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赔罪
谷儿一边用净衣诀替荷风和自己做了简单清理,一边安慰流霰说:“这都是小事。待会儿叫仙君进来渡些真气给她,保管她将腿伤养好后,比从前更活蹦乱跳。”
流霰不由半抬起两人方才交握过的手,那样沁人身心的热意,似乎一直都是唯有云雀可给
“谷儿,谢谢你。”流霰走近些,看了看榻上荷风血色全无但平静舒坦的面容。
“你我还这般客气么?”谷儿一双如豆小眼眨巴了两下又两下,终于鼓足勇气打听道,“我方才好似听见你和仙君在外头吵嘴了”
提及此事,流霰不甚自在地抿起唇瓣。
比她更不自在的还有躲在屋外偷听的云雀。
坏菜了坏菜了!
霰霰原本就将她视作放浪形骸不着调的坏仙君,这下好感度更是要跌破谷底。
云雀万万没想到,这条追求之路她刚信心满满地启程,就一头撞进了穷途末路!
云雀还来不及懊恼,继续将屋内二人的对话往下听——
“嗯总结来说,仙君她认为我不自量力,为着救荷风,差点将自己搭进去。”流霰的概述尚算委婉,尽管她并不想设身处地去理解云雀这毫无来由且毫无道理的保护欲。
谷儿低头想了想道:“那是,仙君会讲这样的话再正常不过了。”
云雀听得嘴一歪,请把这只猪队友拖出去杖打二十好么!
谷儿啊谷儿,你别添油加醋继续塑造本君冷酷无情的人设了,这是让本君的爱情死得更快啊!
屋内的谷儿浑然不知作壁上观的云雀此刻有多想不顾一切地闯进来掐死她,她头头是道地继续分析:“正所谓关心则乱嘛,仙君一旦将你划入她的保护范围内,任何接近你的外事外物在她眼中随时可化身洪水猛兽,将你一口吞了去。”
哼~虽然其中有夸大的成分,但总体还算中肯。
云雀期待地将流霰盯住,却见她只是露出一副不予置评的表情。
她还是伤到她了吧
颂笛以为情深易伤,殊不知消受情深更易伤。
这还是云雀万年以来头一次反省自己那一条路走到黑的感情观。真正对一个人好,可不是自顾自演独角戏就能成了的。
在大家各怀心思的间歇,床上昏迷的人儿悠悠转醒。
荷风捧着记忆时断时续的脑袋:“呃,好痛,我这是怎么了”
流霰倾身上前,拣了一些重点,将她们在溪涧遇险前后的情况说与她知。
荷风听完猛然抬头,急切地捉住流霰的衣角道:“那我们捕到的鱼呢?1
流霰眉心稍蹙:“多数是被大蟒享用了去,若非如此,它可能还得追我们几里地。”
“诶?你们原是在溪里摸鱼碰到的大蟒啊?”谷儿对清绥山十分了解,“那便是在西边断崖前的那一块儿凹地附近了?”
“没错没错!可恶的花头大蟒,白捡了我和流霰费了老大力才捉到的几条鳌白鱼1荷风愤愤难平,不顾伤残的腿,气得从榻上一下坐起。
谷儿连忙上前扶她,将云雀的软枕垫在荷风身后:“鳌白鱼生性狡猾,且成长速度缓慢、繁殖能力低下,也就西边溪流清澈活了几条。这次被大蟒饱餐一顿,下一回再见大批量的鳌白鱼不知猴年马月。”
“可不是嘛1荷风望向流霰,咬牙道,“难得流霰有事请托,都怪我实力不济,没能帮上忙。”
“你说的什么话?是我任性将你牵连进来,你无需耿耿于怀,几条鳌白鱼怎及得上你的安危?”流霰眼波微晃,悄无声息地落到虚处,声若蚊吶,几不可闻,“何况某人也未必领这几条小鱼的情”
领啊!我当然领情!
云雀钝钝地后退两步,仰头靠着墙柱喘息,心下酸涩难当。
彼时,流霰初次下厨,以素食仿荤肴,云雀不过随口一提,要是能吃到真正的鳌白鱼该有多好。
未曾想流霰记住了,还深深地放在心上。
云雀待流霰的好,澎湃张扬,恨不得闹得举世皆知;而流霰待云雀的好,常常无需冗赘浮夸的言语去表述。
她就是那么好,好得让云雀自惭形秽。
与霰霰相比,她似乎才是那个初出茅庐,凡事由着性子撒野的小姑娘。
或许
云雀凝目远眺,那束亘古不变的天际线仿佛牵起思绪的主脉络,一寸一寸地清晰起来。
她,也该担负起属于年上的责任。
年上的首要素养那便是知错肯认。
月升日落,万籁俱寂。
点点星光铺陈在这方视野开阔的后院之中。
月桂树下立了个人,在初夏黏潮的夜里静静等待第一抹凉风吹拂衣衫。
“仙君?”
云雀原是打算再多看一会儿碧树佳人的,不想流霰直接回头喊了她。
云雀若有迟疑地负手从阴影中踱出,干干地笑了一笑:“霰霰,今天的月色真好呐1
流霰收回目光,并未吱声。
云雀溜达到流霰近旁,从远处看来,两人是相当和谐的并肩赏月的情状。
云雀继续仰首兴叹:“霰霰,今天的星星真美呐1
流霰横了她一眼,说:“”
“霰霰,今天的你真可爱呐1
久盼未至的第一抹清风终于来了,擦过厚重的树冠,却打了一记音调极高的风哨子,好似是对云雀技能低下的没话找话表示嘲讽。
就在流霰以为云雀还要将尴尬进行到底时,忽地听得一句——
“霰霰,今天的我真混账呐1
自我批评,振聋发聩。
流霰讶异地偏头看她,没想到方才一通废话是为这最后一句做的铺垫。
“很抱歉,方才是我无理取闹了。我担忧你不假,但我也在隐隐介怀着,你对荷风的关心是否超过我了。”云雀坦露心迹,这绝非一个上仙应有的胸襟气度。
流霰平静地听完,神色未有波澜。
不论何时,从流霰口中听到的都可确保是事实:“我和荷风,远不及同你相处的程度深。”
“啊,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没有资格干涉你和别人的交往。”云雀局促地挠了挠头,“不过你愿意跟我说这个,是不是原谅我了?”
“你倒想得美,难道有规定别人对你道歉了,你就得笑着原谅?”无意识间,流霰与云雀单独说话的时候,越来越无所顾忌。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1见气氛转好,云雀挂上一副贱兮兮的笑,“总得等我拿出些实际行动,你再考虑是否原谅我。”
“一听就是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流霰颇为嫌弃,一下想到那个暗袋的赌约。
云雀正气凛然道:“天地良心,本君这可是打算亲自给你捏肩捶腿作为赔罪的。”
“你还敢提捏肩捶腿?”流霰没好气地将自己被掐出一片红印子的手伸给云雀看,尽管这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咎于她皮肤嫩,但她学着云雀耍了把坏心,故意掠过不提。
“所以你是打着道歉的名义伺机报复,让我彻底断手断脚?”
“那你也是将我想得太恶劣了。”云雀无辜地辩解。
心疼之下,云雀一把拉过流霰的手,又搓又揉,外带哈气。
任谁看了都是鸡皮疙瘩掉一地,流霰提起胳膊顺势拐了她一肘子,肘关节陷进云雀柔软的胸脯之中。
这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
天清月浸白,月桂浅淡的幽香袭来,一点一点地将这平常不过的夜点缀得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