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 山
秋闱，将于七日后开幕。
将钱币和五虎丧门刀谱悉数笑纳之后，凌云凝重的心境放松了一些。
继而，他怔怔望着地上那些高度腐烂的尸体，脑海中念头电转。
犹豫了片刻，毅然决定转身离开。
就在侧过身体的刹那，双眸掠过身旁狭长的一条沟壑，步子再一次停了下来。
“天杀的铁刀门帮凶，就活该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尸骨无存！”
碎碎念中，凌云用手捏着鼻子强忍着中人欲呕的腐臭之气，无比愤怒地抬起右脚，脚后跟发力将那些腐尸一具一具一寸一寸缓慢移动，踢进深壑之中，
“这些该死的畜生，生前无恶不作死后也是如此可恶，臭气熏天简直影响呼吸……”
几具尸体悉数入壑，又极不情愿地慢慢填上了一些黄土、枯枝和树叶。
做完这一切，凌云拍了拍双手，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才正式打算离开。
一转头，就发现尸体拖走之后，伏尸之处露出了几块绘着一把“砍刀”图案的身份腰牌。
望着这些腰牌，凌云若有所思，俯身拾起……
……
……
夜色如墨染，慢慢浸透深邃辽远的天空，
而蝉鸣犹不歇，在生命走完之前演绎着最后的激情和疯狂。
像极了白驹过隙的人生……
结束了一天艰苦训练的凌云，再一次来到了昨夜栖息的巨石上，尽可能站直了身子，极目远眺起来。
之所以没有选择回到绝壁洞窟栖身，就是为了方便在夜幕降临之时，隔空观火。
果然一如所料，
很快的，凌云秋水般澄澈的目光，终于在山脚某处捕捉到了一些微弱的火光，如不凝神细看，或者不是这般的居高临下，很难发现。
望着那明明灭灭的微弱火光，少年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杀气盎然而起。
犹觉不放心，少年目光流转又朝山下逡巡许久，都是别无发现。这才安心坐下，进入另外一种模式的修行。
自从毅然决定修习武功的那一刻起，少年的时间便变得异常宝贵——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做。
就如此刻，十二道正经仅仅打通了其中三道，而且彼此之间各自为政，尚无法融会贯通；奔跑速度的锻炼亦是永无止境；还有周身上下剩余的那些穴道，也需要趁早熟悉了才是……
念头电转，无法兼具，凌云决定先从紧要的开始。于是在迷蒙夜色中打开了那本五虎丧门刀刀谱。
光线正日益幽暗下去，渐渐不可见物，得抓点紧了。
好在刀法相对简单，而凌云记忆力惊人，很快将第2、3、4重口诀背了个滚瓜烂熟，继而结合刀法图谱所示，就在大石之上一招一式施展起来。
要说凌云也确实是缺乏江湖经验，抛开此刀法修习起来过程的凶险不说，而既然标记为刀法，那么使用的兵器就应该是刀才是。
可是凌云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把剑，而且是一把尺余短剑……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安排，
剑魔独孤傲成名之前原来是“天杀”组织的一名甲组刺客，一直使用的就是一柄短剑——鱼肠。
后来因为武功日高而逐渐脱离组织，从此改头换面努力洗白了自己。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毅然弃剑不用转而成为了一名大开大合纵横捭阖的刀客。
并以多年的剑法心得为雏形，自创了五虎刀法，从此威震武林。
刀重刚猛而剑在轻灵，以握刀之手去修炼轻便招数自然不得其要领。尤其是四重以后出刀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闹出了许多误伤自己的笑话来。
而独孤傲子之所以早早归隐林泉，也正是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可惜他，再也不能舍刀用剑……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凌云就将五虎丧门刀修习到了四重境。剑气所及，大石方圆几尺之内的枝条荆棘齐刷刷而断。
不仅于此，待他挺过初始修习时的不适和生涩，三重往后刀法的流转日趋流畅浑然天成，不用自己刻意施展就自然而然连接到了第四重。
而待第四重圆满，剑势意犹未尽，竟然自然流转……微弱的星光下，凌云急急掏出刀谱一看，第五重起手式恰是此前剑气自然流转的方向。
“也不难啊……”
这样的进展速度令凌云也颇觉迷惑起来，既然修习如此顺利，他可不想失去机缘，于是趁热打铁抓紧修习起来。
很快，令许多武林人士垂头丧气的诡异刀法，就破入了第六重。
凌云决定一试威力，静静站在巨石之上，经气流转汇入剑身，陡然之间寒芒暴涨，手持短剑朝着巨石斜向刺入，噗呲一声，如锐刀入豆腐，刹那没柄。
“明天就下山，会一会那些铁刀门的贼人……”
少年一字一顿说着，慢慢地合起了双目……
……
漫长、燥热、蚊虫嗡嘤的夜，最难将息。
唯来自山峦的晨间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让心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天已大亮，
而山脚下的一间小竹屋里，两个上身赤膊仅着大裤衩的男人依然仰面朝天，鼾声雷动。
他们就是奉命留守此处的铁刀门耳目。
因此处乃是下山的唯一出路，一旦少年凌云侥幸不死，欲要下山必由此过。
考虑到对方就是一个年仅十四、五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根本无需多派人手，之所以安排两个人，不过考虑到人有三急，而且这荒郊野外的，也确实需要一人壮胆解闷。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铁刀门还是相应做了一番部署——一夫当关的小竹楼背朝大山，仅在高处开了一扇小窗，如此便可以防止被偷袭。
一连数日的驻守都是风平浪静，让他们益发确信——那条漏网之鱼应该早已葬身虫兽之口。
但是一日没有接到门主的撤退命令，他们还得忍气吞声困守此地，以满腔热血喂养附近的蚊虫。
不过，日子即将苦尽甘来。
按照铁刀门规定：三天换岗一次。
所以，只需熬过今日，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到时候，青楼酒肆，逍遥快活。
蓦然间，
有一道瘦削的身影飞速掠过竹楼右侧的空隙，正是由此下山的凌云。
身子虽然成功掠过，但凌云清晰感知，自己的左腿在某一刻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很像绳索之类。
心里面不由一阵咯噔，暗道了一声：“不好！”
果然，
简陋的竹楼内突然铃声大作，清脆悦耳。
“是谁？”
近在咫尺的两个酣睡之人刹那间被惊醒。顾不得穿上衣服，各各提起砍刀急急朝外冲去。
“怎么办？”
毫无江湖经验的凌云下意识有些慌乱。
不顾一切朝前跑吧，倒是肯定可以脱身，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
而根据铁刀门斩草除根的凶残习性，必然兴师动众满世界搜捕自己。如此陷入重围，能否如期参加秋闱可就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寻地躲避吧，可偏偏此处地势平坦，周围一片焦黑简直寸草不留，绝无藏身可能；
犹豫不决间，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暴喝——
前方何人？铁刀门在此公干，来此作甚？
或许是睡眼惺忪尚有些迷糊，眼见着凌云站在前面一动不动，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从前方而来。
“自己人！”
避无可避间，凌云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急急掏出一块腰牌，高举过顶。
“原来，原来是执法大人……”
见得腰牌，二人骤然间气焰尽失，面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问道：“不知大人来此何事？小的们可是恪尽职守不敢丝毫懈怠……”
话方出口，连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头了，彼此对望一眼裸露的上身，又急急补充道：“这鬼天气，真特么太热了，所以……”
“够了！”
眼见着二人如此粗鄙，而自己饱读诗书的父母竟然偏偏死在他们刀下，凌云莫可遏制地一阵火起，杀机弥漫。大声吩咐道：
“且领我进去看看……”
“是，是，执法大人请！”
二人见凌云始终没有好脸色，唯恐是奉门主之命前来巡查，顿时吓得不轻，急急俯身引路。
“前面引路！”
凌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暗暗琢磨：怎样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举击杀二人。
“遵命！”
二人再次碰了钉子，似乎预感到不妙，唯恐加深凌云的不快，于是依言照办。
“天热，执法大人请喝茶！”
入内之后，眼见着狗窝一般凌乱不堪臭气熏天的室内，一人急急上前倒茶，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不安。
谁知，直到茶壶见底，也就尴尴倒出了一小口。
这下，越发糗大发了……
“那个，那个，执法大人恕罪。小的这边前去打点水来。”
那人结结巴巴说着，放下手中的砍刀，拎起一旁空空的水壶急急朝外走去。
“大人稍候，小的去去就回！”说着，朝凌云深鞠一躬。
“甚好！”
凌云顿时如释重负，一抹笑容浮上他英俊的脸颊。
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