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司马御赶赴雁门关有数日, 不料他刚到雁门关,匈奴军队便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既不攻也不退,与大晋军队形成对峙状态。
目前雁门关屯兵二十万, 这个数目是不能与匈奴的五十万兵马相比的, 部下纷纷劝说司马御立即从各地调兵, 但司马御没有答应,如果从其他地方调兵,那其他地方兵力便会薄弱。
他每日查看雁门关周边的地形图,雁门关处于群山之中,南有吕梁山、云中山, 北有恒山和五台山, 阻止匈奴人的去处, 他们只能攻打雁门关才能进来,因此牢牢守住雁门关便让匈奴人无法踏入半步。
况且雁门关险要, 易守难攻,一夫挡关万夫莫开。
当然有能人能够翻越悬崖进入关内, 但只能是少数人, 不能是军队,但这些人多半是匈奴人的奸细,因此司马御令士兵沿途搜索, 如发现有人从关外翻山越岭便乱箭射死。
“我要进去。”
门外传来卢蜓的声音,她被人拦下来。
司马御皱起眉头, 要不是他与姚荺呆久了,嗜杀之性大为收敛,否则他真想一剑刺卢蜓透心凉。
“让她进来。”
卢蜓眉开眼笑,蹦蹦跳跳进来, 她也来了雁门关数日,司马御将她交给李俏安置,她天天想见司马御,但司马御和部将们都在研究军情哪有空见她。
“胡闹够了就回闽州。”司马御板起脸。
卢蜓一点都不怕,她打量着穿着盔甲的司马御,长身玉立,颜如春山,既潇洒又威风,心中更是中意不已,直道自己好眼光。
“我还没打匈奴人才不回去。”
“你阿父会担心你。”
“我阿父知道我来了雁门关。”卢蜓只顾盯着司马御看,越看越得俊,天下男人无人能比。
这时李俏从门外进来,抱拳道:“主公,卢俊章来了。”
“什么?我阿父来了。”顿时卢蜓大吃一惊,她害怕是父亲来带她回去。“待会我阿父问起我,就说我不在这里。”她慌着找地方躲,可这屋里虽敞,但并没有可遮挡的物品,只好躲到帐幔后面。
司马御愣了一会,卢俊章突然来雁门关,是为了卢蜓,还是有其他事。
如果是其他事,那就一定事关姚荺。
司马御不由得紧张起来。
“去让他进来。”
一会李俏带着卢俊章进来,卢俊章一见到司马御便躬身行礼。
“出了什么事?可是阿荺出了事?”司马御语气颇为着气,他见卢俊章来雁门关,身边又没带着姚荺,自然是姚荺出了事。
卢俊章没敢起身,单膝跪地道:“不是她出事,姚荺没出事。”他一急,一下子说出姚荺的真实姓名,却不妨被躲在帐幔后的卢蜓听到。
“既然阿荺没出事,你来雁门关做什么?不过你来了正好,把你女儿带回去,免得她在这里打扰我。”司马御舒了一口气,姚荺没出事谢天谢地。
“西陵王,姚荺和人走了。”
“什么?”司马御大吃一惊,他下意识抓住卢俊章的衣领,喝道:“说,怎么回事?阿荺和谁走了?”
这让司马御感到莫名其妙,姚荺在闽州会和谁一起走呢?况且还是在卢俊章的府中。
“当日西陵王您离开后,夜里姚荺便以自杀威胁下官送她去洛邑,下官怕误了她的性命,只好护送她去洛邑,还派了卢昭来雁门关报信。西陵王,您不知道吗?”
卢俊章也吃惊不浅,看样子司马御根本不知情姚荺去了洛邑。
“卢昭没来雁门关。”
顿时卢俊章的心下沉,卢昭没来雁门关定是路上出了事,否则他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命令。一时卢俊章十分着急,卢昭是他的嫡亲侄子,整个卢家也只有卢昭这一个根苗。
“说,后来怎样了?”司马御不明白卢俊章为何要用一个“走”这个字眼。
“我护送姚荺在路上走了一个月,平安无事,可是到了洛邑那天,城门盘查进城的人,我们也被阻在后面,不知怎的姚荺从马车下来。。”
“说完。”司马御喝道。
卢俊章吓了一跳,忙道:“当时人群中有个猎户,他和姚荺一直你看我,我看你。我问姚荺要做什么,姚荺说他打的野兔很好,我正准备掏钱买那猎户的野兔,没想到那猎户拉起姚荺就跑了。”
“那猎户长什么样?”司马御脸色铁青。
“很俊的一个男人,满脸胡须,但是他的眼睛和西陵王您一模一样,你俩长得也很相似。”
顿时司马御一掌击在案台上。
卢俊章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李俏。
李俏站在司马御身后,道:“主公,看样子司马措已经混入中原,他并不在匈奴军中。”
司马御充耳不闻,他满脑子只想着卢俊章的那一句话,司马措与姚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这样彼此凝视,那姚荺应该是认出了司马措。
或者说姚荺恢复了心智 。
“你若走了,我就不见你了。”
姚荺这一句话回荡在司马御的耳畔,这次他走了,只怕真的见不到姚荺。果然一离开清水河村,他与姚荺的缘分就结束了。
司马御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他简直不能呼吸,也不能动。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下来,他背着身子,没有人看到他流泪。
卢俊章吓坏了,原来带走姚荺的人就是司马措,那也是个好相貌的儿郎。
李俏向卢俊章使了一个眼色,卢俊章赶紧跟在他身后出去。
屋中寂静下来,卢蜓从帐幔后出来,她也弄清了姚荺的身份,心中浑不是滋味。
“你为什么要娶你的侄媳?她是你侄媳。”
“我中意她为什么不能娶她?她和司马措没有夫妻之实,我才是她的夫婿。”司马御捏紧了拳头,对,姚荺是他的女人,他要把她夺回来。
卢蜓眉毛一挑,道:“她不爱你,我阿父说她与男人走了。”
霎时司马御心口仿佛被狠狠割了一刀,吼道:“闭嘴,你出去。”
卢蜓没有出去,她望着司马御的背影,忽然冲上去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盔甲上,道:“我不出去,司马御,我中意,很中意你,我要嫁给你。”
“我不会娶你,我只欢喜阿荺,也只要她一个。”司马御重重地推开卢蜓,大步走出门。
阳光下,眼泪被晒干了。
姚荺总是能触动他的心底,让他悲伤。
浑浑噩噩中司马御来到了山顶,这连绵群山望不到头,一时间司马御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处,是在人间还是地狱。
他仅仅是在那遥远的清水河村感受到了人间最大的欢喜。
如果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会离开清水河村吗?
司马御拼命地咬着嘴唇,嘴唇上被牙齿咬出十几个小血洞,喉咙里充满了甜腥的味道。
以前他不害怕孤独一生,因为他还逼迫姚荺和司马措孤独一生,可是当他与姚荺度过那一段海边日子后,他特别害怕孤独。
孤独比死还要可怕,会令人觉得生无可恋。
山风吹拂着他的胸膛,全身都冰冷了,似乎什么都没想,但似乎又什么都想了。
铺天盖地的夜色落下来,这地处西北的雁门关春季还没到来,寒鸦嚎叫,渗人至极。
“你坐在这里不饿吗?”
卢蜓踱到司马御的身后,她一直跟在后面,司马御心事重重,因此没有发觉卢蜓的存在。
司马御望着远处的山峦沉默,他感觉到累了,只想回到清水河村去。
“不要憋在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你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
但是司马御还是什么都不说,他不习惯倾述,一个大男人有再多的痛苦和悲哀,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对一个女人讲。
“你不说只会难受,说出来就没有事了。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说,那我问你,你回答就行了。”
司马御咬紧了嘴唇,从喉咙到心腔都是凉的,他从未感到如此的失落,就好像这人生黯淡不知如何走下去,甚至还失去了方向。
这比上次姚荺和司马措一起逃到匈奴还让他伤感,但那次他更多的是愤怒,伤感很少。
现在他只有伤感,灰心丧意。
“我问了,你为什么会欢喜姚荺?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欢喜她的?”
司马御也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什么时候欢喜姚荺,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接触得太多了。
又或者是姚荺从不向他屈服。
“以前我对她很不好,不允许司马御与她见面,让她在宫中守活寡,还安排许多女人给司马措,剥夺她的薪俸。而她为了维持甘泉宫的用度,把自己的饰物拿到宫外当掉,还做起针线活。”
卢蜓抿起了唇,原来司马御和姚荺的以前是这样的。
“我说只要她向我求情,我就可以让司马措来见她,也可以把薪俸发给她。”
“她都拒绝了,对不对?”卢蜓忍不住问道。
“是的,她从不向我低头,从她做皇后起,就没向我屈服。”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因为那时我恨她。”
“为什么恨她?她对你做过什么事吗?”卢蜓摸着下巴。
司马御吐出一口气,但在吐气的时候,他又吸入一口气,这股气直到心田冷得全身都打了一个寒颤。
他站起了身,默默地向雁门关的方向走去。
城楼上灯火通明,士兵们严阵以待,司马御踏入城楼内,李俏和卢俊章立即迎上来。
卢俊章现在还在惶恐中,生怕司马御会治他的罪,连晚膳都没敢吃。
“主公,卑职现在令人准备晚膳送过来。”李俏跟随司马御多年,对司马御的性格比较熟悉,知他不会沉沦太久,即使想不通也会顾及军机大事。
司马御伸手制止,道:“李俏,此刻你速回洛邑,调集三十万兵马赶赴灵武。”
“为何?”李俏不解。
“司马措并不在此,本王猜测这次匈奴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攻雁门关,一路从乌海渡黄河进入,只要渡过黄河就无天险,数日之内就可以打到洛邑。”
李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雁门关外的匈奴兵一直不进攻,难道是为了拖住我们。”
“你现在速去。”
“主公,那你呢?”
“我现在就去乌海。”
李俏知他要寻回姚荺,想劝但又知劝无用,司马御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主意。“卑职这就去洛邑。”
“你到洛邑后,让袁从风带十万兵马赶赴雁门关。”
司马御主意已定,三十万兵马严守雁门关,把雁门关把住,匈奴便只有从乌海进攻,因此要把匈奴阻在黄河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