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塔
苏依唯将书摆到一旁，自己坐在那儿开始神游。
算算时间，她竟也在这呆过了快一个月了。苏依唯现在可算是一个小有所成的魔法师，什么漂浮术照明术缠绕术，还有植物生长术，她基本都能熟练运用，甚至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动，创造出一个新的小魔法。
周围的同学们都夸她是天生的魔法师，长期下来，她感觉自己也有点飘了——咳，不行，打住，不能飘。俗话说得好，谦虚使人进步！
不过，最近这几天殿下没有再教他们魔法实践这门课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换老师？可千万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适应殿下这么欢脱的教法，再来别的新教法，苏依唯觉得自己再也禁不住新一轮的摧残了。
嗯，又有点想姐姐了（其实前天刚见过）。
苏雅芯自入学后十分努力勤奋，加之自身天赋也不错，很快便入选了耀阳城的护城卫队候补队。听她说最近又开始了准备擢升的试炼，整天都要忙着半封闭式训练，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唉，姐姐如此有事业心，身为妹妹的我压力山大啊！
眼前突然划过几片落叶，被风卷着落到膝上。红中带金，是授课楼旁特有的红珊树叶，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苏依唯回神，身旁的长椅上落满了一层这种薄薄的落叶。
红珊树……其实很像家乡那边的红枫呢。同样是红红的叶，同样在秋季落叶，也同样的美不胜收。让人突然开始思乡起来。
苏依唯一向热爱学习，只因她有很重的好奇心，好奇这世界上那么多的未解之谜。她沉迷于它们，也志在解开它们。
很早以前，她便明白，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些好奇心离开家，不是圣普莱勒，也会是其他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苏依唯真想永远留在这里，做一个充实的学者。
也许是个奢侈的愿望。
这偌大的银月湖，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常回来。同学们几乎都是本地人，都有家可回。白日里，苏依唯若无其事。在某个深夜的一瞬间，仍会抑制不住涌起思念，思念远在世界另一端的父母，他们还好吗？
苏依唯看向天空。学院上界常年笼罩着天蓝色的结界，久而久之看习惯了，学生们便觉得这就是本来的天空。其实不然，这里真正的天空，是诡谲的红黑色。而学院的外面，战争弥漫，未曾停歇。魔族即使消失，留下的隐患也是巨大的。
据她所知，殿下、卓凡宸、各大院的掌院长老，包括院长都曾多次参与战争。
早晚有一天，她们这些修炼有成的学生，也都将去往——外面。所以，还是不想了吧。
苏依唯想东西时有一个小癖好，爱对着面前某一点放空。于是当视线聚焦后第一时间，她便觉察到面前有一块区域的落叶的排列似乎有种特别的规律。
这是什么？
一个标识？
不待苏依唯多想，一片“落叶”径直从中飘起。那是一只伪装后的落叶蝶，伪装得和红珊叶一般无二。真是奇怪，这种蝴蝶不应该只会模仿枯叶的形态吗？难道是魔法世界的变异品种？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落叶蝶径直飞向树林深处，苏依唯望了它一眼，竟莫名产生一种快跟上去的想法，怎……怎么回事？
身体很诚实地跟了上去。脑海中疑惑的想法渐渐排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说，快跟上那只蝴蝶，不然，会后悔的。
她走了没多久，树林至半，视线一晃间蝶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蓝色的小雀鸟，通体冰蓝，只喙和眉羽是少见的纯白。
它轻轻停落在不远的树梢，圆润的小眼珠看着苏依唯，仿佛会说话。
蓝鸟展翅，特意飞到她身边绕了一圈，这才一甩尾羽带着苏依唯走上林中那条曲折而又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苏依唯已然未觉，自己离学院中心的授课室愈来愈远。
一人一鸟，穿越了火红的红珊林，来到一处特别的冰晶林，正值仲秋，此处却反常到大雪覆盖，目光所及，所见之物皆由冰晶雕刻而成，形成一片奇特的景色。晶莹剔透，犹如天成！
蓝鸟没有停留，继续往前飞，是不是偏过头来看看苏依唯有没有跟上来，再停在树梢等等她。
这鸟有灵性，不愧是魔法世界的生物。苏依唯这样想着，脚下步伐不由加快。
苏依唯和蓝鸟约莫又继续穿行了大半小时，飞在前方的蓝鸟速度终于慢下来。
视线豁然开朗。
似乎来到了深林的中心，通绿茂密的树在边界模糊成虚影。而此间最打眼的便是中心矗立的那座高塔。
那是一座纯白的塔。
通体带着些许斑驳，暗褐色的乱痕带着岁月古朴的气息，杂乱无章分布在塔身，透着一种破碎的凌乱感，反而为这座塔增添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美感。
苏依唯止住脚步，脑中清醒不少，竟是在看见那只落叶蝶的第一眼就中了对方的迷惑术，顺着心意来到了这个不知是何处的荒凉地。眼前空阔得紧，若是平时，定是个安静学习的好地方，眼下她却警惕陡升。
蓝鸟完成了自己引路的使命，终于功成身退，飞向天际没了踪影。
塔边出现一抹熟悉的轮廓，由虚凝实，渐渐显露出她银发银眸的模样。众所周知，学院中有此样貌的唯有一人。
“殿下……？”苏依唯惊呼出声。
殿下？黎若汐？她为什么也在这里，难道也是被人迷惑进来的？
谁能有此实力……
不等她脑补完，就见殿下眼中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似犹豫似冷漠，还有些许的遗憾。下一刻她对苏依唯招了招手。是……让她过去的意思吗？
两人之间相隔不远，三步并作两步苏依唯便来到了塔前。她好像从未离过殿下这么近，近到能清楚的看清对方的睫毛浓密，以及眼底自己的倒影。殿下居然连睫毛都是银色的。
苏依唯突然想起，即使在平时给他们上课时，殿下也总是和众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身后的塔门忽然自动打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重声响。
殿下引着她进了塔。
等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像这样带着历史感的古物怎么也得有守卫守护吧，再不济，弄点防御机制拦一拦闯入者啊！
苏依唯满头问号。殊不知她们之所以安然无恙，进入地这么顺利，全赖于她旁边这位在暗中进行了暴力镇压，防御机制什么的，通通拜倒在这位的淫威之下。
塔痛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当然这些苏依唯是感受不到的，这些空气中的魔法波动至少要到高阶等级魔法师才能捕捉到。
魔法师的修炼，天赋，勤奋，时间缺一不可。也因此，有实力到达顶端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塔是有意识的。
准确来说，塔是有生命的。
不过现在的月之塔，却跟死了一样。黎若汐皱眉，放出灵识覆盖整座塔，细细感知之下，还是没有找到塔的意志。
奇怪，难不成竟是消散了？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苏依唯开口问，这倒让黎若汐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个温室人类会一路沉默，毕竟按平时观察来看，这姑娘多少是有点内向的。
不过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苏依唯自讨了个没趣，悻悻闭上嘴，转而观察起四周。平时大家聚在一起闲聊时，曾听宫蕊蕊谈到过三大分院的中心塔（在这不得不夸一句：宫蕊蕊真的是如图书馆一般的宝藏女孩啊！）
苏依唯是见过耀阳城的中心塔的，那座塔虽然漆黑，却同这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可以随意靠近，散发着平和而温暖的气息。
这座月之塔却处处透着死寂、萧杀。
塔里的空间应该是无限延伸的，光看外观也许觉得它不大，然而每座中心塔都是收藏各院珍贵典籍和魔法宝物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不大呢？
两人一直身处莹白的走廊间，走了许久都没看见尽头。
终于，三个转弯后，有流动的空气吹过，两人这才进入到一个疑似中心的圆形拱厅。上下中心分别探出两根尖柱，两柱之间悬浮一团微光。苏依唯看了一眼，顿感头晕目眩，连忙移开眼。
黎若汐凑近，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气息仿佛有魔力，打在她耳上带起一股酥麻感。比之更有魔力的却是那话语：“你看它，仔细看。”苏依唯控制不住身体，僵硬转过头，直直看向那团微光。
像是一瞬间被什么夺取了神智，苏依唯眼中光彩不复，就这么愣在原地。
“过去吧，不想仔细看看它吗？”
“想的……”苏依唯慢慢走了过去，脚步缓慢，却还是一点一点靠近微光。越靠近那团微光，那股作用在灵魂的吸力就越强大，就像钩子。苏依唯还留存着一抹意识，拼命挣扎想要对抗这股吸力。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脚步顿了一下。
黎若汐眯起眼，在在她的迷惑术下还能保留意识，也算很有天赋了，不过……她单手掐起决，加强术法的威力。
果然，在迷惑术plus版本下，苏依唯毫无招架之力，连最后一抹意识都被压制，这时候要她的命简直是轻而易举。可黎若汐费尽心思带她进来不是为了她的命，只是验证一件她怀疑了很久的事，到这里来则是最为简便的办法。
苏依唯继续靠近，当她进到三尺以内的范围，那团微光就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在柱尖间动来动去，想要冲出来，跌进眼前这个人类的怀抱。那是一种天然的刻入骨血的亲近感使然。
微光随着苏依唯的靠近一圈圈壮大起来，没过一会儿，便像人类心脏一下一下缓慢的跳动起来，好像里面真的有一颗小小的心脏。
“扑通、扑通——”
果然，自银月亲近这人时黎若汐便有所猜测，让冉星去提取了她的档案，期间还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然而档案上面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此人从小到大的生平不过寥寥几语便可概括。
但——太过平凡普通了，就像生怕引起别人注意似的。
黎若汐觉得，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怀疑。
苏依唯伸出手，碰上那团微光，它像是活了过来，接触点裂开一条口，将苏依唯的手指吞没。
下一刻，塔的深处传来一阵强势的波动，将一切强制停止。
唯一没受影响的黎若汐当即脚下一动，震碎了周围想要困住她的波动，转身冲向苏依唯想要抓过她。刚碰到人的肩，黎若汐就察觉到身后有什么，脚步一转，勾住苏依唯飞快闪向一旁，随即一道攻击便打在两人刚刚站立之地，在空中激荡起微微的波纹。
——那是保护微光的结界。
能冲击到这种层级的结界，可见那道攻击是下了狠手，真想要人的命。
黎若汐看向上空，语气极为不屑：“塔的意志？——凭你，也想与我为敌？”
一只手勾着失去意识的苏依唯，另一只手捻过四下空气，凝成数道风刃扫向她看向的方位，空中传来细细的开裂声，还有一声无形的尖叫。
有东西被击中了。是塔的意志，无形又有形。
黎若汐没再管它，想要继续。
正当她转身，变故突生。四周墙壁突然开始翻转，露出大小不一的黢黑关口，大的犹如脸盆，一出现便开始往大厅里注水，黑色的水流速很快，周围数十根管口齐下，很快浸湿了地面。
小管口中火箭、□□不断，这东西虽然威力不大，但成百上千根一起出现后在这偌大的大厅中竟也留下了密集的残影，饶是黎若汐也要稍微头疼。
黎若汐连忙躲闪，带着一个拖油瓶丝毫不影响她的战斗力。脚下周边落满断掉的箭矢。
在某次躲闪中，她的脚无意碰上蔓延过来的黑色水液，当即脚下就是一顿，差点被箭射中手臂。黎若汐反应迅速，最后关头及时躲开，却还是与箭身擦身而过，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玄水，这下麻烦了。即使有魔法，也无法在这种特殊的水液之上行动自如。它的密度远超普通水，且没有任何浮力。连落叶在上面都会下沉。
在这种防御机制之下，若她没有带着人，倒可以尝试破解，哪怕是耗也能耗光它。而现在……
黎若汐看了眼手上这人，她已经完全晕过去了，脖子软软的耷拉下去。她又看了一眼中心的微光。心下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奈的感觉。没办法，人是她带来的，总得负责。
她给了那些该死的管口最后一击，暂时封住它们。这才暴力破开早被封住通道口离开。
——
冉星带着手下候在塔外。
塔有防御，她无法知晓内部的情况。虽对自家殿下抱有无比信心，却也忍不住担心。殿下可是瞒着掌院偷偷跑出来的。
本来掌院就对殿下上次乱投“毒”的事情很生气，让殿下近来安分一点，别让她再操心了。可殿下不仅没听，趁着端云掌院不在偷偷跑出来，还带了个人闯进密林禁地。
万一那人死了怎么办？
冉星略为愁苦地搓着脸，那她们也就只能去跟月院打官司了！
过了很久，久到冉星都忍不住要带人冲进去了，才隐隐约约看见她们殿下的身影出现。
黎若汐几乎是扛着这人出来的，这人晕得很彻底，她只好将人拉到背上，准备背着走，奈何这人看着娇小，个子却比她高了近半个头。刚走出来，冉星就迎了上去，黎若汐顺势将人扔进她怀里，不适地动了动胳膊。
有手下眼尖惊呼：“殿下，你怎么受伤了！”
黎若汐不在意地摆摆手，“无事，这点小伤口算不了什么。”手心一覆，一道微光闪过，手臂上的伤口瞬间长合。她手一指苏依唯，吩咐道，“将人带回岛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