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四入金陵
金陵皇城。
皇宫里的年味比市井有过之而无不及。宫宫院院、亭台楼阁、水榭花园都换上了新的点缀，原先的那些物件都被当成旧物，要么焚烧，要么被院子主人派遣宫女外出当掉。
与之想对比的，则是各大宫门里互相攀比的挂坠和宫院里的衣裳，孰受宠孰失意从宫院门墙都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这一代的天宁元佑帝不是那种留连温柔乡的昏庸皇帝，后宫除了携手走来的皇后，再无一个嫔妃。登基以来勤勤恳恳，少有荒废政事的时候，以致于这一代的皇子人数并不多。
此番与元佑帝一同在钦天监的人，是如今的天宁皇太子，宋乾。
乾为天，坤为地，可见如今的这个皇太子，究竟有多得宋汲的青睐。
不但把他给宋汲的老师，现在的监正亲自教导，连同太傅谢安石也是他的老师之一。
两大国之重臣一同教导，可见厚爱非同一般。
若是不出意外，未来的下任天宁皇帝，宋乾可以说是稳稳当当的。
每年的宴会谢安石都不会出席，这是他入仕天宁的惯例。本来就不多人的宴会也没办多久。早早就离开了宴席的元佑帝宋汲和钦天监监正齐天罡围着书桌而坐。宋乾则是在一旁躬身，见到两人面前的茶杯快见了底就抬手给两人满上，看这颇为熟练的手法，想必平时也没有少做。
别的皇子连站在身旁听讲的资格都没有，而他却能做到熟能生巧，可谓恩宠有佳。
两人聊完了政事，转换到了家常，最后说到了这个金陵城上。
宋汲站起身，走到窗前，看了城西的方向，目光隐晦不明，最后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说道：“风起云涌啊。”
齐天罡看了一眼那些因为被剑气搅动的风云，目光穿越层层叠叠的皇宫城墙，落在了西门数里外的那两人身上。
男子白衣胜雪，神色平静，在一步一步缓缓行来，只是，随着他步伐的移动，周身那凌厉的剑气喷薄欲出，让人移不开眼。
而一旁的女子连骨子里都是美的，红衣如火，看多了仿佛会灼伤眼睛一般，一眼则止。红衣女子面容冷清，如傲雪的寒梅，周身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过此刻却是洋溢着浅浅的笑意，犹如冬雪初霁，暖人心脾。
“第四次了啊。”宋汲喃喃开口。
齐天罡望着城门的那一番阵仗，略磨估算了一下，淡淡说道：“认真了？”
宋汲慵懒道：“都说凡事不过三，前三次就当他小打小闹，反正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伤了几个人罢了，无伤大雅。可是如今，我真心觉得有些累了，朝堂那些动不动就说欺君的奏章已经够烦的了，八荒四海又是蠢蠢欲动，都在让我和三教多求点人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心思。虽说为了以后大计着想，杀不了他，但是能让他消停个十年还是可以的。”
宋汲只有在三个人面前不称朕而是称我，眼前的这个老者就是其中之一。
齐天罡虽说只管测算天数不闻政事，可在皇宫里又怎么可能做到充耳不闻。他对宋汲所说的事情有所耳闻，此番见到宋汲如此说道，知道这位皇帝早已安排好了，这么说也只是想向他吐些苦水，于是笑了笑，没有往宋汲的方向去问，而是漫不经心，还有些不太认同的说道，“先不说他这些年有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光凭一个林劭，怕是拦不住他。”
齐天罡的意思很简单，镇守在西门城楼上的那些人，除了一个林劭之外，其余几人都是没什么大用的，实力差距有些大了。
哪怕那人原地踏步一寸未行，林邵也对他无可奈何。
林邵不知那人的深浅，可不代表这位活了百岁的老人不知道，在齐天罡的心里，只怕除了剑阁那位开山祖师，再也没有人天赋比那人更高，至少到目前为止。
宋汲低眸浅笑，“所以我留了几个后手，保证能够好好的招待他。”
齐天罡了然，“怪不得你前些天微服私巡，原来是去王家了，还把那人给请了出来。”
身为一国之君，还有何人需要这位屈尊去请？
宋汲笑着回应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
金陵西城楼。
一身青衣的林劭如临大敌一般，握紧手中的长刀，猛地起身，把周围的人都惊动了。
随后顺着林劭的目光望去，都看到了不远处踏空而来的一白一红男女二人。
不由得脸色大变。
数里的距离挡不住他们的目光，看到白衣男子身旁的红衣女子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若是只有白衣男子一人，凭借着他们几人的实力，辅助林劭未必不能把他拦住。
可若是多了那么一人，可就不好说了。
尤其两人都是以杀力见长的剑士。
一男一女两人走到城门不远处，剑气早已达到巅峰的白衣男子手掌一招，三尺青锋凭空出现，被他握在手里。
红衣女子感受到身旁男子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悄然退到一旁，盘腿而坐。随后微微皱眉，神色犹豫不决，最终感性战胜理性，手腕红光闪烁，一架古琴悬在她身前。
满金陵城四品以上的修士都感到一股凌厉的剑气从自己身旁拂过，一瞬之间，心惊胆战不已。
心里想着有谁这么大胆敢在金陵年夜里仗剑行凶？
不久之后，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满城的修士都听到一声嘹亮的剑鸣声，如九天雷霆呼啸而下。
这一刻，如同平地惊起一声雷，炸断所有人的心弦。
随后就是一声琴音袅袅传来，亦如鸾鸟鸣嘀，撩拨着人的心弦，伴随着的还有一曲高歌：
“提剑非是平生志，山高水远剑气长。任你人多又何妨？我入金陵如过堂！”
一道青色莲花剑光自城外亮起，瞬间照耀整座金陵城，天地间的剑气尽数像这座最雄伟的城池涌去。
就像是千万柄剑同时刺向金陵城。
看到这朵青色莲花的一瞬间，所有身处金陵的修道之士无一不想起了一个人，曾经也是他，数年里三入金陵三闯皇宫，步步生莲，如同仙迹。
剑光所到之处，青莲绽放，美不胜收。
许多见过他前三次出手的人都不禁更为动容。因为先前的那三次剑光，远没有这次来得明亮浩大，声势也没有那么骇人。
齐天罡吃惊的望着这一道剑光，喃喃道：“快了。”
宋汲点了点头，“离得最近的那一次是三年前，比起这一剑来，剑气虽然同样凌厉，但还是有些差距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极限。”
现在的这一剑，远胜当初，这并非只有境界的差距，更多的还是出剑之人的剑道造诣有关。
此时出剑的剑道造诣，与当初出剑的时候的剑道造诣，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剑道上的很多东西，譬如杀力，很多时候都无关乎境界。
齐天罡说道：“你不亲自出手，凭借他们还真拦不下他。剑士的杀力向来是所有修士中最强的，何况是一个走上了三教合一路子的剑士。”
他的实力要比城楼上的人更为深厚，目光也更为服辣，仅仅是一道剑光，就看出了大概层次。
剑修是修行界里吞金量最大的流派，修为不高的时候还好说，等到跨入五品之后开启本命剑穴之后，每次祭炼本命剑所需求的东西便让许许多多的人望而却步。
但这同样也造就了剑士冠绝天下的杀力。
宋汲目光投向远处，越过了那个悬停于空中的白衣男子，“先看看吧，我就算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留下他，那个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未来剑林的扛鼎之人荒废在宫闱里。”
齐天罡知道宋汲说的那个人是谁，意味深长，“有把握？”
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宋汲，而是那个人的名头确实有些骇人。
宋汲摇了摇头，“没有，他只需要阻我片刻，哪怕只是三息时间，便追不上了。”
齐天罡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继续望着城外。
白衣男子的这一剑，如同夏日炎炎，虽说没有那种加持杀力的煞气和血气，却在这年关的春风里，如同惶惶大日，充满了幻灭气息。
林劭身侧长刀劈出一道黑色光芒，如同弯月一般，迎上了青色剑光。
“李青莲，真要逆天而为？”
白衣男子李青莲一声大笑，鬓角飞扬，飘然如仙，没有理会林劭的话语，只是持剑推进。
剑气越发凌厉。
林劭也是一位处于一品二境的武道宗师，能够走到这一步自然也有着他的傲气，不愿屈于人下。
长刀一挥，带着劈波斩浪的大势，阻挡李青莲的去路。
李青莲不置可否，身形一动，一剑斩破，随后飞旋而下越过林劭，朝着皇宫行去。
李青莲知道，到了他和林劭这种境界，想要不出全力分出胜负要花的时间可不短，与其在这与他缠斗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摆脱他直奔皇宫而去。
与林邵和城楼上这些最低等的人相比，皇宫里的那些隐世不出的老供奉才是重头戏。
先前三次他都因为他们而止步于皇宫前。
林劭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的出招都是封住李青莲的去路，让他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去到皇宫。
这一招还真是有奇效，李青莲行进的步伐慢了许多，尤其是那几人都听从林劭的话加入对李青莲的堵截路径之后。
李青莲大概是被拦得烦了，身形一滞，双指在青莲剑上轻弹，周身出现了一朵朵莲花，笼罩着李青莲。
同李青莲交手了四五次的林劭哪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脸色微变，气机涌动，一招“苍松翠柏”迎向李青莲的“青莲剑歌”——“美人不来空断肠”。
两相交汇之下，莲花虽然暗淡无光，但是林劭的身形倒退数步，嘴角还溢出了一丝鲜血，可见在此次交手中并没有占到任何优势。
好在其他人心中危机大放的时候，已经提早避开，没有被卷入。
第二境的交锋哪里是他们这些第一境的人能够介入的。
李青莲眉头一皱，在前方除去原本那四道熟悉的气息之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股既陌生有熟悉的气息，便不再前行，立在原地。
倒持青莲，如同守株待兔般。
其他人也迅速围了上来，和林劭形成一个犄角之势，把李青莲锁在其中。
林劭知道李青莲因何止步，知道机不可失，可不想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击不成退后两步，顺势猛然劈出第二刀。
这一次的刀身之上，尽数白气环绕，只怕是旁人沾上一丝便要身死。
只是这一刀劈砍在那柄剑身之上，未得寸进一步便被悉数挡了下来。
倒是李青莲身后青光大放，照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劭仰头望去，见到神色平静如常的李青莲，不过此刻，那双如同清泉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