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镀金的牢笼
“所以，季向东，是你杀的吗？”
舒雅拢起额间凌乱的碎发，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狼狈。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午夜——一个令人意乱情迷的春梦。
犹豫了好一阵儿，她才怔怔地问出这句话。
她的眼神在逃避时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时蕴则将她所有的细节，尽收眼底，带着朦胧的笑意，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舒雅的反应。
时蕴，就像是一只在玩老鼠的猫。
轻快的笑声，仿佛还是那个天真纯粹的小女孩。
她贴近舒雅耳边，轻轻地问了一句，“怎么，你害怕是我杀了他？”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舒雅加重了语气。“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赵梦妍和季向东两条人命。
他们都跟时蕴有关。舒雅想不到除了时蕴以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可以不动声色地，就要了他们的命。
她原本也不确定，但是这几天以来，她发现老赵一直在盯着时蕴。
安排了人在时蕴周围，似有似无的，调查着时蕴的情况。
舒雅并不确定，老赵是否得到了什么线索。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时蕴和案子，一定有联系。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我吗？”时蕴却恰到好处地反问，笑靥清冷，眼神漠然，好像她并不在意这一切似的。
从季向东出事的那一刻开始，时蕴就知道，他们一定怀疑上了她。
不论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就是凶手。
可只要和时家扯上关系，似乎一切——都应该是她做的。
话就卡在舒雅的喉咙里，她在时蕴的语气中，听出了绝望和妥协，又忍不住看向时蕴。“ 只要你说，不是你，那我就信。”
这是舒雅给她的承诺。
哪怕凶手真的是时蕴。
但只要时蕴肯告诉她，说自己不是凶手，她也一定相信。
可时蕴没有说话，她逗趣似的观察着舒雅，笑着，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赵定昀停下车，顾亦珩提着蛋糕，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开门下来。
“费那么大劲，就为了这个？”赵定昀点了根烟，皱了皱眉头，看着顾亦珩——提在手里的蛋糕，不屑地哼了一声。
只是为了一个蛋糕，受着伤，还跑了大半个城市，一家店一家店的找。也幸亏是找到了，如果没找到，指不定还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顾亦珩低头看了眼蛋糕。
唯一担心的是，他比预计回来得晚，小蕴会不会已经在发脾气了。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赵定昀都看出来他的心思了。
他知道对顾亦珩而言，没有什么比时蕴更重要的了。就算顾亦珩想要找个理由搪塞，他也懒得听了。
只觉得那位大小姐，似乎越来越任性了。
可偏偏，顾亦珩还真就死心塌地的宠着。
不知道这对兄妹，上辈子是不是对怨侣，所以这辈子相互折磨。在他看来，有一句话特别符合顾亦珩和时蕴的，怎么说来着，相爱相杀？
“多谢。”
顾亦珩点了头，把赵定昀看愣了。
目送顾亦珩进了时家大门，赵定昀久久不能回神，一直在回忆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从顾亦珩口中听到那两个字，还真是让他觉得意外。
不过，他到底要谢自己什么呢？是谢自己救了他？还是，谢自己帮他找到了时蕴要的蛋糕？ 应该是后者吧。
瞧那小子不要命的样子，他肯定没把他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值得他在意的，也就只有时蕴的要求了。
赵定昀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在这两个人的关系上，继续耗费脑力了。
发动车子的同时，拨出了一个电话，“所有盯季向东的，全都撤回来。”
顾亦珩提着蛋糕进门，正好遇上了周阿姨，他拦下周阿姨问道，“小蕴呢？”
被他这样一问，周阿姨也有些懵住。
想了想，“在房间吧。大小姐昨夜回来挺晚的，身上还有酒味，这会儿 大概还没醒。”
酒味儿？
周阿姨无意间的一句话，使得顾亦珩收敛起了笑意。
小蕴昨晚出去过？
她是不喜欢晚上出门的，更不喜欢在雨天出门。
昨晚下过雨，如果只是她自己，她肯定不会往外跑。除非是去见什么人了？
可究竟是谁，才能说服她在那个——她特别讨厌出门的时候，出门呢？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支开了周阿姨，顾亦珩带着疑惑上了楼，站在时蕴门前轻轻一推，门自己就开了
“小蕴？”
“小蕴，还在睡吗？我买到你想要的蛋糕。”他走进时蕴的房间。
凌乱的床上没有时蕴的身影。
顾亦珩的心倏地紧张起来，他担心时蕴出事。
顺手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四处寻找。
一转头，却发现阳台的门开了，有风吹进来。
顾亦珩小心翼翼地来到阳台，还没等走近，他就看到了，时蕴站在栏杆外面的样子
“小蕴！”
顾亦珩惊出一身冷汗，慌忙上前，想要阻止时蕴做傻事。
时蕴赤着双脚，站在雪白的半人高罗马柱外面。
摇摇欲坠
她的手很随意地，搭在罗马柱上，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一百多万的音响里放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只是这音乐听起来并不舒服。
像是有卡带的噪音。
可她闭着双眼，任由微风抚起她的裙摆，却极其认真地，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她的脸上洋溢着难福的笑颜。
“小蕴 ”顾亦珩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刺耳的音乐质感，与这价值不菲的音响实不相配。
他试图靠近时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音乐戛然而止。
“小蕴？”
时蕴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悲凉、孤独，她看起来那么的绝望。
“小蕴，发生什么事了？”顾亦珩刚要伸手去抓住时蕴。
谁知她突然松开了手！
这下彻底将她自己，置于栏杆外不足20厘米的露台边缘，毫无防护。
顾亦珩往下看了一眼，大约十二米的高度，下面就是花园。
如果时蕴不甚掉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妈妈了！”时蕴的声音，空灵憔悴。
“ 你想妈妈了，是吗？时蕴——你先别动，先回来！哥明白的。”顾亦珩几乎崩溃，却仍屏住呼吸，试图再次伸手，去抓住时蕴。
“妈妈不要我了。”时蕴说，望着幽蓝色的天空，心情很是郁闷，“哥——妈妈说她讨厌我，她说我是坏孩子，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顾亦珩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生怕时蕴会突然往前一偏，那她就真的
“她不喜欢我！她从来都没有抱过我！”时蕴说，回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从没有抱过她一次。“她为什么讨厌我啊？那么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顾亦珩好不容易才凑到栏杆附近，他一把扣住了时蕴的手腕，才稍稍松了口气。“时蕴，回来，乖 不要乱动。”
时蕴没有反抗。
似乎，她根本没有感觉到，顾亦珩已经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们都在怀疑我。”时蕴的情绪很低落。
顾亦珩愣住了，他很清楚，在时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怀疑？
没错，所有人都在怀疑时蕴
她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即使所有的人都误会了她，她也只会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绝不低头的姿态，什么都不说。
因为她骨子里，就是那么骄傲的人。
她不会低下头，恳求任何人相信她，更不会去向任何人一遍遍的解释，她有多么无辜。
时蕴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不论任何时候看起来，她都如同盛放的高岭之花。
“我信你。”顾亦珩轻声安慰。
“哥，他们都怀疑我。”时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她转过头来，眼底写着悲凉。
一个字一个字的，诉说着她心里的憋闷和委屈。“他们说我杀人了，他们 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呢？”
杀人
“我信你，小蕴！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顾亦珩慢慢靠了过去，他想把时蕴从外面拖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感觉得到，时蕴的情绪不稳定，她可能随时，会突然做出些什么。
“小蕴，你还有我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可你，也会有别人啊。”时蕴莞尔一笑，似乎什么都看透了，“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别人，你会爱上她。你会想要和她结婚，想要离开这里 你总会离开我的 ”
时家的大宅，就像是一座镀金的牢笼，她被永生困在了这里。
无法离开。
她走不掉，就希望——有人能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