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狼牙铁骑

    斡岚统帅忽辛王子久经沙场，自然明白腹背受敌的危害。可他相信此刻上阳府守军已然所剩无几，对自己构成不了太大威胁，又仗着手下兵多将广，遂留兵千人驻守独龙岭大营，派一副将提二千兵马继续围攻上阳府，其余大军皆直扑赵敏的三千车阵而来，打算与这位郡主娘娘决一死战，倘若能战而胜之，则不独整个凉州都将臣服与他的脚下，通往震旦天朝的大门也将被打开。拿下震旦天朝的帝都巍京，替葬身火海的姥姥姥爷报灭门之仇，忽辛王子已经枕戈待旦了二十多年！

    低沉萧杀的号角声之中，一道黑线自天边由远及近，无数斡岚兵马有如乌云蔽日一般潮涌而来，令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颤抖。代州初出茅庐的新兵们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兵刃，而久经沙场的老兵们则将刀枪剑戟握得紧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惨烈厮杀。一炷香的功夫，斡岚大军在代州世子拓跋晃部前方三百丈处停下了脚步，忽辛料定赵敏此行为了援救凉州而轻车简行，并未携带投石车、床弩等超远程器械，若仅凭人力，纵使有人内力震古烁今，亦无法将箭矢射出如此之远，故而斡岚大军可以在此从容布阵。

    璇玑营统领天枢一行尚整装待发，生平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春羊凑到赵敏身边，好奇般小声问道：“郡主娘娘，前些日子我听你和天枢姊姊说斡人会排出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阵型，叫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叫车悬之阵！既然这个阵很难对付，如今又是敌众我寡，咱们为什么不干脆在趁着他还没布好阵的时候就主动出击呢？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能打败斡岚人了？”

    赵敏轻点朱唇轻笑答道：“小丫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斡岚主帅忽辛精于用兵，纵横沙场多年未尝一败，自非浪得虚名之辈。他其实并没有全军压上，而是仅用一半兵力故意当着代州世子拓跋晃之面布阵，就是想要引诱世子主动出击。斡岚人兵力三倍与我，虽然只有一半兵力，亦不是拓跋晃能战而胜之的，而一旦两军相持，忽辛再派斡岚铁骑包抄两翼，小丫头，咱们这一仗，可就危险了。”

    见春羊听了这话面带忧愁，赵敏牵起她满是老茧的双手微笑安慰道：“你放心，鱼丽之阵固若金汤，虽仅凭此阵并不能战斡岚而胜之，可反过来，忽辛想仅用不足万人的车悬之阵攻破本郡主的鱼丽之阵也没那么容易，咱们但后发制人便是。”赵敏的目光遥遥望着似乎自己并未安排人马的西北方向，徐徐说道：“好了，天枢，春羊，你们该出发了，小丫头，想好自己叫什么星了么？”

    正说话间斡岚大军已在拓跋晃的面前列阵完毕，站在最前面的，是四千步卒，三千轻骑，皆不披甲，衣着俱是杂乱无章。步卒手持一人多高的斩马刀，轻骑兵拿着草原弯刀，这是斡岚的不死军，名为不死，却是专门用来送死的军队。他们有的家境贫寒，幻想通过劫掠富饶的震旦而一夜暴富；有的在家乡犯了罪，希冀通过战场立功而洗刷罪名，而更多的则是来自被斡岚征服的西荒部落，它们虽饱受斡岚人的压迫，却为虎作伥，用屠刀在更弱小者面前彰显自己的“勇武”；这些人既然回乡是死路一条，打起仗自是奋勇争先，悍不畏死，倒是用来破阵的最佳人选。

    不死军的身后，斡岚统帅忽辛摆下了一个螺旋大阵，八条悬臂分别指向东、南、西、北、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八方，每条悬臂五百仅着皮甲的轻骑挽弓搭箭于前，三百身披铁甲的重骑紧握狼牙棒于后，八八六千四百骑分着青、赤、白、黑、绿、金、粉、灰八色衣甲，又对应着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兑泽这先天八卦，正是赵敏所料定的车悬之阵。

    在八条悬臂的中央，是一千六百名虎背熊腰，如座座铁塔一般的西荒彪形大汉，身着鱼鳞重铠的，手中提着狼牙棒或者宣花大斧，一旦让这些人杀入阵中，所过之处人马俱碎，掀起朵朵艳丽的血花。

    由于北庭卞城鎏英郡主的围魏救赵，调虎离山之计，八千曳落河被玉珈公主带走了三千，正日夜兼程，赶回西荒。剩余的五千铁骑人马皆披重铠，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围绕着忽辛排成楔形阵，一旦车悬之阵依旧无法凿开代州车阵，那么由五千曳落河组成的砧锤，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斡岚大军的后阵，是二千名衣着步人甲的铁浮屠大戟士，手持雪亮长戟，在猎猎朔风中闪耀着寒光。斡岚统帅忽辛王子明白，北庭与西荒系出同源，皆以铁骑纵横而闻名天下，为了对抗北庭精骑，忽辛王子特意安排了两千大戟士方阵，旬月之前，这些人刚刚大破号称横行九州的西凉大马。

    血红的狼首战旗高高飘扬，二万二千名西荒战士正渴望着战争，渴望斩下敌人的首级，饱饮他们的鲜血。忽辛王子左手端起盛满葡萄美酒的银杯，胡须上艳红的酒迹仿佛鲜血一般；右手从身旁瑟瑟发抖的女奴捧起的银盘中抓过甘甜的果脯，不停往自己的血盆大口中塞。这些女奴皆来自被征服的西荒诸部，她们的族人惨遭屠戮，而自己则沦为了毫无尊严，供人玩乐的奴仆，稍有不如意，便是杀身之祸。忽辛用含糊不清的口齿下令道：“可以开始了，那个什么绍敏郡主，给我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