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下

    黎明，静的出奇，还都是沉睡的，除了一条精修的，通往神社的路，像蛇一样爬，在月光下散着冷冷的青光。

    阿白一大早就起身来，小心翼翼的穿上衣服。

    “你又要去了么？”三棵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问。

    “不去哪成，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还没被神明眷顾，大家伙是得烧了你嘞！”阿白看了看他的手指，害怕似的说道。

    “我看就没有什么神明。”三棵裹了裹被子不屑的说。

    “住嘴，你这话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说。”阿白瞪了一眼三棵，轻轻的关门，走了出去。

    去神社的路凉飕飕的，没有什么人。偶尔看见几只老鼠，也不叫唤，不怕人，就张牙舞爪的从路上横过去。这些当道的老鼠，阿白倒是觉得有趣，想着想着没了时间感，恍然就到了神社。

    他推开门，在一个混黑的神像底前跪下，对上神像尖锐的眼神，不由得出来一层冷汗，慌忙拿出些东西，颤微的放上台，祈祷。

    不一会儿，天越来越亮，有些人一前一后的来了。

    挨着阿白坐下来个老女人。余光瞥了瞥阿白的手，颇为得意的道：“孩子你是不是偷省香油钱了，怎的这般不景气。”说着拉过来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孩，摊出他的手来，伸朝他这边。那手黑压压的，手掌皮下一条一条的窜着一些，比起阿白指甲盖里的一点东西，甚为壮观。

    旁边好事的一个个伸长脖子凑头，眼睛里放出光来，交头接耳的砸吧嘴，以为绝妙。更甚者还介绍起他们的闺女，期许配个好亲事。

    风光全被那两人占去，好多人全挤着看。阿白便顾自的走开去了。

    他专心的走着路，忽然看见两个老婆婆，没有个人样，黑乎乎的，皮下有什么东西在窜，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叹道：“阿婆真是好功德，有这么多神祝。”两个老人受夸倒是高兴，问了问阿白从哪回来，便热情的招呼他去屋子里吃饭。阿白哪见过皮子里能养这么多神的人，充满好奇，便没有拒绝。临走看见屋里一尊混黑的神像，心里不禁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回头也在自家弄一个”阿白自言自语道。

    过了些日子，阿白看了看三棵的手，还是白皙的一片，不免有些失望，摇了摇头：“唉，前几天去祈祷也没什么用。”“怎么？这样不更好看吗？”三棵抽回手。“哥哥倒是觉得黑漆漆的难看，只是我怕……”

    因为三棵出不得门，怕她无聊，阿白陪她到阁楼看风景。四周都是低矮的屋子，泥筑的土块在阳光下似乎咔咔的响，只有一条精修的水泥路，白白的横着。这条路成了唯一的风景，更有趣的是，经常有老鼠给它增添生气。

    “阿白，你妹妹的手那么白，是还没有养神吧？”楼下一个人喊道。不少人听到这话，全是吃惊模样，哗的一声涌过来。三棵吓到赶紧收回放在栏杆上的手。“这哪成？这神赐我们风调雨顺，我们怎么能忍受不尊崇我们神的人。”人群里有人叫嚣道。“我看就应该让她现在就去泡神泉。”“……”众人稀里哗啦的说着，然后冲进屋子里。

    他们把三棵带走，把阿白关在屋子里，门外有几个人看着，鬼似的徘徊。

    “快脱了衣服进去吧。”一伙人把三棵推搡到他们口里的神泉。“你这没神眷顾的身子谁稀罕看，赶紧进去吧。”有些女人早看不惯她这白皙的皮肤，不耐烦的说到。身后的男人们更是起哄，一个个踮着脚张望……

    过了一会儿，一些人匆匆忙忙跑回到阿白家，在看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一个个开始走动起来。

    虽然声音小，但是阿白贴着门板听见了说的话。

    “三棵不肯进神泉，李大娘她们打算强脱了她衣服，谁料她觉得受辱，撞石头死了。”

    “死了？”

    “这哪成啊，我们也不想闹出个人命啊。”

    “没事没事，她跟他哥无父无母的，又没有神保佑，咱不会有什么报应的。”

    ……

    阿白听着听着，竟然没了什么思绪，也不想哭。他看着手掌皮下黑黑的窜着什么，像那条路上肆无忌惮的老鼠一般。他终于有了一丝感情，渐渐愤怒起来，冲出门，痴痴狂狂的，见人就让他砍掉自己的手……

    几十年后的一个小镇里，太阳正晒，静得出奇，都是沉睡的，所有人都死于一种皮下的寄生虫。

    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断了手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