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进山
杨莲生一向起的早，照例在村口等着秦清。
百无聊赖。
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
这一眼可吓得不轻。
茫茫薄雾之中，小女孩顶着一副饥饿妆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一丝诡异，仿佛下一秒就能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
直到走近了，才脆生生的叫了声“莲生哥！”
一脸惨样还能笑的出来。
少年难得皱起眉头，一脸纠结的望着她。
“你这是搞得什么鬼？”
秦清嘴角一拉，哭丧着脸道“二哥叫我们低调一些，别一副家里有粮的架势，免得招人妒恨，这不把脸抹的乌漆嘛黑的，比难民还招人可怜。”
少年嘴角抽了抽，自行车稳稳的驶了出去。
女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莲生哥，你皮肤白要不也来点？”
“老子天生白皮，村里人都知，况且没下地家里哪来的粮食，要有那不长眼的再敢来，我见一个剁一个。”
杨莲生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恨意，仿佛想起些不开心的事情。
其实杨爱国的房子不偏僻，恰恰位于村中地段，左邻右舍的人可不少，况且男人出门前早已拜托了别人帮忙照看下独自在家生活的侄儿。
所以也没那不长眼的东西窃入家来。
“你还别说，要不是天天见着你，我都当真了。”
“本来就是真的，我们家天天吃糠皮，我都快成糠皮精了……”
小女孩充满怨念的声音逆着风飘了过来。
杨莲生闻言眉心一跳，纠结片刻才道“要不我们周末再去野子山转转……”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半响才传来人声。
“嗯……”
来到学校后，就连小胖子朱珠都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语气急急的问道。
“清清，你咋的了，脸色难看的像鬼一样。”
面对好友的关心，她嘿嘿一笑。
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搽，将带着黑灰的手指伸到朱珠眼前，欠揍的说道。
“这是画的！”
还可以这样，小胖子吃惊的下巴差点没合上。
什么鬼操作。
这幅妆容让秦清在学校收获了不少人的瞩目，就连刘谷丰都将她唤了去，问她生活上是否困难，听过女孩的解释后，他真是哭笑不得。
不愧是他的学生，人小鬼大的。
……
“队长！这救济粮啥时候能下来啊，你给个准话呗！”
“就是，俺们都快饿的走不动道了。”
“这还怎么上工啊，饭都吃不上。”
围堵在杨家老宅前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纷纷抱怨起来，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
想要救济粮。
杨开福一大早起来便被人堵了个正着，心中也有几分火气，就为这救济粮的事情他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此刻依然没有音讯，他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儿。
回头还得应付这些乡里乡亲们。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粮又不是我派发的，啥时候下来我说了也不算，我老杨家和你们一样，勒紧了裤腰带熬着呢，就等着粮食来。”
杨开福耐心的解释。
谁知依然有那不领情的人。
“救济粮是不归你发，但咱们的粮食都是你拉走的，你是队长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有余粮当然不怕了。”
杨开福差点被张赖子气了个仰倒。
回回都是这个爱挑事的主儿。
“张大根，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你一张嘴胡乱喷粪呢！”
杨开福的老娘可听不下去这些腌臜话了，忙跳出来指责这不要脸的泼皮。
“张大根，你那点工分能领多少粮食自己心里有数吧，你有资格在这里闹吗？”
“还有你，何平叔，前两天是怎么哭着求我们借粮食的，我们可都是从嘴里省下来给你的啊，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被点名的人多少有点心虚，脚步都往后移了移。
旁边的人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叫嚣“队长家有粮食，你们听见没？”
杨开福的媳妇站在一旁只感觉气都不顺了起来，和这群人简直没法说道理。
不要脸的大有人在。
杨开福将老婆子拽到身后，面色凝重的望着众人“我杨开福自认从未对不起大家，但我家的粮食是秋收时分下来的，得留给年幼的儿女和弟弟吃，至于我的那份，香薰，拿出来给大伙分了。”
香薰望着自家这傻男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哟。
妈耶她的心都在滴血。
围观的人顿时悄无声息。
直到队长媳妇将换来的高粱面提了袋出来，众人这才又窃窃私语起来。
杨开福压根不在意大家的态度，将高粱面往众人面前一搁，抬腿就走了出去。
高大的背影微微有些佝偻。
大家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抢高粱米。
生怕自己分少了。
香薰的眼泪从眼角流出，她无助的顺着墙角蹲下，捂脸啜泣，嘴里带着埋怨。
“这当的啥队长啊，咋还有把粮食往外搬的呢……”
杨开福的老娘气的面色铁青骂都不知道骂谁了。
望着这群土匪直喘粗气。
有那良知尚未泯灭的见这场景都不大好意思的将高粱米还了回去，至于那些不要脸的，早就捧着回家熬粥去了。
就像一场闹剧，突然的开始，突兀的便又结束了。
……
周末。
杨莲生来到约定的地点。
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两兄妹，似乎是没料想到石头也竟跟了来。
“你还想去那山，不怕吗？”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捡完板栗跑的最快的便是这小子，所以没想到他会来。
石头刚想开口说不怕才怪呢，就被妹妹揪住了腰间的肉。
顿时神色痛苦的闭上了嘴。
秦清笑眯眯的回道“这有啥可怕的，怕的是没有东西吃，咱们这就走吧！”
见着女孩一副坦荡的模样，杨连生点了点头，径直走在前面。
秦清长舒一口气跟上。
石头充满怨念的盯着她的后脑勺。
那地方这么吓人，要早知道他才不乐意去呢。
昨儿秦清就兴冲冲的跑来问他要不要去找吃的，她可知道个好地方，他赶紧去大伯家请了假。
一脸猴急的跟着妹妹上了山。
直到看见少年他才明白哪是什么好地方啊。
明明是那该死的野子山。
眼下的粮食确实是越来越少，就连野菜都被人挖了个精光，如果那座大山里真有能吃的东西，他勉强愿意去看看。
左右得给家里人寻一条活路。
想到吃食，石头的胸口不禁热血沸腾，使命感满满，恨不得立马身先士卒。
倒是秦清，回头看了看一脸莫名其妙瞎激动的石头，嘴角抽了抽。
这倒是个身体比思想诚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