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了然和尚
自那日了尘和尚逃走之后，霸州城内再未发生凶案。李义堂派出手下四处打探和尚和红衣女子下落，眨眼过去几日，却是一无所获。
这天，张十全出了西门，顺着偏僻小路往前寻找。不觉走出十余里，见路旁有个茶摊，就要了壶茶坐下歇脚，顺便打听了尘下落。
茶棚生意清淡，老板是一对年逾古稀的翁媪。那老翁佝偻着身子，边煮茶边道：“日前正有一位大和尚和一个红衣姑娘由此经过，两人下马饮茶解渴，那和尚直叫清茶无味，嚷嚷着要出去买酒，被那姑娘劝慰几句，这才作罢。”
张十全忙问：“那两人如何称呼？可提过要去什么地方？”
老翁仔细回想一阵，摇头道：“那姑娘说话极轻，只听她称和尚为师哥，叫他暂且忍耐，一切等回到庄上再从长计议。她面戴黑纱，只在喝茶时才轻轻掀起一角，老汉换茶时曾偷瞟几眼，记得她嘴边生有绿豆大的一颗美人痣。那两人行色匆匆，喝完便继续往西去了。”
张十全闻言，忙付了茶资起身。那老妪一直蹲在地上烧火，见他要往西去，忙上前拦道：“小道长慢走！前边往西二十里山贼横行，还是不去的好！”
老翁也附和道：“是啊，眼下天已过午，等你赶到那伙贼人山下，正是日落时分，恐怕要出麻烦。不如暂且找个地方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再往西去。”
张十全拱手笑道：“承蒙两位老人家好意！贫道不怕遇到山贼草寇，只怕遇不上！”他见这对翁媪须发皆白，生活困苦，却是夫妻相随，十分恩爱，心中不由一叹：少年夫妻老来伴，世间夫妇能够恩爱不移白头偕老，真是羡煞天上仙佛！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扬长而去。
他往前行了十几里，日头已然偏西。突然前面七八人携老扶幼跑来，个个神色慌张，与张十全擦肩而过。为首之人突然停住，回身喝道：“那道爷，前面贼人逞凶，不能再走了！”
张十全施礼道：“敢问施主，那贼人什么来历？竟如此猖狂！”
那人愣了愣，说道：“听闻是北汉逃兵盘踞在山上为患，为首的共有三人，大寨主叫什么“不死阎罗”李金刚，有千军难挡之勇，二寨主“百步穿杨”杜常胜，射得一手好箭，三寨主“袖吞乾坤”孙灵羽善于谋略，是他们的军师。”
他还要再说，却被旁人催促道：“刘五哥，你再这般啰嗦，只怕咱们天黑都逃不脱那贼人势力！”刘五忙冲张十全一拱手：“前方凶险，道长多加小心，好自为之！就此别过！”说完与众人匆匆逃走。
张十全取下酒葫芦喝上几口，哼着小曲继续西行，此时夕阳西下，山风徐徐，两旁荒无人烟，倒也十分清静惬意。不一会，红日坠入山后，只留了几抹红霞映衬在半空。他沿着山路走上一阵，满指望能遇到那帮山贼为民除害，可直到月上中天，仍是一个人也未碰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知该去哪找那帮人的晦气。
他正走着，忽听前面传来震天的呼噜声，定睛一看，竟是个身材高大的灰袍和尚睡在小路正中。他一手抱了半坛老酒，一手枕在头下，身旁一条大棍足有碗口粗细。
张十全快步上前，这才看清那和尚右眼上蒙着一块黑布，忙施礼道：“无量天尊，小道途径此地，打扰了大师清静，还望行个方便，借过一下！”
那和尚停了鼾声，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他几眼，侧身又睡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将小路挡个严严实实。
张十全心中不快，又施礼道：“无量天尊，叨扰了！”说着迈步想要从和尚身上跨过，哪料他刚一抬腿，那和尚右膝倏地一曲一弹，往张十全裆部就顶。张十全忙收腿拧腰，闪在一侧。那和尚手往地上一拄，庞大身躯借力飞起，双脚连踢，尽是张十全身上致命之处。
张十全左躲右闪，纵身跳出丈外，回头再看，那和尚单腿站在道路中央，身子倾斜大口喝酒，摇摇晃晃似醉非醉。方才那几招兔起鹘落，可见对方非等闲之辈，于是拱手道：“贫道与大师素不相识，不知何以出手刁难，处处杀招？”
那独眼和尚打个酒嗝道：“嘿嘿，出家人不守清规，贫僧就要管上一管！小杂毛，看招！”话到掌到，直劈面门。
张十全听得满头雾水，奈何那和尚招数精湛不容多想，只得稀里糊涂接架相还。这一僧一道都喝了些酒，动起手来都有些醉态，竟也因此显得格外潇洒，不拘套路。
转眼斗了百回合拳脚，那和尚突然叫了声“好”，冷哼道：“想不到你这小杂毛还有些本事！咱们再比比兵刃如何？”说着脚尖一勾，那大棍忽地飞在半空，被和尚跳起接住，就势横在胸前，亮了招“开门见山”。
张十全喝道：“且慢！若是寻常比武切磋，小道自然乐意奉陪。大师功夫出自少林正宗，却是招式狠辣欲置人于死地，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
那和尚一怔，冷笑道：“你能从我这自创的拳脚中看出少林正宗的影子，也算不俗了！可惜你欺负女人与和尚，又岂能饶过！”
张十全心头一闪，咬牙道：“好哇，原来是跟那和尚和女人一伙的，本道爷正找他们不着，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着探手拽出长剑，抖个剑花，分心便刺。
那和尚喝了声彩，身形滴溜溜闪开，棍随身转，直扫张十全下盘。张十全不敢托大，忙跃在半空，就势挥剑往和尚肩头疾削。那和尚也丝毫不敢大意，抖擞精神全力应战。两人走马灯一样你来我往，叮叮当当又拆了百余招，仍是难分高下。
突然，和尚棍里加脚，猛踢张十全小腹。少林派的拳脚硬功天下闻名，张十全心中早有提防，忙吐气吸胸堪堪躲过，趁势长剑直刺和尚前胸。那和尚身子一拧想要避开，哪知拧到一半却忽然愣在当地，仰头直愣愣盯着张十全身后山壁。
宝剑“噗”的一声扎进和尚左肩，他却毫不知痛，猛然瞪大眼睛，力喝一声，几个纵跃扑到山下，探双手将一物抱在怀中。那物件从高山坠下，力道又疾又猛，和尚为了卸掉下坠力道，只得就势往路上几个翻滚。
张十全这才看清他怀中抱的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心中一惊，见他们疾疾往路旁一块石头上撞去，忙一声长啸奔到近前，双手运力将二人势头止住。
和尚顾不得自己伤势，赶忙从僧袍中掏出几粒丹药为孩子服下，又好一阵推拿过血，直到鼻翼不停翕动，这才抬头看了看张十全，轻哼两声。
不一会，那孩子悠然醒来，见了面前一僧一道，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忙翻身跪倒路旁，砰砰磕头道：“二位恩公，快救救我家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