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魂震荡
第三张图谱看上去简单明了，因为其上的小黑点仅有九对。
但是看着看着，凌云突然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瞬息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如羚羊挂角不知来处，却让人惴惴不安，仿似遗漏了什么却又不想不起来似的。像极了当初进入绝壁山洞时的那般悚然，应该就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这让凌云顿时凝神戒备，变得小心翼翼。
图谱摊开，从小指至腋下，九对小黑点静静分布在双上肢的内侧。位置倒是相对好找。
果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凌云就找齐了图上的所有穴位。
这一次，由于前面的预警，他决定先把所有的行走路线完全弄清楚，再开始修习。
每一对穴位都交叉着双手按了再按，直到烂熟于心。
一切就绪，喝了点清泉醒了醒神，凌云这才危襟正坐轻合双目，长长而慢慢地吸气屏息，继而意念流转，以意念驱动气流，徐徐导入心脏……
谁知才一开始，凌云就蓦然间感受到了来自精神层面的剧烈波动和震荡——
随着气流的汇入，整个人刹那间变得心浮气躁，根本难以入静，刚刚凝聚起来的经气随之涣散，再难凝聚！
继而，就有万千思绪纷至沓来……
一会儿是记忆中的美好童年——温文尔雅的父亲，笑容可掬的母亲，英气逼人的哥哥，宁静祥和的山庄……
一会儿是一张一弛的求学生涯——学富五车和蔼可亲的文夫子，幽静高雅的书阁，放学后高飞的纸鸢，一鸣惊人的府试……
到最后却定格成了家破人亡的残酷现实——残忍嗜血的匪徒，双双赴死的父母，付之一炬的家园……
那些曾经的过往，走心的时刻，或甜蜜或苦涩的经历一帧帧一幅幅在脑海中循环播放盘桓不去……
只搅得凌云神思恍惚如坠梦魇，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
形势已经万分危急，
不问可知，此乃典型的走火入魔先兆！
全身颤抖灵魂震荡的少年头目昏沉眼皮沉重如铅，一旦他双目合上，则很有可能就此长眠不醒。
剧烈震荡的灵魂仿似要渐渐脱离躯壳游离于外似的，各种荒诞不经的场景和片段次第在脑海闪现。而渗骨沦肌的血海深仇，让凌云竭力保留住了最后的一丝清醒和执念，双目随之一张一合……
可这样的挣扎无异于杯水车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执念只会益发微弱……
千钧一发之间，
一股浓郁的桂花般的香气突然扑鼻而至，沁人心脾，让人耳清目明。
神识迷乱的少年随之精神一震，终于慢慢地从梦魇之中返回了现实，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紧接着，瑟瑟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他无比惊讶地低头望去，就发觉，那股无比馥郁的香气竟似乎是从颈项间的那枚碧玉扳指散发出来的。
而凌云清醒地知道：扳指本身是没有香气的，自己闻到的香气十有八九，源自泉水间的那朵念圣花。
可为何扳指上的念圣花香，偏偏如此浓郁呢……
难不成，它竟具有非比寻常的吸附之能？
念头一出，凌云不禁愕然。
油然回想起自己吐血那会，身体的恢复就异常的快捷；尤其是此刻，在鬼门关稀里糊涂走了一遭，按说身体和精神都应该极度虚乏，可偏偏觉得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急急拾起扳指细细打量，凌云期望着能从其中找到什么线索。
别说经过一番搜寻，凌云竟然终于寻得了一点提示：扳指的侧缘遥遥篆刻两个小字——菩萨！
菩萨？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凌云茫然不已，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多想，毕竟关于此扳指一切皆不可考，修习武功早日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秋闱就在十日之后，已经越发临近了。
有了上次的惊险经历，凌云丝毫不敢大意。
吃下几枚香梨，俯身喝饱了水，又就势将浸泡水中的念圣花捞了上来，摆放在膝前。
凌云站起身来，四下里活动了番筋骨，又左右摇了摇头，竭力让自己进入最佳状态，这才开始又一次的尝试。
照例长吸一口气，以意念驱动汇入心脏……
虽然有了上次的经历并最终成功脱身，可奇怪的是，一旦气流汇入心脏，那种灵魂的骚动和不安就适时而至，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简直无法入静，继续下去。
“如果连第三道经脉都无法打通，那还有什么能力自保，更遑论报却那血海深仇了。”
矢志打通了第三道经脉再出山的凌云把心一横，伸手取过身前的念圣花，
“对不住了……”凌云喃喃道。
朝着靠前的一片花瓣，张嘴一口咬下，快速咀嚼起来。
吃毕，再一次尝试。
这次，情形略好了一些，虽然仍然无法驱动真气运行，但起码，经气已经可以在心脏凝聚了。
闷声不响的凌云，眉毛挑起吃下了第二朵花瓣。
这一次的情形较前又有好转：经气不仅能够在心脏凝聚，而且一路朝前冲破了第一处穴道，继而再度停滞不前……
第三朵花瓣下咽……
第四朵入喉……
一连失败数次，凌云不再迟疑，索性将剩余的两朵花瓣连同中间的花蕊，一并囫囵吞枣吞下。
不愧是稀世奇珍，念圣花果然功效卓绝，
本来力有不逮的凌云终于在第六次冲击中，成功贯通了整条经脉……
刹那间，就有一股阳热之火自下腹间冉冉升起，仿似一颗不落的太阳，热能辐射全身，暖洋洋温润润，舒泰无比。
继而，伴随着全身的骨骼肌肉一阵爆响，凌云的身体倏忽间长高了几分，更多的粘稠的黑色颗粒状物质，纷纷排出了体外。
凌云急急仰头，口腔内喷出一道火焰……
终于成了！凌云不由得喜极而泣。
这一次的突破，过程的凶险自不必说。
其实更为难得的，就是让凌云自己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巨大的进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从此正式成为了一名武者！
他由衷觉得：如果配合自己与生俱来的速度，日后面对铁刀门那些寻常的帮众，应该可以出其不意一招击杀。
而只要能做到此点，就足够了。
凌云习武旨在摆脱追杀，压根就没想过要与之正面力敌。
而且自始至终，他的目标和计划都没有变过——
通过秋闱，考取功名，继而借用朝廷的力量，报却那段血海深仇。
毕竟，就算那铁刀门势力再大实力再雄厚，也定然无法和朝廷的势力相抗衡。
而且从父亲最后的遗言上也可以听得出来，他应该也是建议自己继续参加秋闱的。
之所以故意大声地说让自己一路往东赶往云镜城去寻哥哥，不过故布疑阵借以迷惑铁刀门的视线，实则是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朝西，如期参加科举。
即便确信自己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但遥想到一旦下山就会不可避免地遭遇铁刀门的围追堵截，其中甚至不乏像那个凶残狡诈香主般的六境高手，而自己却是初涉武学毫无临阵对敌经验……
凌云便由衷觉得，下山的时机仍不成熟。
粗略算算，如果顺利，此去云起城只需2至3日，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稳妥起见，凌云决定再呆几天，尽可能地提升修为，尤其是奔跑速度方面。
只要在速度上远胜对手，即便不敌，也能轻易脱身。
这样想着，凌云决定走出石窟，将练习地点转移到后山——
那里地势起伏绵延不绝，最是适合腾挪竞速。
在泉水中舒服泡了个澡，又美美睡上一觉。次日一早，凌云将古色古香的木盒打了结背在身后，做个简单的行囊，便打算离开洞窟。
临去之前，再一次走到三具动物的尸体前，伸手摸了摸日趋僵硬的飞蛾尸体，依然觉得心有愧疚。
还是应该做点什么才是……
凌云扬起手中的短剑，小心翼翼划破包裹着它们头部的白色蚕茧，入目之处一如所料，其状惨不忍睹。
油然一阵感伤，凌云眼波流转竟是不敢多看，稍稍定了定神，转身快步离开了洞窟。
而就在他攀上绝壁之后不久，就有一只形体瘦小的飞蛾，扇动着一对斑斑点点的天蓝色的翅膀，无比轻盈地从洞口处飞了出来，朝着蔚蓝的天空，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