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有白吃的饭
护着两张油纸包的煎饼和酱肘子，靠在苍兰背上任她在屋檐瓦砾间穿梭，那感觉就跟不带降落伞从飞机上往下跳一样，心里没底，生怕她一个脚滑两人就交代在这了！本来没多晕，这回彻彻底底，她连之前喝的垫底的粥都要涌到喉咙了！
又回到那个艳红的屋子，虞轻轻很是无奈，这又不是喜房，布置成这样干嘛？自己一人雌雄同体祝自己早生贵子？呵，离谱！
苍兰将典当的银票以及散银一分不少全拿出来，最顶上展开铺平放的是当票。一两银子多重虞轻轻哪里知道，只不过装模作样拿起字据过了遍，再数了数银票，应该……差不多吧？
电视剧里动不动就千两银票当纸撕的，她拿那么多珠宝典苍兰了包堆拢共加起来也就三百二十两。让苍兰取来账本一对，除去拖欠的工钱，楼里开支以及房租，这最后也就只剩几十两……虞轻轻头都大了，她怎么莫名其妙当了个大冤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随遇而安可以说是虞轻轻最大的优点了，目前不清楚是否身处真实的世界，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疯掉，她只好用工作来填满空隙，解决眼前的困难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想到这，虞轻轻又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她氪金冲的全区第一啊！她的纸片人！都没了！！这些钱看似是自己的，可没一张是属于自己的。
“你安排人去买些食材，晚上我下厨。”虞轻轻把两锭银子交给苍兰，她眼中虽有疑惑，可还是没说什么，领了命便去置办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主亲自下厨！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坊间，众人开始担心虞花主是不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其实也怪不得坊间人心惶惶，花主曾经说过，跳舞的人就是要从头到脚甚至头发丝里都要透着画一般的美感，有一处不佳都会影响观感。若是这手做了粗活变得皱皱巴巴，饶是再好看一张美人脸，手也会因为丑而大打折扣。
之前有个姑娘不信，做手工挣外快时烧到手留了疤，直接被花主遣散回家了，哭着抱花主大腿求都没用啊！回想起来大家都心惊，于是有些好事的大着胆子去后厨那瞧热闹，胆小的则是在前厅来回张望，咬着手帕在想这是不是散伙饭。
让受伤的人做饭终归是不放心的，所以苍兰特意搬了张凳子让虞轻轻坐在灶台前，她主要负责炒菜，苍兰帮忙切菜和递调料，时不时塞根木柴续火。
她一开始就发现了门口探头探脑好奇打量的人，不过她选择无视，这么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去吧，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见花主是认真的，有人说糟了糟了，该不会是上路饭吧！一句话吓得坊间的伶人们花容失色，有两三个赶紧回房收拾了包袱，见情况不妙就抓紧机会溜走。
就在虞轻轻翻账本时候已经数过，坊间除去两个杂役，一个管家，伶人们一共包她和苍兰一块十三人。第一次做这么多人份的饭菜，可是忙坏她了，手都炒酸了，好在有管家和自发而来的海棠帮忙，缩短了不少时间，炒好的菜也搁在锅里温着，才不至于菜都凉了。
总算是做好了十菜一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条长桌，很有成就感，虽不是满汉全席，也算上得了台面。
虞轻轻已经累的趴在桌上，竟是连手也懒得擦。
苍兰取了自己的绢帕，她自己是不常用的，上面也没有什么女儿家喜欢的绣花，就只有如她身上那般淡淡的梨花香。仔细将虞轻轻的手擦拭干净。虞轻轻轻道声谢谢，强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还有一场戏要演呢。
香气扑鼻的佳肴摆到长桌上，坊里的伶人一个个围到桌边新奇又眼馋地看着，她们这段日子吃食可是比以前削减不少，有点积蓄的还好，能偶尔买些吃食打打牙祭。这可苦了那些将工钱寄给家人或者自己花光的，只能瘪着肚子，此时看到这些个好菜，几乎是眼冒绿光，却是谁也不敢动这第一筷子。
忽然啪啪两声拍掌，众人将目光全都聚集到声音来源，见是花主连忙排成一排站好，咽回了口水。
解下围裙的虞轻轻可算舒坦些，站在众人面前有点紧张，她也不忙着开口，而是用眼光先扫过坊间的每一个人，仔细打量每个人的区别。众人感受到花主的目光，一个个把头都快埋到了地上，愣是不敢吭一声。
虞轻轻终是看够了，轻咳两声开嗓。“今日我为各位做了些菜肴，算是一点心意。除这之外还有两个消息，为了能安心吃顿饭，我先给你们说个喜闻乐见的事。”
虞轻轻顿了顿再次说道：“一会儿吃完这顿饭，大家就可以去账房那取自己的工钱了。各位安心，为载月坊劳心劳力的人，我是不会亏待的。”虞轻轻说完微微一笑，大方又温柔。
她生平最讨厌那些空话连篇却拖欠工资的老板，一边潇洒挥霍一边装聋作哑，知人间疾苦，还要造孽。所以她在知道这个花主还拖欠了别人工资的时候第一时间是典当自己的东西也要将别人维持生活的本钱发下去，这顿亲手做的饭，是一个道歉，也是一场新的开始。
伶人们有些性子单纯的早就按捺不住原地蹦跶欢呼，有些表面仅仅是微笑其实内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们也是被外面的谣言搞得人心惶惶，说载月坊岌岌可危，怕是快要关门大吉了，奉劝他们赶紧谋划各自的后路。
关于这些苍兰自然是清楚的，以为这顿饭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起警示作用，殊不知虞轻轻的出发点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这目的倒是歪打正着的达成了。
载月坊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轻松的氛围了，酒足饭饱过后，桌上只留一片狼藉，伶人们都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也许是太久没有油水的原因，一下子就管不住嘴吃得太撑了。
虞轻轻倒是没吃多少，下午苍兰还给她买了酱肘子，吃得是心满意足还不饿。她见众人吃的欢也不跟她们抢，偶尔夹一筷子也让人家吃得安心。期间苍兰也是没吃多少，虞轻轻瞧见了总是夹菜给她，惹得有几个年纪偏小的妹妹吃了飞醋，苍兰脸上也少见的浮起红云。
既然身心都放松了，那当然是到了讲正事的环节，不能顾着享乐，也要敲打敲打。
虞轻轻在脑海中又组织了一番自己要说的话，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载月坊真正的主人，但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大家要一起归天。人被逼到末路，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今天这顿饭可还算合胃口？”虞轻轻尽量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威严又不过分严肃。
“花主做的自然不会差！”
“是呀花主，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呢！”伶人们赞不绝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真心。
“大家吃得开心就好，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与我共患难。我今日一下厨，你们就都知道了。同理，你们私底下付出多少努力，我也看在眼里。”
虞轻轻可是上过培训课的人，这话术一套一套的，唬得这些从小没念过什么书一直跟在舞坊的小姑娘一愣一愣的。虞轻轻扫了一圈她们的反应，似乎都在认真听，效果还不错。
“这顿饭，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虞轻轻开始切入正题，表情仍是那样不咸不淡的，只是收敛了笑容，多了几分气势。
气氛骤然变得严肃起来，老实的人早已扳直了身体坐好，有的还没个正形跟滩烂泥一样撑着下巴柔若无骨靠在桌上。虞轻轻眼皮一跳，直勾勾盯着那人没说话。
苍兰察觉到虞轻轻的眼神，凛着冷脸走到她身后，她被吓得立即乖乖坐好，再不敢懒散对待，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收起自己的小动作。
“各位想必对坊里的变化都有最直接的感受，大家就舞坊的经营中遇到的问题大胆发言，不要怕得罪我，每人至少说一点。”
这么直接说出来了，伶人们还是一头雾水，弄不清花主是试探还是真心，谁也不敢开第一个头。
“既然都不说，我来打个样吧。”虞轻轻知道，只有自己开个头，后面的人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什么程度。
“舞坊的流水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持续多久了？之前那些断断续续的小活计，连租房的钱都不够，更别提其他。你们应该也跟同行打听了不少消息，目前最吃香的是什么，别人是如何让脱颖而出的，离了这里最想去哪个舞坊，请各位知无不言。”
伶人们面面相觑，想不到花主会问这么严峻的问题，这回答不好就是挖坑自己跳，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相互推诿不敢开口。
令人意外得是那位软如烂泥身若无骨的女子第一个站起来。“花主既然开口，香兰也不再拘束。华意阁乃是最新崛起的舞坊，以胡舞为主，舞蹈与乐曲气势恢宏，刚柔并济，配以特色葡萄酒，迎来送往的门槛都踏破了。其花主阿娜妮的马上之舞在中原无人能比，这回在南渝扎根立足，势如破竹，无可撼动。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她说的很不客气，也很客观。虞轻轻没有觉得被下了面子，反而认真点头。仿佛是得到了鼓励，在香兰之后，陆陆续续都有发言的，不过核心内容其实还是绕不开引客二字。
字里行间可知，载月坊原本也是极有个人风格的，早些年还引领了一股飞天舞风，之后引得多家舞坊纷纷效仿，大众也逐渐的有些腻味了。
盗版的当然学不到正版的精髓，虞花主的《洛神赋》可算是名动天下，无人能及，这舞要求不仅舞者身体轻盈，落脚如蜻蜓点水，还要将长长的飘带和衣袂舞得翻飞如同一只将要化仙的青鸟，天衣飞扬，满目风动之感。
原本在皇宫被陷害革去御用职位，百花赛受伤事件又一出，外界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飘，说载月坊永不可能再够着月亮，原本定下的表演也被全部取消。
载月坊现下的确是陷入了低谷期，虞轻轻一个头两个大得是她哪会跳古典舞，更别提什么仙气飘飘的飞天得《洛神赋》了，会跳她才真的成仙了好吗！不过这些担忧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认真听完每个人的看法后，夜色被墨浸泡得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