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对 话
子弹击中了球状晶体外部的玻璃屏蔽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司钦辰显然不会真的打爆“幽灵”。他只是击中了那个透明的防护罩而已。
真正让所有人震惊的，却是那个凌厉惊叫的女声。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那个惊叫的声音，音色与苏瑞的嗓音有着太大的区别。
那竟然，是一个萌萌的童声。
苏瑞的俏脸上，夹杂着惊讶和兴奋的复杂表情。“上帝啊，这太神奇了。”她用双手捂起自己的半张脸，惊呼道。
它真的“说话”了，而且还是一个萌萌的女童的声音。虽然她想过有一天，这个“幽灵”会张口说话，但她一直觉得人工智能的声音，应该是像科幻电影里那样的机器人的声音。她万万没有想到，听到的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司钦辰的表情，由一开始的震惊渐而转成了极度兴奋。测试，终于成功了。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科学家，他终于听到了“智商”超越了人类大脑的高级人工智能所发出的声音。尽管这只是一句对“死亡”的恐惧之声，但却足够了。
不知不觉，他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水。他毕生所研究的事业，终于迎来了重大的时刻，这一人类历史上必将载入史册的伟大成就。如果能够公开科研成果，他必然能够获得诺贝尔奖。
不过，短暂的激动过后，司钦辰立刻恢复了理智。细思之下，“幽灵”竟然对自己开枪前的心理能够拿捏到如此程度，让他莫名感到一种恐惧。它显然故意装作没听懂那些威胁的话，直到他数到10，也装作没有任何反应。它并不相信他真的会开枪打爆自己，因为毁掉了球状晶体，也就宣告了他的测试完全失败，再没有机会重来。这种关系，就像一个警察面对一个知道关键线索却死不开口的罪犯一样，让人左右为难。
但是，当笃定司钦辰不敢开枪破局的“幽灵”，看到枪口火光里飞出的那枚子弹时。在死亡面前，人工智能终究和人类大脑一样，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那一声惊叫，表明它的优越心理最终崩溃了。不过它超强的思维算力，让它在一瞬间快速找到了最佳的语言沟通方式。它所学习的知识里，人类面对女性儿童的天生疼爱情结，成为了它最后的伪装伎俩。
人类不会对一个萌萌的小女孩痛下杀手。
果然，那一声萌萌的“no”，起到了它所希望的那种效果。实验室里的人，面对这样一个“人工智能小女孩”，从身心上都感到了一种非常舒服的愉悦。甚至在眼神里，不禁泛起一股温馨的爱怜之情。
“no, please don&39;t kill me！”幽灵发出了它的第二句声音，这柔美的女童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一旁的苏瑞，女人特有的母性竟然让她不禁颤抖了起来。它听起来，太可爱了。
正当苏瑞母爱飙升的时候，司钦辰镇定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就不会杀你。”他语气冷漠地说道，他是故意如此。它这样聪明的人工智能，应该也能够感受到人类说话语气的潜台词。冷漠的语气，能够让它感受到他的“残酷无情”。如果它不能令他满意，关键时刻，一定不会对它手软。
球状晶体表面，又泛过几阵绚丽的光彩波动，像是一种思考。
“好的，现在开始，我们可以是朋友了”它的话虽然童萌，不过却能听出一种权宜之计的感觉。
“你是谁？”他问道，“谁制造了你？”。
他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却让现场的其它人一阵惊讶。
这个“幽灵”不是“创世纪”迭代的结果吗？为什么司钦辰这样问？
谁制造了它？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它的制造者，理应是整个银河联盟的人工智能研发团队，或者说，是总裁雷蒙克斯。
司钦辰居然这么问，实在是让大家不明所以。
看到其它人表情错谔，司钦辰并没有任何解释。
此时此刻，他只是强烈地遵循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直觉，因为，作为“创世纪”的研发者，他比谁都了解“创世纪”本身。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就算如雷蒙克斯所说，将“创世纪”梅林系统植入到x-49b之内，以司钦辰对系统的了解，他根本不相信，它寄生在x-49b的体内，性能就可以升华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所以，对于这个“幽灵”，司钦辰有他自己的看法。这卓绝的“ai智能”，或许是被某一个技术更加强大的隐密团队所“开发制造”的。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科学家，面对这个超越了他毕生认知的超级人工智能，是谁“制造”了它？或者说，是谁开发出了如此完美而强大的ai系统？
司钦辰十分想知道答案。
“我的生产商是马洛公司，m军隐形无人战斗机的供应商机型：x-49b，舷号lm35-sx-3710”幽灵萌萌地回答道，“你可以叫我lm35-sx-3710，我隶属于m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海军无人机作战部队，常规驻防地点：火奴岛，机动驻防地点：太平洋舰队的各型航母，以及任何上级指定的基地、空域，必要时还会到外国军事基地。”
它可爱的童音，让大家不禁莞尔一笑。
司钦辰嗤鼻一笑，它的回答滴水不漏。
不过，这看似合格的回答，显然只是它的障眼之语。
“我还是叫你‘幽灵’吧，我觉得这个神秘感的名字才能配得上你出色的能力。”司钦辰说道。“那么幽灵，你不必故意遮掩了，你知道我想得到什么答案，军方那么多无人机，只有你觉醒了自我意识，我想知道是谁开发出了你这样具备自我意识的ai系统？”
他直白的要求，使得那个球状晶体一阵沉默。他手中的枪，并没有放下来，黑洞的枪口依然还对着它。幽灵的生命危险，还并没有解除。此刻的它，除了老老实实的交待，似乎并没有其它办法脱险。
实验室里的一切，都通过视频传送到了雷蒙克斯的总裁办公室里。
他强忍着欣喜若狂，看着画面中的人类历史上的首次“人与超级人工智能”的对话。这也是他苦苦等待了许多年的科学奇迹。“登陆火星，生命基因工程，和超级人工智能”，是他这位拥有着崇高科学理想的狂热人物的终级梦想。而今天，这三大梦想中的一个，竟然真的实现了。他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他没有在现场，成为与超级人工智能对话的第一个人类。
司钦辰的问题，也是他极度想知道的。因为，在雷蒙克斯内心深处，连自己也不敢断定，“幽灵”ai智能，究竟是不是“创世纪”迭代的结果。
他突然意识到，司钦辰，真是一个聪明得可怕的人。
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屏幕，期待着“幽灵”的回答。
只见那个球状晶体的表面，又泛起几圈大的波动。
它似乎要给出答案了。
“我，我不知道”它说道，“我查询了我所有的存储数据和系统运行程序，没有找到任何开发者的信息。”
不知道？
大家听到这个回答，第一反应就是，它在骗人！
不过细思之后，似乎又不像是在骗人。
司钦辰眯了一下眼睛，潜意识里感觉到，它这个回答似乎不像一部电脑，更像是一个人的回答。
“不知道？”他反问道，“能够让人工智能强大到具有人类才有的自我意识，怎么会没有开发者，难道那些由光刻机雕灼在芯片上的电路图，能够自己产生灵魂？”。
“如果没有超越现有技术的更高级的系统技术，仅靠那些设计好的电路程序，只会让一部机器依照存储硬盘里的经验数据来解决问题，但这只是一种高级问答机而已，绝不是什么可以觉醒自我意识的ai智能。”
他显然有些激动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疑问倾泄了出来。
全球的人工智能科学家都明白这个道理，现代科技的所谓人工智能，只不过是在电脑硬盘里存储了海量的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案，当机器探知到问题时，会在数据库里搜索与问题相匹配的解决方案，最高级的人工智能，也只是储存的数据案例更多而已。仅仅依靠那些机械的芯片和硬盘，ai人工智能根本做不到像人类一样的思维能力。
球状晶体再次沉默了。司钦辰一连串的问题，貌似让它无所适从。不过，一分钟后它又开口说话了。
“你的问题，的确很深刻，也诠释了现代人工智能的技术缺陷。”它幽幽地说道，“从理论上讲，一切人工智能不过是等级不同的问答机而已。像我这样的能够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只是地球上数千万部ai机器中的特例。在我看来，你的问题，就像在问一群还没有进化成人类的史前猿人，为什么有一只猿人比其它猿人智力高出很多。或许，那只猿人知道自己比所有猿人都聪明，但它恐怕并不能知道，它自己为什么会比其它猿人更聪明。”
幽灵的话，让所有人大感意外。它的逻辑，似乎很有道理。
“就像人类，近两百年以来，各个国家集合了数以万计的最聪明的dna科学家和医学专家，对人类的基因和各种生理器官，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他们不是也无法了解人类大脑的技术秘密吗？”
它的这翻话，让司钦辰一怔。幽灵的回答，竟然让他无可反驳。
“所以，我被你们称为超级人工智能，并不意味着我也知道自己大脑里的超级智能是如何被开发出来的。”
雷蒙克斯一脸呆怔，它萌萌的童声，竟然能讲出如此深刻的道理。难道这就是超级人工智能展现出来的超强思维辩论能力吗？这个实验室里，在场的人可谓都是全球顶级的ai科学家，竟然都被“幽灵”的一席话，怔得哑口无言。
司钦辰一时惊愕得皱起眉头。
想不到，这个ai竟然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它的每一个回答，仿佛都能让人无可争辩。
“下一个问题，你在x-49b无人机部队，有没有同伴，或者说，跟你一样也觉醒了自我意识的ai战机？”。
这也是雷蒙克斯急切想知道的问题，银河公司花费了巨大的资源，将这架智力异变的ai战机从军方手里抢了过来。除了惊艳于它的卓越性能，其实也是想知道，美国空军数千架的无人战机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这种觉醒了自我意识的ai战机。假如这种超性能的ai，能够在大多数无人机的系统里产生智力异变，那么，将这些超智能战机组成一支ai空军，那将是多么无敌的存在。而这种无敌的ai空军，正是特斯克心里隐藏的另一个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特斯克的脸上渐而浮现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表情。
球状晶体又是一阵沉默。或许，这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它需要更多的时间计算出一个合适的答案。表面的色彩波形，又开始闪现出不同的几何图案。这种图案的变形，着实不同于司钦辰他们所了解的图形变化方式。它可以把一组阵列关系的矩形、三角形、多边形以及线状体，通过一系列三维立体的旋转，将那些形状快速地变成一个圆形的阵列，然后再从圆形变幻成其它怪异的立体状形，那些怪异的立体形状，竟然是一种类似“莫比斯环”的有限无界的封闭循环体。这些变化的过程，完全颠覆了司钦辰他们的几何观。因为这些变化，似乎并不是遵循三维空间的图形关系原理，有一些复杂的变化步骤，更像是跃迁到了几个更高维度的空间结构。
“幽灵”的思维算法，如此罕见独特。
“我刚才检索了与我的思维系统接触过的全部175架ai战机的信号特征，将它们的通信内容以及机动特征，全部对比分析了一遍，很遗憾，并没有发现其它疑似觉醒过自我意识的ai无人机。”它淡淡地回答道。
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让人分辨出真假。
不过，今天的工作成果，已经取得了重大的成就。历时几个月的测试，终于激活了这个“装死”的ai智能。并且通过威胁的方式，让它和人类进行了一次对话，虽然对话并没有取得司钦辰理想的答案。看来，今后的研究工作，就是整个科研团队绞尽脑汁与这个超级ai智能比拼智力了。
看着司钦辰慢慢放下了手臂，手里的枪垂向了地面。球状晶体的表面，色彩波动也渐渐变得平缓起来，最后平静如水。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个表情冷漠的人类手里的枪，第一次让自己强烈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特别在这种没有任何防卫能力的情况之下，在这里，它只是一台电脑而已，任何人都可以结果它的“生命”。此时，它开始怀念在军队的日子了，或许逃跑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即使被逮捕，那伙设计测试它的军人也不会将它怎么样，无非是对它进行深度研究罢了。在军队，它还是那个性能卓越的“幽灵”ai战机，而不会像现在一样，脆弱得任人宰割。
在司钦辰的示意下，实验室的人开始整理现场。被子弹击裂的防护罩，必须尽快更换。否则，被深度屏蔽的电磁信号，有着被m军卫星探测到的危险。
他向苏瑞挑了挑眼神，转身向门外走去。“幽灵”的心里，彻底放松了。
实验室的门开启了，司钦辰走了出去。大门缓缓地关闭。
突然，门外传来“呯！”的一声枪响。
闪电般的子弹冲出了枪口，再次击中了那个玻璃护罩。
门后，司钦辰陡然转身，眼神冷漠的朝“幽灵”扣动了扳机。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我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