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子时中鸳鸯疲惫不堪地回到姚荺的营帐里, 姚荺还没睡,坐在灯下看书,虽是看过的书再翻一遍也行。看到鸳鸯双眼鳏鳏,累得东倒西歪, 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很累是吗?”
“二娘, 我以前服侍你一点都不累, 服侍赤月公士真是累,感觉像服侍了十个人一样。”
“再忍忍吧,等她孩子生下来就好了,现在她怀孕脾气是大些。”姚荺安慰她。
“难说,她这样不安份, 孩子不一定能安全。二娘, 你不知道, 赤月公士的胎气一直不稳,身下还时不时出血, 极有可能滑胎。饶是这样,她还动不动就闹脾气, 让陛下去哄她。”
“别这样说, 被人听到不好。”姚荺赶紧向她打眼色。
鸳鸯气愤中说了几句抱怨,被姚荺一提醒便慌地走到营帐外瞧了瞧,外面没有人, 鸳鸯这才嘘了一口气。
“洗漱了就歇息吧。”
洗漱完鸳鸯吹熄油灯,与姚荺并肩躺在榻上, 虽然很累但一时还睡不着。
“二娘,赤月公士怕是不会让陛下来你这里歇息的。”
“没事,就当我们还是天枢宫一样吧,赤月现有着身孕, 四郎陪着也好照顾她。”
“我总为你不平,你为陛下付出这么多。”鸳鸯闭上眼,这才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营帐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姚荺和鸳鸯都被惊醒了。
四下夜色溶溶,天并未亮,营帐外有脚步声,还有的提着油灯走来走去。
“出了什么事?”姚荺惊疑不定。
“这是匈奴的地盘,应该没什么事吧。二娘,你睡吧,估计是赤月公士又闹脾气了,她一天不闹上三回,这一天就没完。”
姚荺听说便又闭上眼。
没一会司马措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姚荺又惊醒了。
“四郎,出了什么事?”
“赤月小产了,你让鸳鸯出来一下。”
姚荺目瞪口呆,今夜鸳鸯刚提赤月的胎儿保不住,没想到就真的小产了。
鸳鸯听到赤月小产吓得魂飞魄散,今日可是她服侍赤月,并且煎安胎药,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好。”姚荺答应着。
点亮了油灯,姚荺先穿好衣裳,只见鸳鸯仍在榻上坐着发呆。
“别害怕,赤月应该是身体原因才没留住孩子,和你无关。”
鸳鸯一把抓住姚荺的手,道:“二娘,别人不会这样想的,我真是倒霉,吉雅服侍赤月时她没事,我今日刚服侍她就出事了。”
“别想太多,我陪你一起去看赤月。”姚荺摸着她的面颊。
鸳鸯苦着脸点头,她的运气是太衰了,即使真是赤月身体原因小产,但赤月也会甩锅给她,把她当成出气桶。
两人一起去赤月的营帐,营帐外有好几名匈奴婢女,她们在小声议论,见到姚荺来后便不说话。
姚荺拉着鸳鸯一起进去,只见赤月躺在榻上,脸色煞白,司马措站在一旁,狐鹿姑则蹲在榻前给赤月把脉,眉头深锁。
赤月一见到鸳鸯眼中冒出怒火,揪起身要来打鸳鸯,司马措赶紧把她按住。
“你这个下贱的婢女,就是你害死我的孩子。”
“我,我没有。”鸳鸯哭出声。
姚荺望向司马措,道:“四郎,赤月怎么会小产?”
司马措只是摇头。
姚荺便不说话了,只有等狐鹿姑,狐鹿姑是郎中,他会知道赤月小产的原因。
半晌狐鹿姑将赤月的手放到褥子里,起身向司马措行礼,道:“赤月公士好像吃了巴豆之类的泻药,加上赤月公士胎气不稳,这一泻就把胎儿给滑掉了。”
司马措点头,道:“那就是晚膳的问题。”
“不是,我晚膳吃完后一点事都没有,是子时饮了安胎药就突然肚子不舒服,定是鸳鸯在安胎药里下了巴豆。”
赤月一口咬定是鸳鸯,其实内里意思是怀疑姚荺,在姚荺来之前她每日饮用安胎药都没事,可姚荺才来这第二日,她的胎儿就滑掉了。
姚荺和司马措原是夫妻,此时见自己嫁给司马措,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肯定是嫉妒自己。
鸳鸯在安胎药里放巴豆,也可能是姚荺的指使,姚荺不希望自己生下司马措的孩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赤月躺在榻上大口地喘气,狐鹿姑赶紧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倒出一粒药丸塞到赤月的口中。“公士快服下,镇住气息。”
人气息一乱,这气就全身四处游走,必会成大病。
“四郎,鸳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姚荺心下狐疑不已。
不等司马措答复,赤月就抢先道:“不是鸳鸯还有谁?我就是饮了鸳鸯煎的安胎药才会滑胎。”
“可是鸳鸯之前也服侍过你,她如有要害你之心,不应该早就下手了吗?”
“那我怎么知道?只能说是鸳鸯现在有想法了。”赤月气呼呼,这一生气又开始喘气。
姚荺不好再说,赤月言中之意有疑她,因为她是现在来的,赤月说鸳鸯现在有想法,莫不是赤月疑自己让鸳鸯在安胎药中放巴豆,故意让赤月小产。
“四郎,你陪着赤月公士,我们出去。”姚荺拉着鸳鸯出来。
回到营帐里姚荺满不是滋味,坐在榻上发呆。
鸳鸯也是魂不守舍,赤月这次小产认为是她的责任,自己少不得吃皮肉苦,说不定赤月还会杀了她。
两人都是各有心事,姚荺更是满怀惆怅难解。
“此时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在天枢宫都不曾与嫔妃争风吃醋,又怎会在这里与人争风吃醋?那赤月分明认为是我指使鸳鸯在她的安胎药中下巴豆,我若留在这里让四郎也为难,这是四郎唯一一次能够夺回大晋的机会,我若离开,四郎和赤月夫妻感情和睦。”
想到这里姚荺忽然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未将自己当成司马措的妻子了。
其实她早就不是司马措的妻子,他们之间只有名份,却无夫妻之实,而现在连夫妻的名份也不复存在。
她已经另嫁人了,她的夫婿是司马御。
这样一想姚荺只想一走了之。
“二娘,赤月公士会杀了我吗?”鸳鸯要哭了。
姚荺回过神,摸着鸳鸯的脸道:“别怕,我们现在就收拾走吧。”
“二娘,你要走?那陛下和我们一起走吗?”
“陛下怎能和我们一起走?他还要打仗。”
“这可不行,你好不容易与陛下见了面,你不能再离开他。陛下在这里也是孤孤单单的,他虽然娶了赤月公士,可他不爱赤月公士,你陪着陛下可以让他开心些。”
姚荺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不是我陪着他的时候,他身边已有赤月公士,我若还留在这里,赤月公士只会对我仇视,刚才她已疑我指使你放巴豆让她小产。”
“啊——赤月公士怎能这样想?我们什么都没做,明明是她的身子不行嘛!”
“鸳鸯,我们收拾收拾离开吧,我走之后,赤月公士和四郎也能专心打仗,不会吵闹。”
“那我们去哪里?”
姚荺咬着嘴唇,她可以去益州求父亲收留,但是又不乐意与兄嫂相处。“我们能走哪里就在哪里住下来,我们都会针线,应该不会饿死我们的。”
“好啊!”鸳鸯眼中放出光。
这时帘子挑起,司马措大步进来,他刚才在营帐外听到姚荺和鸳鸯的谈话。
鸳鸯赶紧起身,道:“二娘,你和陛下聊。”
营帐里只剩下姚荺和司马措,两人相对无言,司马措心中也暗怪自己设想不周,以至于赤月怀疑姚荺,可是他又不能说出真相。
“阿荺,你要走?我们才见面,你舍得离开吗?”司马措的声音很轻。
“四郎,我在你身边不合适,只会影响你与赤月的感情,此时你正需要匈奴人的帮助,不要因为我毁于一旦。四郎,我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能真正掌握天下,做真正的皇帝。”
“可是我身边没有你,我会日夜煎熬,会怀疑自己支撑不下去。”
“我们还会见的。”
“你会等我吗?”司马措握住姚荺的手。
“嗯。”姚荺点头。
“那好,你和鸳鸯在灵武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后日我会来找你。”司马措用力在姚荺的手心一按,又点了点头。
姚荺本想拒绝,但看到司马措蹙起的双眉不由自士应承下来。
半个时辰后姚荺和鸳鸯换上普通农妇衣裳,脸上也抹了些灰尘,遮掩本来容貌,司马措把她俩送到黄河渡口,嘱咐姚荺入住在他们来之前的那家客栈,这才目送她俩离去。
等司马措回到营地,婢女来禀报赤月又在发脾气,把汤药都给摔了。
原来赤月得知姚荺和鸳鸯离开,并且还是司马措送她俩走的,心里那股气哪里咽得下去,分明就是姚荺畏罪潜逃了。
“司马措,你居然把害死我们孩子的仇人给放走了,你有没心的,难道姚荺就比不上你的亲生骨肉吗?”赤月大骂,将枕头朝司马措头上扔。
赤月披头散发,满面泪渍,但是并没让司马措感到心疼,他认为这全是赤月自作自受。
“她俩走了不是更好,你眼不见心不烦,好好养身子。”
司马措心中虽厌恶赤月,但面上仍是一副柔情,他坐在榻前抓住赤月的手,道:“你这胎时时身下流血,狐鹿姑也说了很难保下来,滑胎是迟早的事,若是强行生下来,只怕这孩子会有恶疾。”
赤月满面怆然,哽咽道:“可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嘛!”
“我们和他没有父母的缘分,你养好身子,以后生十个八个。”司马措轻轻抚弄她的发丝,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痕,实在是温柔极了。
赤月就是沉迷他对女子的温柔不能自拔,此时见他暖言细语,便将身子往他怀中依靠。
她也知司马措说的是实情,怀这胎以来断断续续地身下流血,便是勉强保胎,孩子生下来也只怕会有不能治愈的顽疾,与其害他一生,不如就让他归去。
“我要是不能生十个八个怎么办?”
“你好好养身子,别生气,很快身体就能好了,若成天生闷气,吵吵闹闹的,身子就好不了。”
“嗯,那我听你的。”
赤月细思了一阵,不管是谁在安胎药里放了巴豆,事已成定局,不过好在把姚荺赶走了,这也是意料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