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1（负）致命陷阱
上元佳节，万人空巷。
十里长街，人声鼎沸。火树银花，千灯璀璨。
筝曲悠扬，起舞圆台。花团锦簇，红纱曼妙。
鲜衣女子，宛若仙神。翻飞旋转，长袖缭绕。如诗如画，变幻莫测。
越来越多的游人被吸引至此，驻足观看，赞不绝口。包括它们。
此情此景，似乎一片祥和，充满着节日的氛围。但我的心没有一刻松懈，余光始终在打量周遭。每一次旋转，都会在人群中发现更多端倪。
一张张笑容掩映之下，暗藏黑云。一个，两个，三个……蠢蠢欲动。
它们，终于忍不住了。
笑面如薄纸般被撕碎，阴沉的死气取而代之，伴随着一声声低吼，尸人展露出锋利的獠牙，到处撕咬无辜的路人，霎时尖叫四起，仿佛是又一场狂欢盛宴。
与此同时，我在游人中安插的弟子们，也在第一时间对尸人进行了抓捕。战况激烈，但我相信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应对。
我不能恋战，我的首要任务，是带这群因时空交叠而迷失入错误时空的人类，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世界。
背后是疯狂的厮杀，我尽可能地聚集所有人类，指挥着大家来到那条通往现实世界的楼梯，将他们一一送往自己真正的家。
终于，最后一个人也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原以为一切终将回归平静。
即便如此，我还是疏忽了。
人类之中混入了一个没有撕下伪装的尸人，我马上对它进行追捕，可还是迟了一步。它逃进了一处小镇，直冲入一间屋宇，仿佛在寻找什么。
我心中惊忧，一定要封印它，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隐藏了自己的身形，跟随着它，想在不惊扰屋中之人的前提下，找到合适的时机施法封印。
糟糕，它发现了屋中有位姑娘，直直向她扑去。我原以为他想伤害她，正想出手，可接下来的情形却令我不解。
那姑娘竟然紧紧抱住了它，热泪盈眶。而它，也仅仅是抱着她，没有对她露出獠牙。
他们，原来相熟吗？看这样子，似乎曾是一对恋人？
虽然这很残酷，但不管它生前是怎样的人，心中有怎样的牵念，它已是尸人，就算记忆仍未消除，也再无回旋的余地。它的存在对人类而言就是威胁，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站在屋顶观察，找到一个破绽，施法打去，可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封印。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有这种失误？！我心下慌神。
它发现了我，眼中红光闪过，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竟径直向我扑来。
我纵身飞到半空，往反方向离去。一路所见，令我不寒而栗。
黑夜之下，偌大的小镇，没有半分人影，没有一丝灯光。
高耸的楼房之内，或空空如也，或躺着巨大的人形，泛着幽幽的绿色。
这些是……纸扎的房子，和纸人？这是人类在办丧事时，烧给逝者的祭品，以示追思。
我终于明白，我入了尸人的圈套，它一开始就发现我在跟踪它，故意把我引入了这个空间，致使我的法力被大大削弱。
糟糕啊，一时之间，我竟记不起离开这里的方法。
尸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我现在失去了正常的法力，没办法与它正面对抗，只能到处飞，到处逃。
不知不觉，我又飞回了一开始所在的那间房子。透过窗户再看，果然那里面的姑娘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只画着浓重腮红的纸人，躺在地上，对我笑得十分灿烂。
“怎么样，我为你准备的牢笼，可还满意？”尸人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已无处可逃。
它能说话，有思想，有智慧，有进入其他空间的能力，看来不是普通的尸人，而是尸人之首——尸王。但能沟通，反而是一件好事，我可以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我微微一笑，假装镇定：“尸王大人可真是好兴致，这些纸人，莫非都出自您之手？”
“不错。”它仿佛还真有些骄傲，轻勾手指，把屋内的纸人姑娘召了过来，抱在怀中，抚摸着它鲜红的脸颊，对我笑道，“我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怎么样，像不像？”
我的身体忽然间一阵发抖。我，像这个纸人？？？这个审美，我实在不敢恭维。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冰冷，这个空间，似乎可以吸取我的生命力。
“您不要说笑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您放我出去，我可以与众仙商议，想出一个与你族和平相处的法子。”这当然是假话，千万年以来，我们对尸人，从来都是赶尽杀绝，因为它们毫无人性，只是恶者作恶的武器。
“哼。”它冷笑一声，“从前你就这样骗我，我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你就乖乖在这等着，很快，你就会完完全全变成我手中的纸人，成为我的所有物了。”
等等，这不对劲。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尸王，哪里有什么从前？
不过，它的话给了我一个提示。吸取我生命的不是这整个空间，而是它手中的纸人姑娘，只要我破坏了它，就有可能存活。
虽然我现在没办法消灭尸王，但弄坏一个纸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假笑道：“哎呀，我现在一看，您这手艺是真的好，这纸扎的，真的是活灵活现啊，可否借我看看，让我近距离欣赏一下它的美？”
我直接一抢，就把纸人拿到了手中，尸王似乎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么简单吗？我试探地悄悄在纸人胳膊上撕了个口子。
突然，我感觉到一阵疼痛，一看，手臂上竟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流出许多血来。那伤口的位置，居然和纸人胳膊的裂口一样。糟了，已经开始融合了吗……
我偏不信，把手伸向纸人的脖子，准备把它折断。
“你不要命了吗！”尸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下一步行动。
“你觉得，变成一个丑陋的纸人任你宰割，或是死亡，我会选择哪一种？”我冷冷地看着尸王的眼睛，那里仿佛有无尽的深渊。
“你就那么想要逃走吗？”它皱起眉头，竟好似人类一般，有感情，有喜怒哀乐。
“那你以为呢？我们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只能属于我！”它大吼，死死地禁锢住我的双手，让我无法动弹。
我低估了它的能力和耐心，不过，也没办法，这本就是一个危险的任务，有牺牲，在所难免。
如今，我已变成一个纸人，是尸王的傀儡，无法控制自己的任何行为。
“前世是你负了我，今生换你来偿还我。”
它总这样说，我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也不用理解。
我，成为了我自己的敌人。
这致命陷阱，我永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