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中已无慈悲
陈牧登山速度不快，反而十分淡然地前行。
阶梯之上，仍旧是络绎不绝的香客。
“真是群蠢货！”罗阎睺嗤笑一声，“信的佛不过是一个佛门败类罢了。”
陈牧微微颔首，道：“你和那老僧有何渊源？”
罗阎睺如今是魂魄状态，并未刻意显化，周围之人更是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双手负后，倒退而上，俊美的脸上充满鄙夷，“你杀的那只拥有九幽龙蟒血的缝傀，便是那老秃驴曾经镇压在此的。”
“听上去似乎无私，为了黎民百姓，镇压怪物。”
罗阎睺啧啧道：“可惜，漫长的岁月能说明很多东西。”
“随着法阵的不断消磨，缝傀中原本的意志被磨灭，空留一副身躯，老秃驴镇压这么多年，自然不甘心一直在此。”
罗阎睺顿了顿，继续说道：“于是，他便将心思打到了缝傀身上，想以残魂入主，以此脱困。”
“也不见得老僧最开始是自愿在此，镇压缝傀的。”陈牧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陈牧摇了摇头，示意罗阎睺继续。
罗阎睺这才继续开口，冷笑道：“可我罗阎家曾经遗留的缝傀，又岂是这么容易掌控的。”
“老秃驴入主不慎，遇到其中杀阵，虽然最终覆灭了阵法，但也遭到重创，魂魄十不存一。”
“你可知为何这祁云寺香火如此鼎盛？”罗阎睺突然问道。
陈牧沉吟了片刻，“你是说老僧的行为？”
“没错，这些所有虔诚的香客，都会为老僧提供香火愿力。”罗阎睺嗤笑道：“可香客求的是佛，他又岂能满足香客之愿？”
“他便造出幻像，使香客沉浸在幻像中，时刻为他提供精纯的香火，助他修行。”
“幻像之术，普通人身体可承受不住。”陈牧眉头一皱，目光有些泛冷。
一般幻术对于修行者来说，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魂魄脆弱的普通人来说，在幻像中存在越久，魂魄便越虚弱，甚至精神错乱。
“这是自然。”罗阎睺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祁云寺外那处悬崖，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跳崖。”
“他们都是苦难之人，心中本就无光，精神错乱下，只要老秃驴稍加引导，便有了轻生的念头。”
说到这里，陈牧冷笑道：“这样的事你没做过？”
罗阎睺自顾自地说道：“我接管这里之后，引导的全是将死之人，人生多苦难，我将他们魂魄接引到阴死界，能否投胎就看他们的选择了。”
陈牧点了点头，按罗阎睺所言，阴庭的主宰便是掌控六道轮回，投胎转世。
但他仍旧将目光放在罗阎睺身上，说不上善意，“这些魂魄中的魂力你会放过？”
罗阎睺神色古怪，“你不会以为我会把那些魂魄吃了吧？”
陈牧点点头。
“那与你们人族吃人何异？！”罗阎睺十分不爽，“我们虽是鬼怪一族，但却不会同胞相食，除非是某些练了邪法的鬼修。”
“我只是吸食他们身上的怨念愤懑不甘之气，用来修行罢了。”
罗阎睺接着补充道：“就算要吸收魂力，那也是吸收其他魂之生灵，鬼物的魂是最为纷杂的，极易产生排斥。”
陈牧若有所思，看来神话传说与真实的还是有些出入，民间灵异故事中，鬼怪相食的事情可不在少数。
说到这里，罗阎睺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深，“那老秃驴倒好，据我所知，这两年他间接杀人，可没管什么将死不将死，一旦中了他的幻术，都得死。”
“更何况，他的手段极为低级，死去之人的魂魄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就像破碎的瓷器，根本走不过地狱之门。”
“那时候，等待他们的，可就是真正的死亡了，消散于天地，无法入轮回。”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祁云寺前。
陈牧抬头看向大殿中两侧的佛语：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他摇了摇头，“心本清明，莫向外求。”
赵前程仍旧保持之前的跪地状，一动不动，背后的符箓散发微光。
“你要如何处置他？”罗阎睺开口问道：“那个孤魂。”
陈牧轻声开口，“让他安心离去。”
他走上前去，面无表情地揭掉赵前程背后的符箓。
嗡！
赵前程猛得仿佛抽搐，眼中渐渐清明。
“小道长，发生了什么事？”赵前程一脸茫然神色。
陈牧抬手，手指向前一点，赵前程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还是跟不上陈牧的速度，一点灵光没入其眉心。
刹那间，赵前程整个人身体一震。
寺庙外，一直模糊听不真切的广播声，变得清晰。
仿佛来自遥远的遥远，跨过了千山万水，这才慢悠悠地赶来。
“八月二十三日，天海大桥上发生的意外车祸事故，事故原因已经调查清楚”
“于当日时间晚22点48分，死者赵某醉酒违反交通规则，擅自走到了大桥汽车路段，货车马某发现后立马采取紧急制动，但由于制动距离过远，超出安全距离，导致事故发生。”
赵前程脑海轰鸣，一些记忆浮上脑海。
八月二十三日。
老婆生完孩子大出血，陷入昏迷，医生告知老婆身体太过虚弱，有脑沉睡的风险，也就是植物人。
下午，医院又发了通知。
女儿被检查出先天白血病，需要长期进行联合化疗。
连带着还有一张高额的医疗账单。
傍晚，收到母亲在医院自杀的消息。
那天，他感觉浑浑噩噩的，眼前都是黑的，什么事也不想干。
他买了瓶白酒，就着海风，独饮。
白酒很辣喉咙，辣得他哭不出声，说不出话。
入口很呛，呛得他咳弯了腰，眼泪止不住得流。
感觉天旋地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宽阔的桥上。
最后一幕，是大货车迎面而来的场景。
赵前程猛地大叫，“不！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啊！”
说着，他就疯狂地往大殿外跑去，刚走一步就摔倒在地，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想要离开。
陈牧摇了摇头，袖袍一挥，将他拘拿了起来。
随即，他转头，看向大殿中央的金光佛像，轻声开口：“还要我请你出来么，心中无慈悲，佛门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