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1（负）楼底
半夜被恶梦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再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一个悠远而又沙哑的声音传入我耳朵。
这声音像是位老者的，从门外传进来的。是谁半夜睡不着，还数数，怪诡异的。反正我也睡不着，便下了床，走出门去。
我从楼梯口向下望去，是一片漆黑。声音应是从楼底传来的，不过我记得楼底的两家都没有老爷爷啊，真奇怪。
我决定下楼去看看。楼道里的灯不知怎么的，都不亮了，好在我的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
我走啊走，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了。怎么还没到底？原本五层的楼梯，我怎么走了五分钟还没完？眼前只有楼梯还依稀能看见，而两边却像进入了视觉的死角，我不清楚是在几楼，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人家。
理智告诉我应该返回，可强烈的好奇心却驱使着我，让我继续往下。
“……五个，六个，七个……”声音还在继续数数。下面到底是谁呢？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周围的温度很低。黑暗中，我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十个，十一个，十二个，十三个，十四个。”数数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我依旧不知这声音的来源。更糟糕的是，我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前方有一点淡淡的微光，并且它的范围在逐渐扩大。
我看清了，那光芒，竟是来自于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年。令我感到诧异的，不仅仅是他身上自发光芒，还有他的样貌。
他的模样虽然清秀，整张脸却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得几乎不像是活人。他的头发很长，好像从出生起就没有剪过一般。他向我走近时，没有一点脚步声。说是“走”，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飘移。
他停了下来，离我很近。我面对着他，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若不是他身上的光芒，我甚至觉得我的面前是一团空气。他始终面无表情，像死人一般。
“你不该来此。”他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空荡荡的声音说。
“我……我只是好奇是谁在数数。这儿不是我家楼底吗？这……到底是哪？”我有点后悔自己瞎跑了。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好奇心害死猫，你来这里是个错误。”
“……不，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吗？呵呵……”我干笑两声，突然感到恐惧蔓延全身。
“惑鬼，已经是第十四个了。你为何总是要找我麻烦？”这次他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望向了另一边。
在我右边的黑暗里，又亮出了一团微光。微光中是一个男子，长得挺好看，却同样面无血色。不过他正在笑，笑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究竟是谁？”我的声音有点抖。
“我是这个地区的死亡使者，负责将应死之人的灵魂引入阴间。那边那个红衣服的家伙叫惑鬼，是个除了给我找麻烦就无所事事的游魂……”少年回答。
“囚，你不要瞎说！谁无所事事啦！再说，我只是在这无聊，数数字罢了，又没做其他什么事，是那些内心迷惘的灵魂自己要跑下来的，关我什么事！”惑鬼辩解道。
“灵魂……？”我不解。
“你还不知道吧？能来此处的，必然不是活人。所以站在这儿的你并不是你的实体，而是你的灵魂。”名为“囚”的少年解释。
“不！不会的！”我瞪大着双眼，摇着头，不敢相信。
我摊着双手，朝手上看去，可是透过手，我竟然看到了……地面！我变成透明的了！这么说来，我已经……
“我……我死了吗？”我极度恐惧，抚上胸口。感觉不到心跳。
“准确地说，是快要死了。你的灵魂出来不久，只要马上回到身体，还是有机会复活的。”惑鬼笑着，伸出一只手想拍我。
我退了两步，怒视着他。
突然间，我感觉心里有一道防线全面崩溃，汹涌的洪水铺天盖地，顷刻间将我淹没。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下身，抱着头大哭。
“来不及了……我竟然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呜呜呜……”
“时间还有。还剩下5分钟。我会把你送到你的躯体旁边。你只能凭借意念将灵魂融入身体。若是失败了，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囚说。
“是吗？”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活着的时候，不会爱惜自己的生命。真正到了死亡的边缘，才会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我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在虚无之中飘浮。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再次睁开眼时，我还在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床上，躺着的是没有灵魂的我的躯壳。第一次以这样独特的视角看见自己。
我向着“我”飘去，像平常睡觉一样，躺到我的身体上。心中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一定要活过来。
初升朝阳，柔和温暖的光芒。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一切该结束了。
我活着吗？
我起身，走下床。
“啊——”我尖叫起来。可四周仍是静悄悄的，仿佛尘埃也停止了浮动，我的时间止于此。
床上，我的身体。双眼紧闭。没有呼吸。完了。
囚凭空出现在我身边：“融合失败。你现在是真的死了。不过，你的预定死亡时间还未到，不能马上进入地狱轮回道。你只能作为游魂，跟在我身边，等待地狱之门对你打开。”
我的游魂生涯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