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飞蛾
在高中，每天都是繁杂且单调，看似很慢，实则快而不自知。
不多时一周又过去了，小休结束，南寻眼看着日上梢头，便梳了梳头，背好书包，轻步下了楼。到了一楼，刚要跨出门槛，突然看见叶昙从前面不远处小跑而过，还挥手在向谁打着招呼。
南寻忙移步回门，躲在门后，侧出半张脸来望去，见左边草坪处走出了一个男生，是班里的体育委员陆康，满脸堆着笑，与叶昙搭上了肩膀。
南寻自从那几日后，愈发怕了叶昙，便想等叶昙走远后再出门。
她正偷看了一会，见有两个同学从陆康、叶昙身边走过，陆康突然转笑为肃，叶昙也做了几个不明的手势，等那二人经过后，叶昙紧张地环顾了四周，才又与陆康说笑起来。南寻本想等会就去学校，但却被这情景激起了好奇心。
等陆康与叶昙勾肩搭背地向左边路口走去，南寻便出了楼，戴上了校服的连衣帽，隔着几十米悄悄地跟在后面。陆康和叶昙拐过了路的尽头一角，南寻也沿着人行道边缘慢慢拐弯，跟了过去。
连拐了两个弯，到了学校附近最大的菜市场兰城东集，人来车往，十分喧嚷，菜果的绿色味道与鱼虾的海腥气杂糅在一起，扑鼻而来，四处弥漫着亲切的烟火气。
南寻也有些饿了，便买了一盒烤冷面，一边站在店家的摆摊小车后，偷偷望去，见陆康与叶昙突然快步，跑上了几层台阶，台阶最上面是这里的居民楼。
楼前立着一个女孩儿，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裹着件白色睡衣，穿着拖鞋，倚着电线杆，勾扯着披开的头发，面容姣好，就是神情懒懒的，头发也有些油。
陆康向那女孩儿用眼角微微一笑，便跟叶昙进了她身后的楼门。
那女孩儿背对着南寻，南寻看不见她刚才的表情，只见她回过头，张望了片刻，也转身进了门。
“小姑娘，你的烤冷面。”
店家催了两遍，南寻才突然反应过来，便接住烤冷面，道声谢，好奇地走到那楼前，只见顺着那门进去的走廊黑幽幽一片，难以看清分毫，像一口不见尽头的山洞。南寻驻足片刻，也没发现什么，便转身离去。
南寻低头看了下手表，才刚刚十一点出头，时间还好，就驱身奔学校而去，路上饥饿难忍，便慢慢走着，一面吃光烤冷面，等到了校门口，扔到了垃圾桶里。
走到教室后门口，南寻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易念已经在窗边看书了。
南寻有些奇怪，因为易念向来是很晚地卡点到校的，大约自从上星期开始，才这么早地来学校，没想到今天更早了。南寻侧头探进去，见教室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易念偶然侧目，见到她，便笑笑道：“真早。”
南寻摇摆摆到了他面前，从书包里翻出一袋草莓干，卖力地三五下扯开，双手捧着放到了他的桌上。
易念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见窗间流入的春风，轻轻拈起她的发丝，她虽羞涩地低下头，但幽长的睫毛仍被风吻起，交错有如芳草。
“给我的？”易念反倒有些腼腆起来，轻声问道。
“嗯嗯。”南寻点头。
“全给我？”
“给你几颗呀，哼，你想什么呢！”南寻往他手里倒了一些草莓干，娇嗔一声，转身往自己座位走去。
易念嗅着风中她的清甜，颇有些心猿意马，刚要叫住她，后门处常凡萍背着包走了进来。
常凡萍扫了一眼二人，暗暗撇了撇嘴，走到易念身旁，放包坐下，开始学习。
南寻便静下心复习，复习间隙会偶尔想起中午看到的事情，边时而注意着后门，大约到了十二点半多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进来，叶昙和陆康却始终没到，直到一点上课铃响，二人才从后门偷偷钻了进来。
南寻听到声响，回过头，见叶昙低着头不动声色，又转去看陆康时，见陆康正有些慌乱地入座，眼神间有些游离。
南寻心下有些奇怪，但也难以解释，只好回过头乖乖上自习。
教室里小有喧声，突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全班同学居然在瞬间归于静默，仿佛有什么共鸣。
一片沉静过后，南寻低着头，余光瞧到有两个校领导正凝立在前门，面无表情，体无动作，有如卡带。这样的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教室又从各处传来私语，突然教室后排炸起“啊——”的一声，如尖雷贯耳，警钟乍鸣，南寻深切地感受到，全班都为之一震。
这下班里彻底乱套起来了，基本每个人都回过头去，见靠窗倒数第二排（柳暗、向阳开单成一排，不计在内）的萧婷正捂着脸和耳朵，惊恐地站在过道，仓皇无措。众人正不知何意时，一只大扑棱蛾子从萧婷的桌子上盘旋而起，舞向煞白的灯影，又窜向周围同学的桌子。
许多同学或哈哈大笑，或哀声抱怨，但也有几个女生开始跟着尖叫。
柳暗直截了当地吐槽道：“真行啊，自己提前捂好耳朵，我们遭殃了。”
纪律委员向阳开高声道：“同学们安静，不要乱。看本纪委的。”说着撸起袖子，大步流星跑过来，稍作瞄准，纵身一跃，双掌拍去。谁想他用力捉飞蛾时忽略了脚下，扑了个空，身子又“砰”地趴在了柳暗桌子上。
柳暗见一张大脸突然铺在眼前，嫌弃地一推，向阳开直接翻滚在了地上。看到的同学，不禁都抚掌大笑。
“就你这个纪律委员最不守纪律。”柳暗哼的一声说。
这时蛾子已经飞落常凡萍书上，常凡萍吓得用身子顶着椅子缩到后面去。
“老易，交给你了。”向阳开边挣扎起身边叫道。
易念听了，便撕了一张卫生纸，瞄准那蛾子，忽地一下出手，把蛾子盖在了卫生纸下。常凡萍看向易念，见易念温柔地笑，笑却没看向她，而是投向前方，不知何处。
常凡萍见了，暗暗低下头。
易念轻轻用纸包起飞蛾，向阳开见飞蛾还没死，忙说道：“你咋还手下留情了？直接捏死啊。”
易念摇摇头，笑了笑，打开窗户的一条缝，探出身去，将手一放，那飞蛾扑棱棱几声，隐没于皓白的长空。
班里一些同学悄声赞赏了起来，南寻远远望着易念目送飞蛾的那温润眼眸，也不禁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