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剩下的日子，一定不会太苦
“小刘，念征的情况怎么样？”见心理医生从诊室里走出来，小荷阿姨赶忙上前问道。
“荷姐，韩念征这孩子，情况不是特别的好。”刘医生一面摇头，一面讲述着韩念征的情况：“他并不配合我们的检查。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只有我们提起韩平夫妇的时候，他才会抬头看我们几眼。”看着荷姐紧锁的眉头，刘医生艰难的说下去：“虽然检查效果并不理想，但他一下子遭受这么多打击，心理肯定会遭遇到严重创伤。”
她联想到今天早上，硬拉着韩念征来检查的场景。韩念征一觉醒来，看到她还在身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的抱着她。见韩念征对自己依赖，她便试探着说要带他去做个检查。没想到韩念征却立刻生了气，说什么“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你也不相信我，也不值得我相信”，任性得很。
“那，现在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让念征能快点恢复？”
“让他做进行心理治疗吧，先做两三个疗程，看看效果。你们和他亲近的人，也试着和他进行沟通，多和他聊一些他感兴趣的事。”
“那他要是不做心理治疗呢？”作为韩念征母亲多年的好友，她非常了解韩念征的脾气秉性。她知道韩念征答应来见心理医生，就已经是卖给她一个面子。只要是韩念征认定的事，其他人怎么劝都不会有用。说不定，叫他来治疗比登天还难。
“你也知道的，病人不配合治疗，我们也无能为力。”刘医生为难的说。
和韩念征并肩从诊所里走出来，小荷阿姨立刻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她把韩念征带到一个湿地公园里散心。走累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小荷也不着急，只等韩念征自己开口。看着满眼生机勃勃的绿色，呼吸着好久未曾接触的新鲜空气，韩念征不免敞开心扉。
他和她讲了许多事。他讲他对父亲情感上的纠结，被没能保护好母亲内疚自责的困扰，讲和李随子的相遇相识，和李随子在一起平淡的快乐，讲李随子是个什么样的女生，讲他们一起看过的那片海，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但当她提议，让他把李随子介绍给自己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另一边，李随子找班主任了解韩念征的情况。班主任把韩念征妈妈的手机号给了李随子，并告诉她，韩念征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家庭氛围也并不和谐。
晚自习后，李随子给韩念征的妈妈打去了电话。由于当时要联系韩念征妈妈的亲戚好友，这个电话恰巧保存在小荷阿姨的手里。
“您好？请问是韩念征的妈妈吗？”听到电话接通，李随子赶忙问道。
“你是…？”另一边迟疑的回答。
“阿姨你好，我是李随子，我们见过的。”李随子没有听出对方不是韩念征的妈妈，立刻解释自己的身份。
“你好，随子，我是韩念征妈妈的好友，我叫林荷。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李随子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无论对方是不是骗子，自己都要试一试。
“您说，我们在哪里见面？”
“明天上午八点，你们学校对面的拾光咖啡馆，怎么样？”
“好。”挂了电话，李随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歹是联系上和韩念征有关的人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韩念征就不愿意告诉她一丁点有关自己的事情呢？明明他们两个人已然亲密无间，自己也并非脆弱不堪。事实上，她是有点生气的。不过，担心远远超过于气恼。她明白，在意一个人，才会在意他的生活，才会因为不了解他而烦心。
惴惴不安了一晚，李随子几乎是六点多就到了咖啡馆。还好这家咖啡馆二十四小时营业。她点了份贝果，一杯美式。不过，口里的苦涩还是无法平息情绪的波动，内心的汹涌。
此时咖啡馆里没有什么人，即使是有，也不像她这样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整个世界上唯一有生气的人，身边的一切都在沉睡。自己想要叫醒他们，叫他们恢复元气，可自己却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
随着门口风铃的摇动，一位窈窕娉婷的女士走了进来。李随子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一定就是林荷。她的气质和韩念征的母亲太过相仿，错觉会让人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果不其然，她在看到李随子的时候，粲然一笑，径直走过来坐到她的对面。当然，她也是凭借直觉认出李随子的。青涩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淡淡的妆容，安静的坐在那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然而她的眼神却是少见的成熟，尽管这些年闯荡社会的经历，让她一眼就能看出李随子眼里的担忧。
“你好，我是林荷。电话里介绍过的，你可以叫我小荷阿姨。”林荷看着对面稍显局促的李随子，笑着说道：“不用紧张。”她瞥了一眼桌面上摆着的用过的餐盘和见底的咖啡杯，有些讶异李随子小小年纪就喝的惯美式的苦。
“麻烦上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林荷向服务生招了招手，又优雅的和李随子解释到，“我一直都喝不惯美式。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不过，适当喝一些有甜度的咖啡，也会让你发现新的世界。就像换个视角看你熟知的世界一样。”林荷示意服务生把卡布奇诺放在李随子面前。
李随子知道林荷的意思。她肯定知道些有关最近的事情，或许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应该就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做铺垫。
“谢谢小荷阿姨。给您打电话，也是我迫不得已。我最近实在联系不到念征，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李随子握着杯柄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着。
“其实，我也是想要联系你的。没想到阴差阳错，你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来。”林荷浅浅的喝了一口咖啡，“是这样…”
林荷把韩念征的状况简单的讲给了李随子听。她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但她觉得，应当有知道事情全貌的权利。至于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是李随子的选择。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当一个“通信员”的准备，即使她也希望李随子能够帮助韩念征渡过难关。
李随子比林荷想象中要镇静。她沉默了一会。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她有对这些事情的震惊、对韩念征妈妈去世的惋惜与不可置信、有对上天不公的埋怨，但更多更多的，是她对韩念征现状的担忧和心疼。她难以想象，在那些漆黑无光的日子里，韩念征一个人该如何消化，如何接受。他倔强的扛着这些事情，无处诉说，该多么痛苦。
“小荷阿姨，我能去见见他吗？”李随子急迫的乞求。当务之急，就是见到他。她甚至不奢求能够给他个拥抱，只要能看一眼他就好。她的心里就不会那样不安，不会那样七上八下。
“昨天，我提出了和你见面的事。但念征好像很抗拒。”林荷回忆着当时的细节，“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你，但是，你们最近有闹什么矛盾吗？”
李随子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她摇了摇头，说：“可能他还没做好和我见面的准备吧。那阿姨，这段时间念征就拜托你了。我这边想想有什么其他方法能帮助到念征。”说完，她举起手里的咖啡，朝林荷眨眨眼：“美式喝久了，就会觉得其他咖啡都太甜。反之亦然。但是，我们都应该习惯，习惯甜蜜或者苦涩的来临。如果改变不了咖啡的话，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
林荷明白了为什么韩念征欣赏眼前这个姑娘。短短的几个小时，自己也被她折服。她没有那么娇弱，也没有在知道真相后成为一个逃兵。她终于相信韩念征讲述的有关李随子的事情并不是夸大，是她本就那样克服过来的。
“没错。剩下的日子，一定不会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