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茅根
连着两日相安无事,大家的心才松泛了些,秦清也终于可以出门溜达溜达了,吃过早饭后顶着朱丽华探究的目光她径直上了山。
走到山顶处,便见石头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拔着半青半黄的叶子草,一双手被割的伤痕累累,满是细小的口子,见秦清来了直起腰打个招呼又蹲了下去。
真是少见的勤快。
没办法,现在的草都少了好多,不似之前随便一薅一大把,只有拔些这些没人要的丝茅回去喂猪,毕竟人都快断顿了,多少也顾不上这些畜生。
“小妹,你再待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石头抬手抹了把脸,侧身喊道。
谁知秦清却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
顿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飘散开来。
“什么味道?小妹,你喝了奶吗?”石头的双眼圆瞪,夹杂着不可置信。
秦清心虚的闭紧了嘴,见石头仍一脸探究的模样,心中哀嚎,失策了,忘了这小子对吃的一向敏感得紧。
随即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石头。
“呐,我同学给的……”
石头的眼睛都直了,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不难猜出它的珍贵,艰难的管住眼睛道“你吃吧!我又不馋这个……”
话是这么说,可惜目光压根没舍得挪开半毫。
多好的同学啊,他念书的时候咋没遇到呢。
心不在焉的拔着脚边的白茅,一不小心就将根须扯了出来。
一下子就攥住了秦清的目光。
这这这怎么那么像那野菜折耳根呢。
秦清连忙将碍事的奶糖塞给石头,径直薅了一根白茅根将上面的泥土抖干净,试探性的塞了一小截进嘴嚼了起来。
秦清的眸子顿时就亮了起来,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迸溅开来,这草的根须居然是甜的。
石头一回头竟瞧见妹妹叼了草根再嚼,还一副满足的模样,顿时觉得手中的糖块像个烫手的山芋。
竟把妹妹饿成这个模样,连生草根都不放过。
他一把将秦清剩余的草根抢了去,羞愤道“别吃了,待会儿中午你把我那份菜团拿去吃。”
秦清面带不解的望向石头,瞧见哥哥眼中夹杂的愧疚、羞愤和心痛才知道这一幕可能戳中了小少年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
她手速极快的将草根折断一截递给他。
在石头憨楞的目光下鼓励道“哥!你试试!”
不忍拒绝小妹的好意,他泪流满面的接过机械式的往嘴里塞。
等等。
这草根,是甜的!
石头猛的转身看向被自己拔的歪七八钮的白茅,顿时露出错失一个亿的惋惜神色。
小少年砸吧砸吧嘴,赞道“真甜。”
顿时也顾不上奶糖了,和秦清一起把周围的草根拔了个七七八八,将她带来的背篓都给塞的满满当当,这才一脸可惜的背上背篓往山下去。
“别看了哥,待会儿再来。”这东西虽然甜,却不能饱腹,只能充当个小孩子的零嘴,但在眼下,也算得上珍贵食粮了。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石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妹妹后面,将大半的东西都扛在自己背上,山下的人明显就多了起来。
一位穿着湛蓝布衫的大娘两眼放光的望着石头背上的白茅根,和这一比,她那小半篮子的灰灰菜都显得逊色起来。
“哟,多好的茅根啊,石头,在哪儿挖的啊?”
秦清认出这是杨家村生产大队里面的杨寡妇,经常在山脚这片挖野菜,和他们姐弟俩也算混了个脸熟。
“山上呗!”石头大喇喇的应道。
至于山上那个地方就不告诉你们了。
“石头这小子,精得很!”
“那是他妹吧,久了没见长白净不少哩!”
“小人精!”
几位挎着篮子的女子掩着嘴小声私语起来,看那躲躲藏藏的眼神就知道编排不出什么好话来。
倒是杨寡妇爽朗的笑了笑,将落在脸侧的头发抬手挽到了耳后,羡慕的说道“你妈真是个有福气的。”
带的两个小子都懂事得很,不似她家那个短命鬼的种,成天就知道坑她,整日整夜的玩的没影儿。
石头敷衍的应了几句便催促着秦清赶紧回去,下了山头正巧碰见出来担水的杨莲生。
少年脸上的青紫还未完全褪去,看起来触目惊心,秦清忙把篮子塞给石头让他先回去。
石头一脸的茫然,也顾不上问什么一溜烟的就跑了。
“莲生哥!听说那晚你们家遭贼了……”
少年敷衍的应了声,两手握紧扁担已然歇息够了,正准备将水赶紧担回家 ,却被小女孩的下一句话给惊在了当场。
“我那晚倒是瞧见个陌生男人,下巴上有道疤……”秦清小声的说道,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年。
杨莲生的太阳穴鼓鼓的疼,只觉得积攒的暑气仿佛此刻爆发开来,他停下脚步认真的打量了秦清两眼,悄声道“不,你什么也没看见。”
秦清呆愣片刻。
难道是自己想岔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莲生!”一道女声惊喜的响了起来,穿着水红夹袄的女子梳着油光水亮的大辫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还没走呢,今儿中午上姐家里吃饭。”杨开杏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胸膛打趣道。
她是莲生打乱了辈分认的干姐姐。
交情匪浅。
少年勉强的笑了笑“不了,杏姐,我得回去照看我姥呢。”
“杏儿,快点,就等着你掌勺呢。”男人慢慢走近,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秦清只觉得这人的身影好生熟悉,就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随着男人逐渐靠拢,秦清的瞳孔急速收缩,视线牢牢的锁住了那人的下半张脸。
倒是少年一脸阴沉的看着来人,连招呼都不想打。
赵三抬手搂住媳妇肩膀,吊儿郎当的笑道“人是大城市来的,哪儿吃的惯你做的菜啊,白费心思。”
杨开杏不满的推开男人,就知道他一来就没好事,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
“莲生啊,姐也听说了你家那事,放宽心啊,改天姐给你逮只狗来咬死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杨开杏一脸认真道。
丝毫没瞧见身后的男人在听见她这话时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杨莲生抬眸,一脸挑衅的望着赵三,语气中难得愉悦“好啊,谢谢杏姐!”
后者却抬手摩挲起下巴,眼睛微眯,望向从一开始就没出声的秦清。
“这小丫头……有点眼熟啊!”
秦清尴尬的笑了笑。
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