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丑是他自己
裴寒谨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一秒才故作失落地长叹一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顾予姜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什么，不由追问道：“情，什么情？”
裴寒谨不答也不辩驳，只是长长的叹息着，神情落寞，就好似在跟大人撒娇非要吃到糖的小孩一样。
“师兄莫不是爱上我了？”并不理会他完全不顾形象的行为，顾予姜自问自答道，“你一定是被我的才华吸引了吧，嘿嘿，我就知道！”
裴寒谨有些哭笑不得，小女生的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么？
他只是看不惯有人对自己的小师妹下黑手而已，怎么就看出来他爱上她了……当然，被她的才华吸引这是真的，可也还远远没到爱的地步。
抬手按了按眉心，他微微勾起唇角，一本正经地打趣她道：“顾师妹是不是太久没人爱，所以患上了臆想症？”
谁知他这话一出，顾予姜的脸色就是骤然一白。
女孩羽扇般的长睫不可置信地闪动了两下，然后迅速垂下眼帘，隔绝了他略带审视的目光。
裴寒谨嘴角的弧度僵在原地，眉骨突然一跳，正欲开口乘胜追击，他就忽然想到一件事。
是他刚刚才从外面听来的消息。
有关于这个骄傲的文科女神的家庭背景。
传闻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后来母亲也改嫁离开了，丢下年幼的她给一对年过半百的爷爷奶奶。
祖孙仨相依为命，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听说她上高中的学费，都是爷爷奶奶在乡下做农活儿攒下来的。
她之所以要拿奖金，是因为要攒下学期的学费。
而这次学校的全额奖学金本来已经定下了，却被人临时截了胡，任谁都能想到顾予姜的心里有多难受。
而他刚刚那句“没人爱”，可能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顾予姜的头越埋越低，他听到她越发沉重的呼吸声，心里就是一紧。
裴寒谨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你……”
他不是个善于解释的人，更不擅长安慰人。
顾予姜没有反应，他只好伸出手试探性地去拉她的校服衣摆，却被她猛地躲开，动作迅捷而决绝。
裴寒谨讨好的手僵在原地，心下不由升起一股懊恼，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他以为她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说明心里对外面那些流言并没有那么在意，谁知他无意一提，会直接戳中她的痛点。
顾予姜确实是被他那句“没人爱”戳中了内心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她父亲早亡，母亲离家以后就行踪不明，这么多年以来全靠爷爷奶奶辛苦赚钱供她上学，所以她以前才那么拼命的念书。
只想通过读书出人头地，走出那一片贫瘠的黄土地。
只是没想到，她的人生会因为一位数学天才而定格在最好的年华。
而今重活一世，照样逃不出既定的命运。
即便她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的在补数学，努力的在改善她和他的关系。
也很努力的在计划将来。
可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还不减反增。
她有些颓然，不明白上苍让她重回十八，到底是要她好还是要她坏？
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讥讽、嘲笑和谩骂，她的心都在颤抖，感觉浑身一阵恶寒，下意识抱紧了双臂，身子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裴寒谨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蹲到她面前温声问道：“你还好吧？”
“不要你管！”他表现得越温柔、越愧疚，顾予姜心里反而越难受。
她的声音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但还是被他听出来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能不能别哭。”第一次见她哭，他有些慌了，笨拙地抬手想要去帮她擦眼泪。
心情郁结的顾予姜蓦地被他这句话戳中。
发愣的瞬息，裴寒谨已经伸出修长的指尖来替她脸颊上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他的指尖微凉，触及她温热的脸颊时，还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显然，他心里现在也是忐忑不安的。
一如他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小心翼翼。
而她现在像极了被他捧在手心拭尘的瓷娃娃一般，敏感脆弱又唯恐她易碎。
顾予姜从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这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不由心神一荡。
他身上还有一种很温暖的气息，让她莫名想放下所有，就这样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任凭时光荏苒。
哪怕这种温柔短暂易逝。
哪怕他现在还不属于她。
顾予姜从没见过这样的裴寒谨，猛地被他专注的模样整破防。
她猛然回神，身子往后一仰，咧开嘴好笑地盯着他，飞速问道：“你在干嘛？”
裴寒谨被她突然的动作打断了神思，反应过来后才看清她嘴角那抹刺眼的笑意，心情瞬间降到了谷底。
原来，她是装的。
故意骗取他的愧疚和怜悯，就等此刻给他一个嘲讽的笑。
呵呵，他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伤到了她。
还傻乎乎地想着去哄她、安慰她，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小丑。
他讪讪收回手，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神情却有一丝落寞，顾予姜都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伤他至深的事。
他这反应，顾予姜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才，明明是她想溺在他的温柔里。
为何这人表现得比她还要哀怨？
难道他也跟她有同样的感觉？
又或者，他真的只是在愧疚。
她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裴寒谨却已经收拾好情绪，开始下逐客令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顾予姜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裴寒谨没再看她，拉开抽屉找到一个本子递给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对了，你上次的错题我整理出来了，下去好好看看吧。”
“那你呢？”见他目光闪躲，顾予姜本能地捕捉到什么。
裴寒谨忽然抬眼看向门外，风轻云淡地道：“学校有事，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顾予姜心里没来由一慌：“那还回来吗？”
不是她敏感，而是他现在的神情真的很奇怪。
而她又知道，裴寒谨是一个随性、自由惯了的人。
他做决定，往往只需要一秒钟。
由不得她不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