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远在甘肃的裴天韵可不知道朱标在想些什么,当天晚上他独自坐在那贺大少的家里脑子飞速运转着,像这种成规模成组织的集体犯罪,在这个封建时代皇帝会如何处理呢,高举轻放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而用重刑的话,天知道会搭上多少人的性命,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捅了个马蜂窝。
不过转念一想,所谓小洞不补大洞吃苦,这一整条利益链上面大大小小倾吞国家物资牟取私利的贪官污吏如果不及时制止他们,受害的终将是刚刚建立不久的大明王朝。于是裴天韵还是决定将这些硕鼠们铲除,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可多的是,即便很多环节上会出现官员空缺的情况,但经验不足至少比心肠烂了的强,相信经过一次大规模的扫清行动后不会马上又出现一批不知死的人重蹈覆辙。
第二天一早,裴天韵便在贺家里里外外翻找他们犯罪的证据,毕竟也不能让太子仅仅凭他复述出来的回忆查案。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这贺大少看来还真是个毫无意义的小卒子,他们家所有的开支全都记载不详,唯独看着像是要送礼的那部分财物记录的稍微仔细些,可只有一个贿赂总价既没写收货人是谁也没有写具体送了什么,可以说就是一本糊涂账。
“嘁,还得跟着你们跑一趟才知道这玩意儿送给谁呢。”裴天韵也想知道贺少嘴里的义父是指谁,但最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出现过那样的人,毕竟对方可是跟着徐大将军在北平那打仗呢。“太子,我得多呆一段日子,目前还没有什么眉目。”裴天韵通过传音贝给了朱标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我建议你跟你父皇私底下汇报一下这事情,派人秘密查探沿途的各条利益链,咱们双管齐下。”
裴天韵判断他们这个犯罪团伙里肯定有不少类似于贺大少这样的小卒子,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有脑子,主要表现在这样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并没有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话分两头,这个贺少在高台县本地口碑倒也没那么烂,虽说行事高调但却没为祸乡里,这点让裴天韵都很震惊,因为从小到大无数的电视剧跟小说都有同一个桥段,那就是恶少必作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裴天韵更愿意相信这个姓贺的只是个例,别的地方如他这般的暴发户一定有人会犯下些严重的不法之事,所以他才会跟太子提出双管齐下的法子。
“天哥,太子表示你的建议可行,他今天就跟皇帝陛下商谈这件事。”原本大白天经常一睡不醒的小羲很快传来了回复,这时候的小羲看上去就非常可靠的样子呢。“好,多谢你啦!”听到小羲的回答,裴天韵就不再多说什么,他决定先去兰州府跑一趟,毕竟那贺大少背地里干的坏事大部分都远在千里之外呢。
不过虽说有千里之遥,但依然对裴天韵并没有什么影响,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用银华鉴定个位然后飞过去而已,要是他在这个时代有点什么坏心眼的话,大明各地肯定不断流传着各种鬼怪的传说。身为阿飘的裴天韵甚至都不用担心在空中会撞到什么东西,从高台飞到兰州府都没花超过半个小时,“哈哈哈哈,所谓日行千里不外如是吧。”来到兰州府上空的裴天韵笑笑,“太子,我现在在兰州,这里的守将是谁?”自洪武三年徐达带兵一路攻取甘肃后,朱皇帝就设置了兰州卫这一官署由陕西都指挥使司统辖,因为其在当时特殊的地理位置,出现了军多于民的现象。
当然了,这也怪不得朱元璋,根据当时那个形势以及兰州独特的地理位置,在此处设兰州卫就很好的为之后收复河西提供保障。而兰州本身又处于交通枢纽上,把控着内地通往河西、新疆的黄河渡口,之前大明北伐的西路军冯胜进攻河西就是以兰州作为据点的,而瑕不掩瑜的是也唯独冯胜那一路取得了胜利,可惜的是因为其它两路的败北以及要防着东察合台汗国等势力趁火打劫,所以放弃了原本可以收复领地的大好时机而撤兵。
“天哥,这里的驻守的将军叫张温,不过现在他正在徐大将军的军中。”正当裴天韵在四处看风景的时候,小羲转达了太子的话,“好的,了解了,我先到处逛逛。”既然领头的不在,裴天韵决定先找找那个贺少在此地的势力在哪里,早上他离开高台之前还是抽空翻了翻贺家几个仆从跟贺少爷本身的记忆,从而得知他们在兰州府有一个表面上伪装成货栈的据点,这地方是将是将偷运出来的食盐包装成正当商品以及把从兰州扣下的货物秘密销赃的地方。
“看来就是这里了,”由于兰州府军多于民的特殊性,其实当地百姓能自由活动的地方并不多,所以裴天韵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目的地,看着那个略显简陋的房子,相信如果头一次来不明就里的话绝对不会对这种地方产生任何怀疑。
“这大白天的,一点没见着货物运来送往的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快要倒闭的样子呢。”裴天韵绕着货栈飞了一圈,连个牌子都没立,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为了让各地送货的人认清门头一定会挂上醒目的牌子,而这家所谓的货栈就像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一样,就门口懒懒散散的坐着几个打杂的。“太子,如果手边方便可以写写画画的话,让小羲告诉我。”没有挂牌匾,裴天韵只能麻烦些看着银华鉴上面显示的整个兰州卫的地图口头叙述这地方具体的方位,好方便太子派人来调查。
在通过小羲传达知道太子已经将地点记下之后,裴天韵便放心的一头扎进了那个简陋的货栈中。刚进屋子使他惊讶的是,这里面还坐着十几号人,看着就不像正经干活的,反倒更像是一群打手,估计既当保镖又当杂役吧。不过裴天韵可不用担心这些,他哪怕掏出五行扇把这一屋子的人全部扇飞,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自己见鬼了。
穿过那群人,裴天韵来到了货栈后堂,这里有一个管事的跟一个账房先生,“嘿,有账房就好办了,你的账本我就不客气啦!”裴天韵一阵欣喜,立马窜到了账房身边,“呃…真是天高皇帝远啊,”看着这本将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记载的清清楚楚的账本,裴天韵不禁感叹。
古时候真是太容易做假了,这事也亏得裴天韵没花多少时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这里,如果是等南京朝廷下令彻查,但凡只要有一个人给这里通风报信,等朝廷派下的钦差到地方了,这个破货栈怕是早就人去楼空连根毛都不会剩下,而且很可悲的是,他们现在敢这么干就是因为朝廷里有人给撑腰,而这个货栈作为发源地,正在逐步腐蚀着整个大明的中下层官员,甚至更不乏有些位高权重的人也参与其中。
“三天后,贺少的人就该到这里了,记得把银子准备好,”那个管事吩咐,“大人放心,错不了,我拨了一辈子算盘,这些事全在脑子里记着呢。”账房先生倒是很自信的说道,“嘿嘿,你啊,真是昏了头,帮着干这些事,万一有些风吹草动的,你还有命吗?”裴天韵可太知道丢卒保车的道理了,虽然他也觉得这种助纣为虐的人也死有余辜就是了。“那就好,不知道此次贺少的人前来又能给咱们带来多少好处,哈哈哈哈!”管事的说完便大笑起来。
短短两天,裴天韵已经基本摸清了这里面的门道,只是他总有个预感,这事要是深挖下去的话,没有个敢于挑战利益集团的人是干不成的,只是此人是谁他一下子还真想不到,现在的朝堂上面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旧臣占了大半,而光是扫了眼刚才张本里那些涉事的官员,就有不少是那帮朝廷大员们的下属,虽然暂时没有实证证明朝廷上的大官也有参与,不过裴天韵几乎可以认定,如果没有个领头人的话,光凭底下这些人是绝对做不到如此规模的。
话分两头,裴天韵在外面暗查的时候,朱标所在的朝廷里也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事,事情的经过是平凉侯费聚的管家在陕西境内号称回家省亲的时候打杀了当地的一个县丞,这件事被当地告到了京城,那个管家无官无爵却敢把朝廷命官打死。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当地知县原本可以直接将犯人收押,但对方却当着他的面声称自己是平凉侯府的人,一个小小知县可真不敢得罪皇帝亲封的侯爷,于是将此事层层上报到了中书省,而当时已升任中书省右丞的胡惟庸则利用自己的职务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从轻处罚了那名打杀人的管家,而费聚则一点事没有。
但不巧的是,由于中书省事事都需呈报给皇帝和太子,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汇报,却被太子朱标抓个正着,看到这件案子跟陕甘两地有关,便让他警觉了起来,提醒父亲这起案子是不是需要再查一遍。经验老到的朱元璋虽然不像朱标那样已经知道了甘肃那的事情,但他凭借多年来对底下这帮人的认知,自然也觉得不对劲,所以下严旨责令中书省再次彻查此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天天在中书省养老的李善长把胡惟庸叫到了自己那里,“相国大人,此事难办了,这里面牵扯到咱们在甘肃的生意。”从胡惟庸的回答里不难看出,这条利益链也少不得他们也匿名参与其中,“这些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善长一听就大致猜出了什么事,无非是那个费聚的家仆仗势欺人的时候失手闹出了人命,现在这事被捅到京城来了。
“你们之前是怎么查的?”既然皇帝对第一次的审案结果不满意下旨发还重审,那自然是有纰漏了,“因为牵扯到平凉侯,为了保护费聚,所以底下人把寻衅滋事的罪名安到了那名被打死的县丞头上,说他是故意找费聚家管家的麻烦,两人一言不合发生了争执,在互相推搡的过程中被费聚的管家失手所杀。”胡惟庸据实回答。
“似乎没什么问题啊,怎么这案子又被退了回来呢。”李善长纳闷起来,“先别管这些了,既然已经查实一个结论,就把它咬死了绝对不能变,明白吗?”在摸不透朱皇帝真实用意的情况下,只能咬牙坚持原先查出来的所谓“真相”。
“标儿,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案子有猫腻?”心里已经有谱的皇帝来到东宫借着看望孙子的由头跟朱标在书房里密谈起来,“父皇,此事发生地远在陕西,而刑部却只在京城审案,虽说是陕西那边把人犯给送了回来,但事关人命的案子,未免草率了些,况且这丝丝相扣的物证口供也太过合理了些。”朱标早已不是原来的毛头小子,经过父亲的精心培养,他跟以前有了质的变化。
“不错,正是如此,所以咱才给他们个机会细细探查一番,”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父皇是投石问路?”朱标一下子意识到父亲的谋划,“咱是给他们活路,不过就看这帮混账东西想不想走了。”刑部伙同中书省里的一些人意图遮掩这起案件背后真实情况的如意算盘早被朱元璋父子看穿了,唯一让朱元璋没下决心的是他不愿此时的大明发生太大的乱子。
“不过,父皇,儿臣认为还需要做一手准备,秘密派人去陕甘两地将此案彻底查清楚。”朱标认真的说,“哦?我儿可有人选?”朱元璋来了兴致,“这…”其实裴天韵早就去了当地,朱标可以拜托小羲转告他此案,但这是不能跟父亲明说的,所以他只能摇摇头说“儿臣尚未找到可担此重任之人。”毕竟办事的好找,都尉府的密探们就能胜任,而领头的必须忠于朝廷不畏权势,这朱标目前还真不知道能交给谁,“哈哈哈,我儿莫急,再过一两日,那人就该来了,到时咱带他来你这东宫喝茶。”朱元璋神秘兮兮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