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派蒙想了想，“贬义的吧，单听着这个词都不好听，而且跟欲望扯上关系的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们一路走来，见多了人世黑暗，有的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可有的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找，就是沟壑难填。
荧点了点头，却没有立时评价，她望向少年。
少年想了想，十分学术派地表示，“根据不同的语境，词性的定义也不同。”
派蒙啊了一下，不满道，“哪有你这样回答的呀！耍赖嘛！”
少年怔了一下，生气倒没生气，甚至心下还有些无措，这么些年，还是头回有人同他有过这种抱怨，就，有些新奇。
荧没有在意两人间的打闹，她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将将要落的太阳，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方向，少年与派蒙也不在意往哪里去，见她迈步也就跟上了。
少年觉得派蒙说的也有道理，便结合了当时女孩的语境重新给了一个答案，“中性词。”
派蒙见少年确定了，连忙看向荧，目光中带着对餐点的期待。
荧没有公布答案，此时的她就像是个真正的老师，并没有将自己的论调灌输给旁人，而是旁敲侧击地打开那道屏障，引导他们自己思考。
故此，她道：“欲望嘛，源自于心性，即人心，人性。某种意义上而言等同于愿望，亦等同于，活着。”
派蒙闭着眼锁紧眉心，托着自己的下颌努力思考，“呃——呃——呃，我听不懂。”
可这一次荧却没有解释，她看着若有所思的少年，继续道：“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当下这个以人为本，供不应需的社会。人心难测，人性复杂，欲望是最好的养料，它可以是艰难时期的支撑，也可以是沟壑难填的晦暗。”
“喂喂喂！你这是在赞同他的论点吗？”派蒙唯一听懂的估计也就是最后那句同少年第一次回答有所类似的观点了。
荧道：“世间事，复杂却也简单。每个人会有自己的论点，如小派蒙这样的干脆利落，如小哥哥这样的就事论事，所以我才说，对与错，并无意义。”
派蒙摊了摊手，“感觉更像那个什么天君了。”
荧并不意外，对少年的引导与派蒙的引导是不一样的，“所以说，是需要你们自己去亲身体会，不然，单凭我嘴上说说，你能看到又有几分呢”
少年道：“你的论调基础完全定义为了人类么？”
“并非如此哦，人类是泛指。”荧否认这个问题，她将目光留驻于天光之上，“即，开灵智的一切知性生物。我毕竟是人族，指代词自然遵从习惯咯。”
少年其实大概懂了女孩的意思，善恶当然很重要，但排在善恶之前应该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选择的自由。
荧看不过那些道德底线之下的事，但却不会全盘否认，世间万物，黑白对立尚有灰色地带，一切存在都应有其存在的权利，无论善恶。
当然不否认却不意味着不排斥，所以某种意义上而言，那些魔神残渣能窥见她心灵的缝隙，荧也从不奇怪。
要她说起来，少年对于人类想不劳而获去求仙的不解其实也很好解释，无非是社会矛盾的转移。
简单来讲就是，不再担忧自己随时会死的人类开始有了新的需求，但是当下的社会资源并不能照顾到每个人，只能自己去争去抢，然而无论如何总会有人争抢不过，就萌生了祈求仙神的念头。
可璃月之人对于向仙神祈求这件事不是从古至今都惯来如此吗？
现下只不过确如少年所言，诉求变了而已。
于是再深究，其实便是荧所提到的活着一词，说到底，人们所向往的，就是好好活着，可也就难在这个好好活着。
所以，荧说这不是软弱，而是欲望。
在人类那短短的一生里，如果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谁还会去在乎那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呢？
你可以不耻于这软弱，但是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因为这世间，百世千回，总是如此。
几句话落，三人便已经来到了去往望舒客栈的大桥，这是商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少年开始有了几分肉眼可见的不自在，他正想告辞，却见若有所思的荧突然来了一句，
“说来，眼下璃月众仙与七星应该也很是头疼才对。”
提及仙人，少年也不急着走了，他也没有突兀地出口相问，果不其然，派蒙急吼吼地问道“欸？为什么？”
荧只是意味深长地道：“大概是关于璃月的未来吧。”
派蒙一听这语气，立时便明白这是要卖关子了，她丧气地道“又来了又来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长着舌头不就是为了交流么！”
荧没带着两人走上商道，在一颗苹果树下停住了步伐，她顺手敲落了一个苹果，拿湿手帕搽了搽，直接塞到了派蒙嘴里，“还是为了能尝味道嘛！”
派蒙被苹果占满了嘴巴，觉得某人是在公报私仇。
“璃月的未来还是让仙人们与七星操心吧，我们当下还是暂时拯救一下那些被骗的无知民众吧。”荧又摘了一个苹果，这次分成两半，一半叼在自己口中，一半递给了少年，“喏，往里边站站，别被发现了。”
少年已经懂了女孩的用意，“你们是要管这件事？”
荧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派蒙此刻已经把嘴巴空了出来，当即道，“必须啦！那个讨厌的家伙就是欠教训才会骗人的，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哦，还有，那个假仙人身上可是带了百无禁忌箓的，他还用那个来驱魔！我们教训完那个家伙，还有这条线可以查！”
至于上一条线，啧，就发现了一个守护璃月的热心小哥哥而已。不过也挺好，有这么多人守护着这个国家！
荧但笑不语，查案这种事儿，比起找各种各样的证据，还是直接问当事人比较快捷吧？
如果不想露宿荒野，荻花洲就只有望舒客栈这么一家住宿点，她看那坑蒙拐骗的家伙也不是能吃得了这个苦的人，此刻，守株待兔更方便！
不过，她促狭的紧，为了看派蒙那震惊的表情，可是很沉得住气的。
“百无禁忌箓？”少年忽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嗯哼！”派蒙连连点头，她连说带比划地道，“真的仙家符箓哦！上面还残余着仙人的力量哦！虽然已经几乎消失了，可就那么一小片纸就能驱散好多丘丘人！但那东西好像本来就是个信物，也没什么啦！”
“怪不得！”少年喃喃道，旋即嗤笑了一声，“哼，蠢材。驱魔而不除魔，怪不得妖邪都来此聚集，如此下去，恐怕会超出我掌控的范畴，确实有必要从他手中回收百无禁忌箓。”
“不过，百无禁忌箓并非是信物。”
派蒙‘咦’了一声，“你掌控的范畴？小哥哥你在璃月千岩军任职吗？百无禁忌箓不是信物又是什么？”
她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少年蹙了眉梢，薄唇轻启几下却没有声音出来。
荧想起了那日他拿‘职责’堵她话头，睨了少年一眼，道：“守护璃月是他的职责！还记得迪卢克先生吗？”
“哦！就像是蒙德暗夜英雄一样的人物啊！”派蒙恍然大悟，她忽得又想起迪卢克跟骑士团那糟心的关系，又连忙说：“我不是在说你跟千岩军有关系哦！”
少年：“……”
“呃——”派蒙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这样说也怪怪的呢？”
虽然不清楚她们跟那个暗夜英雄一起发生了什么，不过好歹不用解释了，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荧没忍住的笑露出了一些，少年带着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看着这两人，荧被那一眼看的十分心虚，又想起这位的气性儿，怕人说消失就消失，忙赶在他羞恼之前将话拉回了正题。
“好啦，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派蒙攥紧小拳头，在空气中跺脚：“对对对！我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那个骗了我们的家伙！他假冒仙人之名不仅败坏了仙人名声，还欺骗了那些相信他的无辜民众！简直太可恶了！正好我们这边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小哥哥！”
“会给他一个教训的！”荧见派蒙情绪激动，略带了一点安抚。
谁料少年却摇了摇头，“不行。我只斩妖魔，不杀凡人。”
派蒙哽了一下，“没有叫你杀他啦！”
少年沉默了一下看向女孩，很淡很浅，偏荧能看出来一丝问询的意思。
“解决这件事情其实有很多方法。”荧笑了一下，不远处的夕阳下走来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就是他！”派蒙急吼吼地道。
三人目力皆是不俗，少年又听过派蒙的复述，自然也认得出那一身绿色带着面具的人，可不就是掇星攫辰天君么！
派蒙连忙问荧，“我们怎么办？”
“你我最常用的方式是什么？”
派蒙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十分霸气：“打上一顿，揍服他们！”
少年：“……”
荧看着明显有点无语的少年，心道，上来就说不杀人的他也没比她们好到哪去吧？
不过女孩还是对着少年解释道：“这就是我们常用的方式，理由也很简单，虽然可能治标不治本，但是，方便，比较适用于我们这样的旅人。”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漂泊不定的人，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他道：“我……学过一种入梦的术法，名为梦游诸境法，本是在睡梦时魂魄离体修行所用，却也可拘来他人魂魄。”
荧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如若术法效果足够，恐怕也能治一回本！”
“呃，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派蒙无语地对荧弯起了半月眼，而后好奇地看着少年，“这种法术已经类似仙法了吧？”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都不惊讶一下的吗？
少年看了派蒙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荧的身上。
可荧既然已经确定少年的身份不一般，一切无理化自当以合理化论处，又是在璃月这种有仙之地，即便现下璃月仙迹飘渺，但人与仙结缘，在中二少女看来，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一言以蔽之，复活穿越都整出来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所以，荧只是懒洋洋地打了呵欠，问：“这术法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她不问，少年便也没说，既然有了招魂的术法他们便直接放了那人过桥，道：“确实需要一番仪式，你们要去帮忙找来一座香炉，七盏灯，还有一些能够降温之物。”
“降温之物……给你薅一株急冻树可行？”
少年：“……”
“那个太大了啦！而且还要去一趟蒙德，冰雾花就行！”派蒙捂住脑袋，飞到少年身边跟他说小话，“荧，就是这个样子，随心所欲的很，但偶尔又很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尤其是最近来到璃月，啊呦那个情绪波动……”
“小派蒙！又在编排我什么呢！”荧不怀好意地道“今天要下锅一只应急食品，我看看是那只应急食品最幸运呢！”
骗鬼啦！你还有其他的应急食品么！
派蒙连忙将双手背到身后，歪着脑袋学着温迪诶嘿了一声，好在荧看她闭嘴了便没有继续计较。
见她没下话，派蒙又连忙道：“可是香炉和七星灯，好像就不是随地就能捡到的东西吧？”
荧摸了摸下巴赞同道，“就算是找师傅现做，也需要点时间。”
派蒙跺了跺脚，“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多一分钟都有可能多一个受害人的！”
两人可怜巴巴地又看向了少年，少年被两人毫不遮掩的目光看的有点不自在，他无意识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直到尝到了滋味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看着两人又递来的树莓——
他只得又接过了，同时快速将那一小块苹果啃完，道，“你们知道天衡山南部的商道旁，有两尊夜叉石像么？璃月先民曾在那附近建庙供奉夜叉仙众，想必还可以寻到一些祭祀用品……”
荧怔了一下，“石像是夜叉仙众……？”
少年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荧想到跟派蒙行走在璃月大地上看见的那些四处散落的石像，沉默了一下：“没什么……这些东西必须要特别的制式吗？”
少年没能理解到她的意思，却也无被冒然打断不悦，道：“其实不妨事，只是对于凡人而言，如果是特别的制式，施法会轻松些。找齐这些东西后，待入夜，再来夜叉石像处寻我，我会教你如何施术。”
荧沉默着，派蒙却道：“这可是仙术，就这么教给我们没关系吗？”
少年会错了意，看了一眼女孩，道：“你们放心，即便是仙家法术也并非没有凡人修习过，不会对人体造成损伤。”
“不不不！”派蒙被少年的脑回路惊呆了，她语无伦次地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派蒙没有在担忧这个啦，派蒙是想说，教给你法术的那位仙人不会生气吧？”
少年更困惑了，他不解道：“为什么要生气？”
派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原话好像显得仙人十分小心眼一样，只得说，“话本里不是说，仙凡有别什么的么……”
少年怔了一下，他看了看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孩，“确实。人的灵魂不如仙人坚韧，血液中也难以承载如此浓郁的仙家气运……”
“欸？”派蒙也蒙了，话题怎么又转移到这上头了？
少年说着摇了摇头，“你们不必担心，仅是一道术法。有我在。”
派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怕话题再歪到什么她接不上来的地方，匆忙拉着出神的荧去找香炉了。
少年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的身影，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隐匿在玄青二色的光华之中消失了，依稀能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但在千风扫过的长夜，又好似仅是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