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好人
大概意思就是把那个名为姜年的货物私下给齐鹏,对方愿意给洗灵法的代价打个折扣。可是作为一个天赋不低的死士胚子,一般都是用于送给大人物的礼物。
毕竟这类高级货物的培养周期和投入都不低,而且比一些保命的功法丹药功能更多,忠诚也有保障。属于是连拍卖行都拿不出的货品。
这种级别的货物她当然不能搞到
不,她能。
陈链突然冷静地想,只要她回去之后主持搜捕,捉到之后隐瞒下来,谎报货物在追捕过程中不慎死了。
她就可以绕开家族进行交易。
虽然这会让家族损失一大批紧缺的修炼物资,会让家族的名望下降,会降低家主对她的评价与信任但是那又如何?
身为陈氏大小姐,她的资源从来不会紧缺。所以委屈的只有那些家族子弟和下人罢了,而那些人,委屈就委屈了,哪怕死了她也不会眨一眼的。
所谓家族,在陈链看来也是用于壮大自己的工具罢了。而陈家绝不会为了一个人去换取一本代价巨大的洗灵功法。
既然家族不能给她,那她背叛家族又算得了什么。
姜年醒来了,醒来的第一时间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
似乎是躺了很久的样子,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渴和饿,嘴唇也不干燥,反而水润的像有人精心保养过一般。
姜年还有些脑袋昏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见一道春风般温柔的声音:“别动,好好躺着。”
视线上移,姜年这才注意到这床边坐着一个人,仔细看他手上还端着未来得及放下的碗盏。
看到姜年醒来,他极为高兴:“按我的预计,你这种情况还得昏睡一个星期。不过你的体质似乎不同常人,不到三天就醒来了。”
姜年先是极快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简单的木头墙壁,散发着木头清香的简式家居,唯一做了些巧思的是她躺着的木床,挂着朦胧的白色床纱,随窗外徐徐清风散漫地轻摇。
空气中有药材苦涩的味道,也有草木的清香。
身上干净清爽,应该是被清洁过。还有身上这件略显大,但是各处地方能看见细密针脚改动的靛蓝道袍,布料质地柔软,接触肌肤时也感觉很舒适,看得出来主人费了不少的心思将这件道袍改成姜年能穿的样式。
虽然身体可能被看光了,但面前的男人表情坦荡,带着挂念她病情的焦急也不掺杂一丝邪念,不过姜年也不迂腐,她甚至不怎么在乎这方面。
姜年浑身使不上劲,只能躺在床上,声音沙哑地说:“多谢恩人,能请告知您的尊名,方便我日后报答。”
“救你是良心所致,而不是为了什么报恩的。”男人放下盛药汤的碗盏,“这几天你就先好好养伤,其余的事情就放一边。”
姜年仍不死心:“至少告诉我您的姓名——”
男人扬起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齐拓,因为我偶尔教书,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先生。”
“齐先生。”姜年喊了一声,“我恢复之后,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齐拓看出来这是个不愿意白白接受他人恩情的自强小姑娘,于是习惯性的笑了笑,随后作出思考状:“我想想我这个地方是临时搭起来的竹屋,有些日常用具还不完善啊,你可以为我打下手。”
姜年还有些茫然地望向了齐拓,对方已经兴致勃勃地介绍了起来:“我是个工匠,最近为了躲一些事情跑到深山隐居一段时间。说起来你懂木工吗?”
这人一会说自己偶尔教书,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个工匠姜年内心警惕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对方到底还会多少东西啊。
姜年虽然上辈子博览群书,但似乎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而她以前的身份也不会有机会让她接触到木工活。
于是她更加茫然的摇摇头。
“没事,我可以教你。”齐拓似乎天生一张笑脸,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技多不压身嘛!”
姜年觉得齐拓是个怪好人。
这不是贬义的词汇,这个看起来高大清爽的男人很好,只是有些时候会显得有些怪。
比如现在。
炉火炽热地狂舞在炉灶之中,飞溅出铁红的火星,灶肚子里的火焰吞嚼薪柴发出咔咔的声音。土灶上的噌光瓦亮的大铁锅内炖着奶白色的鸡汤,嫩红的米椒与绿葱点缀视野,浓厚的汤汁面上因急火不断的翻涌滚吐着泡泡。
手握食谱的齐拓看了看食谱,又看了看快要爆炸的炉灶,笃定地说:“再加把柴。”
火星子舔到脸上,蹲在炉灶旁负责喂柴的姜年向齐拓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急促,紧张,不信任和茫然。
“齐,齐先生它快要爆炸了”
姜年一瞬间诞生了对方想把她弄死的错觉。
看到姜年一脸为难的模样,齐拓也产生了片刻的动摇。他再次看向了手中的食谱嘀咕:“唔,急火炖煮一个时辰没错吧?”
你我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对‘急火’这个概念出了问题。姜年默默地想。
最终齐拓还是勉强接受了姜年的建议,两个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喝到了姜年能够下床后的第一口热汤。
齐先生的手工活很好,他们现在吃饭用的竹凳竹椅都是齐拓做出来的,结实耐用;他的厨艺却令人发指,以至于姜年庆幸自己恢复的极快,不用摧残自己半个月的味觉。
那种能将舌头的存在都屏蔽掉的究极味道,她真不想尝试第二遍了。
于是姜年能够下床走动的第一天,就是盯着齐拓做饭。
齐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饭不好吃,但坚决地要求参与做饭的过程,于是变成了两个人围在炉灶旁煮鸡汤论火道的一幕。
看着喝鸡汤都斯文如喝琼浆玉液般的齐拓,姜年一边小口撕咬着略显干硬的鸡肉,一边揣摩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世。
他明显不是一般人,虽然他木匠的手艺确实不错;但从各种细节看来,他又不像个以此为生计的。
他谈吐不凡,见识也极好,哪怕挽起裤腿衣袖劈柴引水时都潇洒自然,一些关节处也没有长期做活的人才有的厚茧,反而白皙莹润地不似凡人。
如此看来,他原本的身世应该颇为不凡。
木匠活或许只是他的兴趣爱好,而从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中下来,姜年惊讶的发现这个男人不仅精通木匠手艺,还精通医术,狩猎,家务,针线。各种粗活也干的勤快利索,简直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人会做的事情。
而且,姜年之前几乎昏厥的时候,似乎听到过‘宁神术’这类术法用词,说明这男人很可能是个修炼者,而且修为不低。
不过她几乎没有见过这么屈尊纡贵的修士
毕竟一个清洁术就能扫干净一切,一个去垢诀就能让身体保持干净。哪怕是想体验凡人生活,也不比细致到如齐拓这般,扫地洗衣做饭样样都亲力亲为。
而和齐先生相处这段时间里,基本没有看见对方动用过灵气。
真是一个怪人呢
姜年吃完了饭正发着呆,齐拓已经娴熟的像个多年的家庭主妇将她的碗筷收走:“等一下,药快煎好了,待会记得喝完。”
姜年内心一暖,说:“多谢齐先生。”
她自幼丧父母,虽然从小到大都在上界大乘们的保护下没受什么委屈,但亲情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虽然只是一句叮咛,但还是给了姜年不一样的感觉,温暖而安心。
不过说起来,这一次重生的身体应当也是有父母的吧?这具身体的父母知道姜年被陈氏抓走关在牢里吗?
姜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纹显示着主人尚且年幼,虎口边缘有一些薄薄地茧子,不像是弄刀舞枪留下的,更像是经常接触农活的痕迹,也许前身是平凡人家中的一员。
说来也奇怪,她重生至这幅身体上,竟然全无原身的记忆。
也幸亏重生后是在陈氏的牢里,不然面对原主的父母,她还真不好应对
“再怎么说也占了她的身体,找到她的父母,给予善待也是应该的。”姜年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但是凡人界这么大,上哪去找啊?”
事事都没有头绪。姜年叹了一口气,跳下竹凳,先把齐先生煎的药汤喝了先。
齐先生说自己是暂时隐居在此处,不过每天照顾完姜年后就跑到一个他单独的小木屋里去捣鼓东西。
虽然没有禁止她进入,但姜年并不是那种好奇心过剩和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性格,于是从未靠近过那里。
现在能下地走走,她所要做的也不过是随手侍弄一下齐先生养的曦露花,把桌椅收拾好,把煎药喝掉之后清洗药壶之类不痛不痒的事情。
悠闲,安然,自在。
简直和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
姜年不讨厌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但她注定不会驻足一个地方太久。
她还有仇怨未报,还有事情不曾知晓,还有新生没能享受。
她只是暂时在齐先生的小木屋里逗留,早晚有一天会与其告别,踏上道路。
姜年小心翼翼地将黑稠的药汁倒入粗糙的药碗中,姜年两世都没有挑食的习惯,也不会害怕苦味,表情淡定地捧起药碗顿顿饮下。
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药汤,苦涩的味道回荡唇齿间。姜年矜持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起身准备去舀一瓢清水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