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中剧毒寻解药
在听了沈靖那一语之后，纪昭本以为在沈靖心中并不像他面上看上去那般信任顾林，却又在夜幕降临时改变了想法。
——向来做事百密而无一疏的沈靖，面对自己这具距离毒发仅剩不到两日的身体，对策竟是静躺藤椅上，闭目养神。
虽然纪昭不愿意说出口，但明显不就是……
“这不就是干坐着等死吗？”
戌时三刻，左丘明月抓了药送到侯府，亲自到灶房煎熬。纪昭陪在左丘明月身侧，忍不住对他诉苦。
“侯爷大概也并未闲着，只是……仍未想出别的法子，”左丘明月拿了把小蒲扇仔细吹着火，温和地笑笑，回应的话虽是安慰，却只起了恐吓的作用，“这毒不好对付，也鲜少出现在大燕，寻常医馆，怕是对这毒闻所未闻，左丘有幸师从药王，才略懂一二。”
纪昭叹气，深知左丘明月决非故作自负，而是实话实说，于是更加泄气，同时又对寄在一个神出鬼没的江湖人身上的那些希望感到愈发渺茫。
更可悲的是，那些渺茫的希望，还是全部希望。
“唉……”纪昭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人不必过于忧心，总会有法子的。”左丘明月轻声道。
今日从侯府出去之后，他便开始思索万一顾林两日之内并未带着解药出现在侯府的后果，以及万一赶在沈靖毒发之前，自己都未能研制出解药的后果。
他很快便想到了下下策——大不了，就用自己这一身血，这一条命，去换沈靖的便是。
换血之术虽能救人，但需要献祭另一条命，这术法早已被左丘霖列为禁术，但左丘明月心道自己入的这师门反正也不怎么正经，师父、师兄消失许久，至今杳无音讯，左丘明月并不畏惧左丘霖的禁令。
他只是不知，若纪昭知晓自己为此丧了命，会不会有些许难过？不过即便有，这点难过也定比沈靖中毒身亡带给纪昭的难过要短暂得多。
毕竟纪昭喜欢的又不是自己，而是侯爷。
若是因为自己未能及时研制出解药而让侯爷丧命，他会恨自己的罢？
左丘明月眼神一黯。
能有什么法子？纪昭心道，他看向身侧俯身煎熬的人，察觉到左丘明月的面颊上起了层薄汗，他不由靠过去，想要接过左丘明月手中蒲扇，又思及自己把握不好火候便只能作罢。
“左丘，我知你此次定是全力以赴，不论结果，我不怪你，你也切莫自责。”纪昭涩声道。
左丘明月听此，知道纪昭仍不信自己宽慰他的话，撒谎道，“我与师父虽然许久未见，但师父总会在危机时刻现身，若这次我不行，他定会及时出来指点，大人放心罢。”
纪昭一惊，而后双眼亮得闪光，开口说话时已全然变了语气，喜悦与希冀全然藏不住，“当真？”
“自然，”见纪昭终于不再消沉，左丘明月也不由弯了弯嘴角，他掀起瓦罐的盖子，对纪昭道，“药已煎好，可惜这药方只能缓解侯爷的痛苦，并不能缓解毒素的蔓延。”
“……痛苦？”纪昭皱眉，实在难以想象藤椅上那位模样闲适自得就差吹起口哨来的祖宗，此刻正在痛苦之中煎熬，甚至在自己劝他打坐运功时，也只是被回了两个字——“没用。”
“中了那样厉害的毒，自然不好受。”左丘明月拿起桌边的帕子去端瓦罐。
“我来罢。”纪昭抢先一步。想到他大概是想要亲力亲为，左丘明月自觉后退。
“不好！！！”
“有刺客！！！”
“保护侯爷！！！”
窗外倏地传来侍卫的连连大喊，纪昭眉心一跳，再顾不上去端药，拔剑便冲了出去，直接奔向沈靖所在的客堂。
纵然沈靖武功盖世，但此刻身中剧毒，若遇刺客，纪昭还真无把握孰凶孰吉，更别提左丘明月才说过沈靖身上必然不好受。
思此纪昭加快步速，整颗心都快要飞出嗓子眼，又在赶至客堂看到那袭玄衣之人后回到了肚子里。
“顾大侠！”纪昭声音发颤，激动异常，难以置信道，“怎会……这般快？可是找到解药了？”
敢在顾林回答之前，沈靖先开口道，“幸亏来的是阿林，不是刺客，若非如此，我冠军侯府最出色的侍卫也只来得及为本侯收尸。”
“……”纪昭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侯爷面色不好，尽量少言。”顾林轻声道，而后从袖口掏出一瓶手掌大的瓷罐，放在桌上。
纪昭双眼发亮，一句“这是解药？”正待问出，又被沈靖抢了先。
“阿林这次不用将我的脸笼在斗笠之下便能看清面色吗？”沈靖挑眉，嘴角虽带着笑，语气已有些难掩的虚弱。
顾林手上动作一顿。
“我的亲侯爷……这都什么时候了？”纪昭忍不住抱怨，他上前拿起桌上的白瓷罐，“这是……东芜岛的解药？”
“往返东芜来不及，这是我自制的解药。”顾林接上了纪昭的话，不再去在意面颊的烫意。
“……啊？”纪昭心里一沉——不是他不信顾林，只是一个人在某一领域超群绝伦已是不易，顾林显然年纪轻轻，能成为大燕武林绝顶高手已是天赋异禀，如何能在几个时辰之内研制出药王关门弟子都做不出的外岛独门毒术的解药来？
纪昭在心中叹气，而后暗暗告诉自己不应对眼前的武功高手持有成见，又在打开瓷罐的那一刻彻底失去希望——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这……”纪昭噎住。
沈靖挑起眉，面露探究，这血腥之气太明显，他也好奇这解药的配方。
“鸡血。”顾林直言道，而后纪昭面上更加惊惧。
“配置解药需用清心草，这类草药只生在东芜，我只好用别的代替。”顾林解释道。
“只在东芜岛生长的草药，能用寻常鸡血代替？”纪昭愈发感到难以置信。
顾林抬手抱拳，“解药我带来了，信与不信是侯爷的事，草民告辞。”——顾林这般道，心中却清楚，若沈靖不服药，自己立刻便将纪昭点了穴，而后将这药给沈靖强灌下去。
“这……”纪昭为难道。
“阿林换了自称，可是气着了？”沈靖轻笑道，而后掩面咳了两声。
“侯爷！”纪昭寻声望去，这才发现沈靖面色发白，额上渗汗。
顾林再无耐心，开始默默倒数出手将纪昭点晕的刹那：三、二——
“那呆子的话不算数，切莫放在心上，阿林高义薄云，这救命之恩，本侯记下了，”沈靖道，而后向纪昭伸手，“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