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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修改时间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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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仙人有话好说,拾冬身子弱,受不得惊吓。”拾冬还没回答,迷毂倒是先急了。

    “若是想知道这把伞的来历,”拾冬微微一笑,“迷毂,你和师父带着祝馀和另一位客人先去歇息,我且单独和庄仙人说几句话。”

    迷毂又瞥了一眼庄无己,见他没有要再次动手的意思,只得心事重重地领着一行人进了里屋,自己则寻了个收拾那碎杯子的理由,在院里抓着扫帚晃来晃去,眼睛则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两人,以备随时冲上去拦住发狂的庄无己。骊越则是执一只同色的青玉杯,站在窗前远远看着,若是庄无己要动手,他好第一时间冲出去搅浑水。

    这边的二人目不转睛盯着那边二人,一个紧绷,一个状似放松。在骊越和迷毂的注视下,拾冬脸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张嘴只说了一句话,又将衣袖掀起给对面那人看。庄无己垂眸,沉默了片刻,脸色和缓许多,只是神色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庄无己自打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无语。他望着面前依旧微笑着的拾冬,真心实意对他发出了赞美:“要不是斛斯长成那副样子,我一定会相信你是他亲儿子。”

    拾冬张了张嘴,话出口前先咳了好一阵。庄无己并没有同情一个陌生人的习惯,皱了皱眉便走开了,唯恐沾上他的唾沫星子。迷毂见状立马冲过去,扶着拾冬三步一停地进了屋。

    “这次叫我来,又是想干什么?”庄无己保持着一张无语凝噎的脸进了屋,看到这仅仅容膝之地挤了一屋子人,又开始犯洁癖,不情不愿地挑了只白玉杯倒了杯茶,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就是想你了,想叙叙旧。”斛斯山人说完这句,又转头望向骊越,“黑骊一族有至宝,便是小庄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的长安侯写下的《齐谐》,是也不是?”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有心,随意一查便能查到,骊越点头。

    “那你可知,长安侯亲笔书就的那本《齐谐》,其实一直放在我这终南山里?”斛斯山人笑道。

    骊越却不见有多大反应,只下意识看了一眼那长安侯的儿子。庄无己正把玩着先前那根枯枝,听到“长安侯”三字连头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花枝上的刺,像是在亲昵对待一件他珍重至极的宝物,仿佛这比他父亲的遗物还要重要得多。

    “实话跟你说吧,斛斯。”骊越道,“我本就不敬这所谓至宝。也并不相信一介凡人写下的一本故事书上会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东西。若是你妄想用它来和我谈什么条件,或是作什么交换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斛斯敛去笑意,难得正经地说,“只是受故人之托,要将这本《齐谐》交到黑骊一族族长手中罢了,仅此而已。”言罢,从怀里摸出一本不知用什么材质裹住的书,那书历经百年之久,竟还只是有些泛黄,连一个边角都没破损,可见被保管得着实精心。

    骊越接过哪本书,瞥了一眼封面上刚劲有力的“齐谐”二字,并未作出什么表示,而是低声问了一句庄无己:“要么?”

    庄无己垂眸,摇了摇头。

    骊越又欲把那本百年老书丢回去,斛斯山人忙制止道:“若是觉得没必要带回去,当故事书看看也好。若我没猜错,这本书里应该记录了一整段黑骊族往事,说不定能找回你们丢失的一部分记忆。”

    若是放在从前,骊越肯定会回复他“丢了就丢了,我也不打算要了”,可如今他看了一眼身边冷着一张脸,忍耐着聒噪的祝馀和她时不时肢体触碰的庄无己,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抛开庄无己那张生得格外对他胃口的脸不谈,每当他回想起前几日他梦中的那个鲜活的庄无己,和那个在庄无己面前无须小心翼翼避免尴尬的自己时,总会生出些许惋惜之意。说不想恢复从前那段记忆那是假的。于是他不吭声了,将那本书状似随意地往怀里一揣,不敢去看庄无己此刻的神色。

    “见证也做完了,拾冬不多叨扰,先去歇下了。失陪。”拾冬抬起一只手,迷毂自然地扶住,冲祝馀使了个眼色。祝馀会意,胡乱在裙摆上抹了抹油腻腻的手,也跟在哥哥身后溜了出去。巴掌大的小屋终于只剩下了三个人,霎时变得宽敞了许多。

    检查了一通,确认衣服上没有留下祝馀的油手印,加之无须和一堆陌生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庄无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了许多,语气也没有先前那般一板一眼:“还有什么事?”

    “你那根枯死的花,留在我这种下吧。”斛斯山人道。

    “为何?”庄无己问道,然而一见斛斯山人又换上了笑脸,他就知道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果不其然,斛斯山人笑眯眯道:“这个暂时还不能说。我得先确认了,到时候才能给你一个惊喜嘛。”

    庄无己懒得和他拉扯,从袖口拉出那根其貌不扬的枯枝便向斛斯山人掷去。斛斯山人眼疾手快,转身一躲,那根枝条便插/进了方才他身后的那面墙里。

    “走吧。”庄无己道,“进了斛斯的地界,不待个两三天是走不得的。趁现在有空,回房研究一下你那本破书。”

    骊越应了一声,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根牢牢插/在墙上的枯枝。

    上面有一抹暗色的红。

    斛斯山人则笑眯眯看着回头的他,招了招手。

    门外,迷毂正抓着把扫帚扫地。见二人出了房门,便十分乖觉地扔了扫帚,领着骊越挑了一间房——问庄无己也没用,他只会回答“太脏”——又跑去找他的拾冬先生了。

    趁着庄无己整理仪容,骊越小心翼翼打开了那本长安侯亲书的《齐谐》,翻到东海列蛟传,开始逐字逐句阅读。谁承想,这书看上去不过二百多页,东海列蛟转却占了六十多页,骊越看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没看完。

    原因无他,有许多字他都不认识。

    磕磕绊绊、连蒙带猜地读了近三个时辰,骊越还是忍不住跑到前院去寻庄无己。耐着性子看他舞完一套剑谱后,他方才开口:“庄兄,你识字么?”

    庄无己放下那把从迷毂那要来的剑,施法除了一身汗水,冷冷看了骊越一眼。

    骊越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发虚:“就是,太久没看书,字我认不太全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我才来找的你庄兄,你能不能,给我念念?”

    他又盯着骊越看了半天,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真去还了剑,跟他回了房。从桌上拿起那本发黄的书,庄无己随意翻了几页:“从哪开始?”

    “从从‘东海列蛟传’开始吧。”见庄无己脸色不善,骊越又很是乖巧地补了一句,“麻烦你了,庄兄。”

    庄无己冷笑:“这回不叫哥哥了?”瞧着骊越瞠目结舌,心情突然好了不少,拿起那本据说是自己亲爹写的书便开始念,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在房间内回荡开来。

    骊越连忙回了魂,聚精会神听那人念书。只是刚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越到后来脸色便越难看,在庄无己念到某一段时甚至冒着被那洁癖甩出去的风险,一把握住庄无己的胳膊,示意他停下。

    庄无己皱了皱眉。

    “先等一下。”骊越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我我看到了好多血我害死了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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