的心机。
马武暗笑自己愚蠢,折身回到自己屋里,钻进蓝蝶儿被单里。
蓝蝶儿道:“还在屋里?”
马武道:“我们都想多了,他们都是傻子。”
蓝蝶儿噗嗤笑道:“我不认为他们傻,傻子也知道生娃娃吗?”
马武被噎住,感觉这事丢尽了马家的人,很不想蓝蝶儿拿出来计较。
蓝蝶儿话已出口就发觉自己口误,赶紧抱住马武赔小心。马武熬了一夜,瞌睡得厉害,倒头便睡。
朦朦胧胧之间,突听得隔壁的蓝枝一声惊叫:“爷!爷!爷!快来救我!”紧接着一阵撕打呵斥:“滚!滚!滚!……”
马武蓝蝶儿双双跳了起来,噔噔噔跑出去,蓝枝的卧室就隔着一间横堂屋,马武几步飞到,一脚蹬开房门,黑黢黢见两个人影在地上扑腾,也不管谁是谁,上去一手一个,生拉活扯将二人分开,大叫蓝蝶儿点灯。
其实哪里用得着点灯,那蓝枝在梦中被不明男人袭击,闻味道就知不是马武,故而大叫,此时被马武赶来相救,岂有不委屈的,早就栽进马武怀里大哭起来。
马武把她往蓝蝶儿怀里一送,提着手里的另一人当头就是两巴掌,那人一哭,不是马二是谁!
马武勃然大怒,奋力一个侧踹,把马二踹得飞出门外,紧跟着两个箭步出去,提起马二往院子里拖,拖倒院中,墙边正靠着挑水的扁担,马武摁倒马二,拿脚踩住其后颈,抄起扁担就打屁股,直把一条好好的扁担打成两截。
此时全家人都站到了院中,看着马武怒狮一样的暴打马二,蓝蝶儿叫道:“爷!不要把他打残了,打残了你要照管他一辈子!”
瞎老婆婆怒吼:“打!把他给我打死!打死了拉去埋了就是,不要给他留一口气!”
马武既不听蓝蝶儿的,也不听瞎老婆婆的,提起马二就往院子里的洗衣台冲去,洗衣台的石盔里有一盔洗衣的脏水,马武怒极,把马二头下脚上倒提着往石盔里捂,嘴里骂道:“老子捂死你这条骚狗!”
马二身体倒竖,四肢乱蹬乱抓,嘴脸淹没在石盔中呛了几口,又被马武提起来,再被捂下去,又再被提起来。
蓝蝶儿哪能让他捂死自己的哥哥,抢上去低喝道:“爷!这是家丑,不可以张扬,还不放他下来,他是傻子!”
这一声呵斥如醍醐灌顶,马武再气愤也不能真弄死马二,把他一抛,甩到地上。
马二一落地,爬起来哭几声,跑到院门口去拉门,马武要去拦他,瞎老婆婆一声吼:“让他滚!”
让他滚就让他滚,这种人留在家里就是魔鬼,马武这一让开,见马大抱了那孩子斜地里冲出来,干脆离得远远地,让他二人都滚蛋。
这样一来,正是蓝蝶儿要的效果,进屋去拿了那麻袋出来,和马武双双追出门去。
月亮西沉,黎明前的天光朦胧昏暗,马大马二两人在前面跑,马武蓝蝶儿两人在后面追,马大马二转眼之间上了龙泉寨,钻进林子不见了。
可那孩子此时正该是睡觉的时候,这一路奔跑抖动,一惊二吓,焉有不哭的道理。
马武蓝蝶儿就寻着孩子的哭声一路钻林子,过坟岗,一直追上龙泉寨山顶也不见马大马二停下。
这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山顶晨光乍现,薄雾轻染,山林湿漉漉的,二人的衣裤皆被露水打湿了一半。
孩子的哭声远远传来,看前方,是沿着龙泉寨的山梁过了两道梁子,又上了另一道山梁,这道山梁更高、林子更密,蓝蝶儿早已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哪里还跑得动。
马武前后看看,喘息道:“这里离城很远了,这岭子上一年难得有几个人上来,既然到了这里就不急了,他们应该就在前面的林子里。歇会儿吧。”
蓝蝶儿扑扑身上的树叶渣滓,一拢头发,憨痴痴地望着他笑。
马武道:“你笑得跟猪样,看来一点也不生气着急。”
蓝蝶儿道:“有什么可生气的?”
马武道:“他差点儿祸害了蓝枝,你不生气?”
蓝蝶儿道:“他是无知的,何况相公英明神武,他也祸害不了蓝枝。”
马武愣着她,无话可说,丢了手里的麻袋,伸出手臂要抱。
蓝蝶儿飞身扑倒他怀里,抱紧了道:“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男人,但我也要让你知道,你也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男人。”
马武道:“那你还把蓝群蓝枝嫁给我?”
蓝蝶儿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对她们好,除了你,我也不放心。”
马武道:“胡说,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
蓝蝶儿道:“再好的男人,知道了她们的遭遇后,都不一定会再是好男人 ,你们男人我会不知道?”
马武道:“这话又说白了,我怎么没见张山李事嫌弃蓝菊蓝春?”
蓝蝶儿道:“那是他们不敢,因为有你在!再有,蓝菊蓝春不同,她们是奴仆,蓝群蓝枝又不同,蓝群是我伯伯的女儿,蓝枝是我贴身的侍女,我们三个从小就睡一个被窝。就算我们没有遇到那帮恶棍,我嫁人,蓝枝也是要陪嫁的,始终都该是你的人。”
马武叹气,推开蓝蝶儿怒道:“又来了?”
蓝蝶儿垂头央求道:“相公,我求你了。除非……你连我也不要。”
马武急了道:“我答应你给她们找一个不会嫌弃她们的也不行?”
蓝蝶儿道:“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男人!你说,谁是?那个姓余的小伙子?相公,你也算是老江湖了,老江湖看不透人心?我告诉你,即便那小伙子愿意,我姐也不一定愿意呢!”
马武道:“你怎么把什么事都说得那么绝对呢?你要知道,我不是不喜欢她们两个,更没有嫌弃她们的意思,哪个男人不好色呢?哪个男人不希望多两个婆娘?关键我不行,第一,袍门中人不许纳妾,这是规矩,我是老大,能破这个例吗?第二,我们家田无一陇、地无一寸 ,又没有行当做生意,我拿什么来养活三个婆娘?既然有了一个最好的女人,为啥子要多两个?把她们嫁了,不显得我有情有义?”
“你瞎扯,蓝枝那么大一片庄园,你娶了她,不都是你的吗?再说,许三奎不是把租子都送来了吗?你怎么说你田无一垄?”
马武叹气:“我就想对你一个人好,行了吧再说,今后见了老丈人老丈妈、见了大舅哥二舅哥,我怎么面对他们哦,把人家两个宝贝连同丫鬟都霸占了,还厚颜无耻到他们跟前显摆,这是什么不是讨打吗?”
蓝蝶儿听得神情一暗,叹气摇头,摇头又叹气,最后感伤之极:“可怜我姐姐,恐怕真要回施南做姑子了。”
马武道:“我不是跟她说了吗?我要帮她找一个比我好的,做什么姑子?”
蓝蝶儿无奈道:“唉,好吧,但愿你能成功。不过,先说好,要是她不愿意或者人家不愿意,你都不能强来,要依她的。如果你非逼她,或者她要离我而去,那,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跟她走。哼!”
马武懊恼:“你们真不好打整!我不是说过吗?你不是也同意了的吗?即便她们非我不嫁,也要等我发达了,洗白入正脱离了哥老会再说,这要等多少年,谁也说不清,等着吧。”
蓝蝶儿两眼放光:“洗白入正?等发了大财脱离浑水做了清水龙头就可以娶了要多久?”
“不管多久,只要发了大财就可以!”
蓝蝶儿扑上去抱住:“不许再骗我!”
马武骂道:“蠢!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该去找那两个傻子了。”
蓝蝶儿跳起来亲他一口,嘻嘻一笑,两个人手拉手一前一后进了林子,快要上山顶的时候,前方出现一道坎,坎的上方是一个草坪,草坪上茅草疯长,乔木茂盛,密密匝匝,枝藤网结,其中竟有一条被人踩踏的草径。
马武游目一望,草坪的尽头有一处峭壁,峭壁之上,树木参天,一派葱茏,峭壁之下,隐隐约约,似乎另有一番天地。
顺着草径往里走,数十步之遥出了灌木林,眼前豁然开朗,地上的草木皆被砍倒,晒了一地。
数丈之外的峭壁下竟有一块巨石滑坡坐落,巨石与峭壁间赫然搭有一间茅屋,茅屋四周,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蓝蝶儿见此情景,会心一笑:“爷,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好像住着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