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当仁不让
凉州刺史，李青山，于明日午时问斩。
陈牧看着告示，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姓议论纷纷，对其皆是唾弃厌恶，恨不得立马斩首。
“应该去看看吗？”陈牧看着天空，自言自语：“毕竟是你叫他去探索的”
只是去看看罢了。
京城天牢。
昏暗潮湿的监狱，黝黑绺如麻绳的稻草，肮脏的破布，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
衣衫破败的年轻男人倚靠在墙上，神色平淡，全然没有即将要被斩首的恐惧，只有淡然从容。
“你找到你的答案了？”
平和的嗓音传来，李青山如深潭般的眼眸有了一丝涟漪，见到来人后，嘴角露出微笑，“你来了。”
一切仿佛自然而然。
“你知道我会来？”陈牧发问。
李青山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有一天会来找我的，漫长岁月，大道独行，路上遇见一两个同行之人，终究是想再遇见的。”
“天地逆旅，如人生之过客。陈兄，我离我的答案很近了。”
“陈兄，你觉得修道为了什么？”
陈牧眉头微皱，不言语。
“大道、长生、超脱”李青山如蒙童般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
最后，他放下了手，双手握拳，“修行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打架厉害啊，不被别人打啊！”
“我读书悟道，有万般道理要和这个世界掰扯掰扯，但世界不听。”
“所以我要变强，道理再好，别人不听又如何？”这个一向儒雅温和的读书人破天荒破口大骂：“都他娘的是狗屁！”
“强大了，别人才能心平气和的听你说话。”
“很纯粹也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陈牧点了点头。
蓦地，陈牧脑海中有灵光飞逝，如晴天霹雳。
“纯粹、纯粹”陈牧喃喃自语。
李青山笑道：“陈兄，你心思太多了，似乎把自己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陈牧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从两年前复苏起，他就想得太多，但做的不够多。
想那场战争，想宗门仇恨，想往日因果，想现世人生
但如今他能做的太少，甚至是做不了，无法做。
“难怪难怪”陈牧喃喃自语：“心力交瘁，力不从心，心怎由己？”
良久之后，陈牧扶正道冠，朝着李青山郑重稽首，“多谢李道友。”
“陈道友，我们相互砥砺。”李青山回以稽首。
“这座牢笼困不住你。”陈牧开口道：“你为何在这？”
李青山盘坐在地，看着外面缓缓升起的明月，“天地何处不是牢笼，我要在这里验证我的答案。”
“陈兄，你觉得这世道如何？”
陈牧同样盘膝坐下，“世道吗？很好，也很不好，但与我无关。”
大道独行，只是独行。
“这样啊。”李青山起身，手掌微动。
身前一幅画卷浮现，他步入其中，陈牧紧跟其后。
眼前的景象变换。
江南，陈牧骑着高头大马，两侧鞭炮齐鸣，锣鼓震天。
“那日我们分别后我进京赶考，中了状元。”
李青山眼中有追忆浮现，“次年，皇帝任命我为凉州刺史，是个边缘地带。”
大地荒凉，草木干枯，烈日如火炉烹煮人间。
荒野上随处可见尸体，部分还有啃食的痕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一片苍凉破败景象。
“各方势力交战，修士出手必然波及凡人，这里的法则早已混乱，夏季大旱冬有大雪，人民流离。”
“这种交界处，没有那个修士愿意修补法则，都很聪明，怕为他人做嫁衣。”李青山冷笑。
景象再次变幻。
是一座矿场，里面有面黄肌瘦的人，还有各种妖族奴隶，官兵肆意用鞭子击打着这些疲惫的身躯。
“常年的战争，人命变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这些人与妖都是抓来的奴隶，不出意外他们会劳动至死，活得最久的也不过五年。”
“妖死后还被练成了丹药，继续投入战争。”
“那些修士不管吗？”陈牧发问。
李青山摇了摇头，“佛陀、道士还是圣人都会庇护一部分人，至于其他都只为了自保罢了。”
之所以庇护，也只是为了香火之力，稳固金身。
“人人都在争渡，那里管得了这些脆弱的凡人。”李青山自嘲道：“就是我，也有心无力。”
“更何况，不止我魏国，那些宗门势力境内同样如此。”
“这个世界得有你这样的人。”陈牧开口说道。
“这个世界仅靠一个人可不行，是大多数人推动的。”李青山喃喃自语：“总得有光吧。”
陈牧似是想到了某个惊为天人的想法，说道：“晓君姑娘怎么办？”
闻言，李青山神色黯然，“晓君，她都已经不认我了，我把她弄丢了。”
“三年前，皇帝下令，全国范围灭妖，她求我帮忙，但我做不到啊，只能袖手旁观。”
陈牧神色诧异，但又恍然，“你这么聪明，想必早就知道她是妖了。”
“见到她的那一刻便知道了。”李青山自顾自说道：“我别的什么会的不多，但读书还是有点天赋，没刻意修炼但境界也涨得不慢。”
这一刻，陈牧发觉自己已经看不透眼前这个读书人了，亦或者说从未看透过。
场景再次变幻，两人已经回到了监狱。
“陈兄，你离去吧。”李青山再次盘坐在地，“外面那些狱卒不会知道你来过。”
陈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李青山笑道：“我继续等我的答案。”
见他意已决，陈牧便不再多言。
或许，真是一场梦罢了。
“对了，陈兄，你贿赂两位狱卒的三十两银子记得拿走，免得露出破绽。”
李青山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陈牧闻言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看来这场观道不便宜啊。”
不能只是看看了。
待陈牧离去后，李青山独自看着窗外明月。
她现在应该也在月光下吧。
好久没听她弹琵琶了。
良久。
李青山深呼出一口气，凌空写下几个大字，笔走龙蛇。
当仁不让。
这一刻，世间最强大的几位存在几乎同一时间望向天空，雷火电鸣。
如日中天。
人间多了一位陆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