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云一片去悠悠（一）

    对于李亦秋来讲，她的人生本来就很糟糕，如同郑愁予打江南而过的马蹄，是一种惆怅哀怨的错误。她来世间一趟，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雨后的走道上，有很多被雨水打落的树叶，铺成厚厚的一层垫子。

    刚好是星期三，学校大扫除。李亦秋艰难的清理着落叶。

    “老大，等一下你扫好以后，把这些也倒了，我去吃饭了。”说话的是李建万，丢来个垃圾篓子。

    叫李亦秋老大并不是什么尊称，只是因为她脸上有个细长的疤痕。

    在她小时候的一次意外，脸上划了很深的一道伤，有小孩说她像电影里的黑帮老大，从此就有人带着些嘲讽意味地叫她老大。

    她是个自卑的人，也习惯了受别人的冷眼和欺负，就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拉过垃圾篓子。

    李建万满意的准备离开，却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白云把篓子踢回到李建万脚边。

    李建万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走了，白云也不想多说什么没用的话了。就帮李亦秋扫好了落叶，再倒了去。

    白云是她们班的学霸，李亦秋从未想过自己能跟他有过什么对话。但今天他就在旁边帮忙拎垃圾，心里不免有些害羞。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疤痕，所以一直侧着脸。

    “谢谢，”李亦秋微弱的说道。

    “不客气，那边有人叫我，我先走了。”

    白云朝那边的人招手，然后跑了过去。

    突然想到什么，又对着李亦秋喊到:“对了李亦秋同学，那个篓子不是我们班的，你放政教处门口就行了，等一下有人来拿。”

    她好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叫她她的名字，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愣了一会，激动的回了一声好的。

    多年来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她早就不在乎别人叫她老大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开玩笑一般的外号，会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

    真正让她感到痛苦的，是他人的排挤与孤立。

    在以往，她甚至能像陆忆敏诗里写的一样游向深海不回头，可以死去就死去，一如可以成功就成功。

    但今天是她入学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她听到了久违的没有偏见的呼唤。更重要的是，是白云叫的她。

    她心中的爱慕不自觉油然而生。

    之后的一天午后。白云靠在楼道的栏杆上看夕阳。一个女生拿着本子走了过来。

    “学委，我可以问你一下这个问题吗。”李亦秋几乎涨红了脸，羞涩的问道。

    白云见到是李亦秋，还是很开心的，就给她耐心的讲解解题过程。不时问她有没有理解，发现每次她都一直有意遮掩她的伤疤。

    “我给你讲题你怎么都不正眼看看我。”白云故意的说道。

    李亦秋闻言有些不知所措，手捂了下伤疤，没有说话。

    “虽然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我感觉你的伤疤很酷啊，或许你可以换个酷酷的风格。”

    “当然现在也是好看的。”白云建议完，怕李亦秋误解又补充到。

    突然有人关心自己，李亦秋又是激动又是害羞。偷偷抹了抹眼泪，转过身来。

    余晖照在她稚嫩的脸上，不知道是脸红还是晚霞。

    傍晚的凉风拨起李亦秋的发丝，温柔的梳到她的脑后。还没擦干的闪光的泪珠，升出一种柔情，飘荡在湿润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