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纱幔之下妖孽脸
燕都北方有群山，群山中有樊磐山，樊磐山中有一草舍，草舍中住有一位隐居的制药高手，名叫汝鄢柳。
汝鄢柳一大早接了位玄衣玄帽的“不速之客”，看上去十分不耐，他衣衫不整地靠在榻边，“看你这德行他也不像是死了，那你来找我做甚？扰人睡觉要遭雷劈的，小林子。”
“遭了雷劈也有汝鄢老头救我。”顾林笑道。
见顾林这般模样，汝鄢柳更加确定沈靖已无碍，“那药他喝了？”
“喝了。”顾林道，话中听上去有几分得意。
“你怎么解释那血腥气的？”汝鄢问。
“我说是鸡血。”顾林道。
“他信了？”汝鄢柳挑眉。
顾林顿了一下，心中也不知道答案，“总之他喝了。”
“嘁，”汝鄢柳翻了个白眼，向后一倒躺在床上，“那你滚，我继续梦美人。”
顾林走到榻边，蹲下身伸手去摇假寐的老人，“大师赏本秘籍给我看看，我便滚。”
汝鄢柳翻了个身，背朝顾林，他口中随意点了几个人，个个都是隐居的高手，“你去找他们要，都乐意给你，别烦我了。”
“我不想找那些打打杀杀的秘籍，想找本修身养性的，只有你有了，大师找给我。”顾林扒着汝鄢柳的肩膀使劲地摇，孩子般撒娇耍赖。
“唉……”汝鄢柳起身，打掉顾林的手，“下不为例。”
“汝鄢大师最好了。”顾林笑，他从地上站起，却倏地脚下一滑，身体软绵绵地向前倒去。
“喂！”汝鄢柳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他瞪眼，“你这小子，流了点血就虚成这样？！”
顾林忍过这阵眩晕，扶着汝鄢柳起身，他转身慢慢走到桌边坐下，自嘲笑道，“主要是没吃饭。”——这么一想，从昨日知道沈靖中毒后，他几乎滴水粒米未进，夜里也没睡着，更何况……血流得也不止一点。
汝鄢柳起身为顾林找秘籍，不耐烦道，“要什么？”
——阿林愿给本侯，本侯便视如珍宝，哪还有挑的道理？
脑中冒出那人的声音与面庞，顾林笑，“随便。”
汝鄢柳转身，不满道，“你这要我怎么找？”
“大师愿给小林子，小林子便视如珍宝，哪还有挑的道理？”顾林道。
“……”汝鄢柳撇撇嘴，在并不规整的草舍中翻箱倒柜，没再搭理顾林。
顾林心道沈靖这话说得确实动听，就连这怪脾气的老头都能给哄熨贴了。
“大师，”顾林低头看着桌子，倏地叫，他嘴角仍挂着笑，不过心里却充斥着更多复杂的情绪，“我这具身体是否与常人不同？”
汝鄢柳手上一顿。
“独生在东芜岛的草药，其药效都能被我的血替代，我……”顾林抿唇，“我身上其他地方，可也有不寻常之处？”
喝他的血可以解毒，那……与他交合是否也能愈病？比如将一人患了两年的痴症给治好。
顾林没说下去。
“武学奇才和常人能一样吗？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汝鄢柳道，说罢便觉得心虚，故意怨他道，“问这做甚？”
“那问别的，”顾林顺从得气人，立刻换了问题，“大师，若是一人在临死之前想找另外一人，那这人是仇人，还是……别的？”
顾林又想到沈靖说他可不是什么青楼的小娘子，心道可不是吗，他是青楼的大汉子。
顾林倏地大笑起来。
汝鄢柳本不欲搭理顾林，但听他在身后笑得实在瘆人，便开口道，“谁心眼那么大，死前还有空想自己仇人？有儿子的想儿子，有老婆的想老婆，有爹的想爹。”
总之就是想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顾林在心里道，他也是这般认为的。
“大师，给口水喝。”顾林道。
“我是你仆人啊？死小子，自己动手！”汝鄢柳瞪眼骂道。
顾林心道自己若是能动手，也不会开口麻烦他。
他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说，“大师，我胃里空得难受，一宿没睡，翻山越岭来找你，还失了一罐子的血，站起来怕是要吐你一地。”
汝鄢柳：“……”
“关键是，吐完还没力气打扫。”顾林补充道。
“我让你在药罐里散点血就行了，谁让你——你、你他娘是傻的吗？”汝鄢柳转身指着顾林，气得语噎。
顾林笑，心道自己若不是个傻的，怎会看上个傻的。
也不知道傻子不傻了，还看不看得上双木姐姐。
顾林低头，“大师教得好。”
“你这傻劲儿绝对是盛阳羽、庚沙他们那群人教出来的，跟我可没关系。”汝鄢柳“啪”的在桌前放下一碗水，还有两个饼子。
“那两位总说你嘴毒心软，果真不假。”顾林抬手摘下斗笠，掩在纱幔下的整张脸便显露了出来。
皮肤莹洁光滑，五官深邃俊美，轮廓棱角分明，这是一张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的脸，顾林静坐不动时几乎不似有血有肉的人，更似天人精心雕琢的石像，但他笑起来时则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顾林有一双盛着青山绿水的碧色眼眸，笑起来时那双眼中水天一色，仿佛千山万水都因他这一笑而有了生命。
汝鄢柳看了一眼便觉得被顾林扰走的梦中美人似乎也没那般值得留恋，余留的困意都散尽了。
他转身继续去为顾林找秘籍，在心中嘀咕了一声，“妖孽。”
几日后，一封密信在一炷香之内从醉花楼旁的一颗高树上送到了沈靖手里，密信中只有四字：花魁现身。
纪昭看着那封密信在沈靖手里碎成齑粉，忍不住皱起眉。
“侯爷，是……双木回来了？”他试探道。
“嗯。”沈靖眼神不明。
“那……去找她吗？”纪昭小声问。
“去，现下便去。”沈靖这般答道，却也不动身，他静坐原地，攥着手里的齑粉道，似是在问纪昭，又似是自言自语，“熬不好粥的罪是杀了，他的罪本侯要如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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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汝鄢柳：“扰人睡觉要遭雷劈的，晓不晓得？”
顾林：“我啷个晓得。”
汝鄢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