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这个世界的“山海异变”虽然开局和蜃楼之外差别不大,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结束的却有些仓促，甚至对比起来可以说得上是“轻描淡写”了。
两个世界的凡生界情形相差不大, 但在山海界, 其他方面暂且不提, 至少没有任何一部分崩碎成为碎片遗失。
混沌曾经推测, 或许是因为筇祁恰好在山海本源刚要开始失控的时候，就已经领着他们找到了昏迷在山海禁地里的白泽；之后也没有等到白泽苏醒, 就直接自己上手画完了整座阵法。
大概是因为所有的挽救措施都得以提前实施, 蝴蝶效应之下，整场异变最后的结局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白梓站在伏羲殿正门外的宽长神道上，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没有经历过崩塌磋磨、还依旧完整巍峨的沧桑殿宇，不由心生赞叹。
混沌注意到他的神情，笑着道：“先进去正殿看看？”
三个人顺着神道往里走，混沌依旧是稍快半步在前面领路，白梓紧跟着他, 筇祁却是稍落后了半步, 此时正神色慎重的观察着白梓的脸色。
白梓无奈，侧头低声道：“我还好, 没什么不对劲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属于筇祁的妖炁一只虚虚的拢在自己身周，过了好一会儿，确认了他的身体状态的确没什么异状后，才悄然撤去。
筇祁点了点头, 这才将注意力从白梓身上移开, 抬眼看向不多时就已到了跟前的宏伟大殿。
“其实这座伏羲殿到了现在，也就是从外面看起来还有些气势，殿内已经是一片荒芜了。”混沌道。
自建木摧折, 至今已经数十万年。而这一片区域，自洪荒时期就属于妖兽们的聚集地，人类罕有涉足；而妖兽们，又向来不在意这些祭拜修缮之类的事情。
白梓点了点头。
混沌却是又想起来什么，有些疑惑的问：“不对啊，你不是在伏羲殿的后林里见过一次建木了吗？当时没有进过伏羲殿？”
“没有。”白梓说，“那个世界的山海界因为异变产生了崩塌，其中一块碎片里面，就包括这一座伏羲殿。等我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葱茏古木里的断壁残垣了。”
混沌闻言神色微变，下意识的去看筇祁。
白梓不解，跟着转头时，恰好铺捉到少年眼底不甚明显的几分怀念。
白梓一怔，探询的看向混沌。
混沌叹了口气，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旁边筇祁已经收敛好情绪，话音平静：“我们幼时，是在伏羲殿里长大的。”
白梓瞬间了然。
这个“我们”，就是山海异变前的四小只。
那么对于筇祁来说，伏羲殿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家了，可以想象当时他在碎片里，再次看到那一座已经化为废墟的伏羲殿时，会是何等心情。
白梓沉默一瞬，鬼使神差的伸手朝着身后捞了捞，等手指触碰到身边人微凉的指尖时，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不迭的想要收回手来，但下一瞬就被一只手掌牢牢攥住了。
筇祁的动作也是本能反应，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但一触及离。等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对方的手指已经被自己拢在了掌间。
两个人的手掌都是一僵，白梓一时进退两难，感觉不管抽不抽手似乎都不太对劲，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那个许久不见的小人以头抢地嗓门大的宛如空旷原野上的土拨鼠，但面上却只是木着脸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步不顿的继续往前走。
最初的错愕过去后，筇祁转瞬就想明白了白梓这一个动作的含义，原本清冷的眉眼间缓缓浮出几点笑意来。
他稍快半步，侧头在白梓耳边低声道：“谢谢。”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尖上，白梓不自在的侧了侧头，目不斜视的“嗯”了一声，白净的耳垂却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筇祁看着那点红色，感觉心情莫名又好了不少。
三个人一路穿过整座伏羲殿，自后殿门出来时，入眼，便是那一片葱茏高大的古木林。
混沌忽然顿住步子，他转身朝着西北方看了两秒，忽然道：“筇祁认识路，让他领着你先过去吧。”
白梓和筇祁也跟着停住脚步，筇祁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混沌皱了皱眉，“应该和山海本源有关，不过不是很明显，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稳妥起见，我还是得先回去看看禁地里的情况。”
筇祁思索一瞬：“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不用。”混沌笑了笑，“饕餮应该还在那里，你还是先和白梓去石台那里吧，毕竟他的情况特殊，长时间停留在山海界里没有什么好处。”
筇祁点了点头，没再坚持。
古木的高度大多在十几米以上，树冠葱郁，近乎遮天蔽日。
石台就在古木林的中央处，离地半人高，石面光滑平整，宽阔仿若广场。在圆台四周，高高耸立着九根霜白石柱，高达十数丈。虽然没有跟碎片中的那些石柱一样倾颓大半，但其上的古朴花纹也已经在岁月侵蚀之下变得坑坑洼洼，难以分辨。
白梓伸手摸了摸石台的青白色石料，而后胳膊一撑石面，翻身爬了上去。
筇祁紧跟在他身后，也上了石台。
白梓往中间走了一点，边走边将身体里的建木气息释放出来，缓缓压进石台的表面里。
过了大概十几秒，整块石台之上依旧空空荡荡，毫无反应。
“看来不太行。”白梓侧头跟身边的筇祁讨论，“所以还是直接往上放血？”
“石台对单纯的建木气息没有反应，那就可能是需要以血液为载体，才能激活石台之下的阵法。”筇祁蹙了蹙眉，像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之前说过，你现在借用着的身体时属于这个世界的白梓的，那么他的血液里，怎么能融合进建木的气息？”
“这具身体的血液里也有建木的味道，而且精纯度很高。”白梓倒是没怎么在意，低头看着自己的的手腕开始研究该怎么下刀。
筇祁面露诧异。
“你融合魂质的时候，混沌曾经取过我的血液混进你的妖炁中，帮助融合。”白梓说到这里时，忽然一怔，也意识到了那里有哪里不对劲。
他抬头看向筇祁：“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我’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即便是识海里隐藏着足够庞大的建木气息，也不应该能这么快的影响到所借寄的躯体才对。”
而且混沌明显是笃定自己的血液里的建木气息效果，要优于他自身能控制释放的部分，取血之前没有做任何询问。
白梓眉心紧蹙，隐约觉察到自己似乎一直在某一件事的认知上，存在着错误。
凡生界，叶宅二楼的书房内。
叶和安看着宿舍群聊天框里，林上和田亦辉发过来的消息，原本蹦的兵荒马乱的心脏居然诡异的慢慢放缓了下来。
从来都没有过白梓这个人。
他们宿舍自大一开学起，就一直是三个人。
而之前被小电车剐蹭、进了医院的人，是林上。
自始至总，白梓这个人的所有事情，就都只存在在叶和安自己的记忆里。
而且再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除了最近三天发生的事情，再往前的，连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白梓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像是一卷曝光过度的胶片，只剩下影影绰绰的影子，还在逐渐虚化消失。
叶和安忽然想起自己哥哥那天的玩笑话：
“你怎么不怀疑一下，你的这个舍友，会不会也是一只隐藏身份混迹人间的妖怪？”
叶和安虽不接触妖怪，但出身叶家，有些东西也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他滑动手指，飞快的调出前天晚上和叶承之的对话，发现这里的信息排列倒是一切正常，该有的都在，一条也没少。
他想了想，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叶承之刚将崇明送出管理局，回来时在走廊上遇见白泽，聊了没两句就接到了自家弟弟的电话。
叶和安的声音少见的郑重：“哥，你还记得白梓这个人是吧？我前天晚上和你说过的那个室友。”
叶承之闻言一愣：“记得，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叶和安像是忽然松了一小口气：“他不见了。”
叶承之放松下来，正想说“不用担心，人在管理局这边，去了山海界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起头，就被叶和安的下一句话给塞回了喉咙里。
“不是找不到人的那种不见了，”叶和安的声音还是有些发虚，但能听的出来在努力稳住，“哥，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记得也过这么一个人了，包括微信上的聊天记录什么的，也都不见了。”
“我甚至托学生会的师弟查过他们专业的入学录取名单，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叶承之脸色微变，就站在他对面的白泽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对，以目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承之微微摇头，先安抚了一下电话对面的自家弟弟：“没事，你先别乱想，既然我们都还记得，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我查一下，等会给你回过去电话。”
十分钟后，山海局里负责后勤资料的耳鼠一路小跑着进了办公室，递给坐在桌边的白泽和叶承之一人一份材料。
“不管是凡生界这边的人类户籍资料，还是山海界妖怪的，都没有符合这个人条件的存在。”小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尽职尽责的转述了一下自己按照要求查找到的资料。
“唯一有一个可能符合要求的，而是这个叫白梓的人类，不过他也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因为先天性心脏病。”
“那个孩子夭折的时候，大概还不到一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