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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修改时间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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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我?你这话倒是说得奇怪。我一个恶名昭著的纨绔,又有什么值得你来寻。”林畸嗤笑一声,“若是来投长安侯,你大可不必跟我套近乎。我看你身手不错,有什么话等他回来自己跟他说就是。我乏了,就不待客了。”言罢,还真就当着骊越的面瘫在床上,被子一盖,睡了过去。

    骊越坐在门口椅子上,发现帐里连茶都没一壶,不禁失笑。

    不出林仲鸣所料,西戎人果真趁着风沙天派了几路骑兵,准备放火烧粮。好在林仲鸣阻挡及时,为了达到奇袭的目的,对面人也不多,没多久就被尽数剿灭。林仲鸣熟知自家儿子的性子,却也不敢断言他在将军帐里会不会搞出什么花样——上次下大雪,他也是这么把林畸一个人丢在营地,回来帐里就多了一头狼,只好冒着风沙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到了营地,林仲鸣吩咐一句今晚烤肉吃,脸也顾不上洗,卸了甲就往帐子里冲:“小崽子——”话说到一半,便被门口坐着的另一个人止住了:“嘘,他在睡觉。”

    这回惊喜更大了,直接捡了个男人回来。林仲鸣打量骊越片刻,看不出面前这青年的深浅,狐疑道:“你又是哪来的小崽子?”

    骊越心道你才是小崽子,然而面上仍旧客客气气,起身行了个礼,正欲开口答话,一尊摆件便从床榻上飞了过来:“老东西,要讲话出去讲,别打扰我睡觉。”

    林仲鸣骂骂咧咧准备去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提起来问罪,被骊越单手拦住:“将军,先出去吧。此番登门,某本就是专程来拜访二位的。”

    林仲鸣看一眼骊越横在他身前的胳膊,按了按,笑了一声,跟着他出去了。

    甫一踏出帐门,林仲鸣便对他出了手。而这段幻境也正是在此处开始模糊不清,仿佛氤氲在一团逐渐浓郁的雾气之中。庄无己凝神,想再多看几眼,却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后生可畏”几字,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场景再次清晰时果然又换了一方天地。这次依旧是战场,干戈相接,战鼓声声不绝于耳。但这次占优势的似乎是大周这方,敌方西戎士兵不过剩余百人,仍在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全剿。

    此番作战地点在雍州城,离大营很是有一段距离。封敬作为前将,替重伤的林仲鸣上了前线,在他的命令下,大周军队一路推进,形式一片大好。

    林畸依旧没有上战场,封敬给出的理由是,若是带上了他,自己不仅要冲锋陷阵,下了战场还要给世子爷洗手作羹汤,这活他不干。气得林畸什么也不做,就在自家爹的床边吃零嘴,吃得吧唧吧唧响,吵得林仲鸣根本睡不着觉。偏生前两日被偷袭的西戎人一箭刺伤了肺腑,躺在床上骂人也不敢大声骂,只能以一种在他看来像是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道:“你这个不孝子,谁不让你上战场你找谁去,又不是我不让你去的,至于吗你。”

    林畸往嘴里丢了块五香牛肉干,有些咯牙,皱着眉头嚼了半天还是没嚼烂,又原封不动吐出来:“这不是不让我跟着去吗,我只能来这孝敬您了。”

    林仲鸣无话可说,只好转移了话题道:“前线战况如何?”

    “半个时辰前来信说形势大好,封副将正在带兵全线推进,准备端了西戎人的老巢。”林畸挑挑拣拣,选了块看上去好嚼些的肉干,丢进嘴里。

    “这个封敬!”林仲鸣急得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牵动到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说了多少遍不要贪功不要冒进就是不听!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拿他军法处置!小崽子,你去看看我们营地离还有多”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了西戎人的骨号角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雷鸣般的马蹄踏地之声。林家父子二人常年习武,耳力比常人好了不少,却也能听出,来者少说都有千人,更糟糕的是,离营已经不远。

    林畸不再犹豫,起身穿甲:“我去看看营地里还有多少弟兄,你老老实实躺着,别给我添乱。”说完,避开林仲鸣伤处,重新把他按倒在床榻上,强行给他掖好被子,“等我回来。”不等林仲鸣多说什么,他便冲出了将军帐,开始点人。

    这一数,却是让林畸的心都凉了半截。

    除去和林仲鸣一样在营地养伤的伤兵外,几乎所有士兵都被封敬带上了前线,留在营地内的士兵,不足百人。

    以百人迎战数千人的铁骑,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纵使林畸心理素质再好,也禁不住出了冷汗:一方面要稳定军心,一方面又要想办法赶跑西戎人,还要把泄密的叛徒揪出来处置不知怎的,在一大堆冗杂的紧急事务中,他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双金色的眸子。

    庄无己静静看着这一切,奇迹般的,眼前浮现起骊越将一枚明黄烟火交到林畸手上的场景。

    “是了,还有骊越。”林畸急忙跑回营帐,不顾林仲鸣一迭声的焦急询问,翻出了那枚烟火,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把,拉燃了引线,往天上一扔。

    他赌骊越来得会比西戎人快。事到如今,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可之所以要赌,就是因为希望极为渺茫的缘故。

    一直到无法再等,林畸紧急带着仅剩的百人逃跑数十里,甩掉了西戎人的追兵,骊越也依旧没有现身。为了防止暴露行踪,加之叛徒未明,林畸不好贸然向前线求援,只能带着士兵暂且躲进山中,再待时机回营。

    可谁知这一等便是半月有余。

    形式大好的封敬不知为何,至今未曾传来音讯。叛徒虽然已除,却也在临死前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好在山中地形复杂,西戎人不敢贸然闯入,只敢留了一小拨人马在外时时驻守,企图耗到他们油尽灯枯,自己走出来投降——若是能生擒了传闻中的长安侯林仲鸣,必可称得上大功一件,没人愿意把这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锅里的肥羊再放走。

    骊越最终还是来了,在林仲鸣已经高烧脱水多日时,带着满身血污走进了林畸藏身的山洞,眼中似有愧疚:“抱歉,我来晚了。”

    林畸一手托着昏迷的林仲鸣,一手拿了块破布,蘸了凉水给他擦额头,眼中没什么情绪:“外头情况如何?”

    骊越朝他走了两步,顾忌自己身上的一身血污,在林畸身前几步便站定,沉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出洞吧。”

    离山洞有一段距离,确认周遭没有别的士兵后,骊越才开口道:“你如今精神状况如何?”

    “勉强凑合。”林畸瞧见他半边脸都是血污,神色也不同于以往,是难得的一脸正色,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有什么事你说便是,我撑得住。”

    “好。”骊越继续道,“第一件事,封敬此次是中了调虎离山计,雍州城只不过是个幌子,原有的边境十四城在半月内,被西戎人拿下了七座,烧杀强掠,无恶不作。”说到这,他语气微妙地顿了顿,“我从那头绕过来,虽耗了些时间,却也并不是毫无收获——我将那七城的西戎兵,尽数屠了。”

    林畸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七城士兵,全部屠尽?”

    “一个都没留下。花了我一晚上时间,差点交代在那——算是表示迟到的歉意吧。”骊越擦了把脸,以为林畸是嫌他脏,殊不知林畸是在暗自腹诽,敢情之前和他打那么多次,骊越全是在让着他,才让他赢了那么多次。

    “第二件事,”骊越敛去面上那点微小的笑意,“封敬没了。”

    林畸方才的表情就这么僵在了脸上。他原以为自己会悲伤得嚎啕大哭,但其实没有,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眼前人,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缓了好几刻钟,才仿佛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般,磕磕绊绊开了口:“可可他夫人刚刚生了孩子

    那他不对,他家他的尸骨我在说什么啊”

    眼泪溢出眼眶前,林畸有些漠然地想,原来自己不是因为封敬的死而难过,是被自己说不清话给气哭的,要被笑死了。

    骊越垂眼看他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摆,哑着嗓子道:“他的尸骨我已经掩埋好,就葬在原先的营地附近他是不慎被流矢射中了心脏,一箭毙命,并没有多痛苦。斯人已逝,节哀吧。”

    林畸低着头,无声流了会儿眼泪,自己就开始觉得丢人,也不嫌衣服脏了,胡乱用袖子擦了脸,心里觉得有些荒谬。封敬跟着长安侯打过大大小小几百场仗,鲜少受伤,就连擦伤也几乎不曾有过,如今却被一支不知何人、不知从哪飞来的箭刺中了要害,一命呜呼,死前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只言半语。

    那人是和他林畸一路来的边境,如今却要他一个人回长安城,再次提著尝那些食之无味的菜肴,而后再回家吐个干净,叫人如何能不难过。

    庄无己看着眼前一切,情绪没什么波动,心口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跳了一下。他伸手按在自己胸口,却发现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也对,自己亲手剜出的一整颗心脏,哪有那么容易长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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