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梦三·尚公主（13）
少泽赶到公主府，这里的新房曾经由他手布置，龙凤烛、梳妆台、揭盖头的如意秤，他在公主府建成之时便一次又一次的在下值后来到这里亲手布置一草一木，这是他送给他的公主的最盛大的及笄礼物，寂寂无名，无人可知。
等看到那被掀乱的鸳鸯戏水的锦被时，他瞳孔紧缩，心中不抑制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
没有人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用那双修长如玉提笔握刀的双手为待嫁的的公主一针一线的绣出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的锦被。
她笑着说宫里的绣娘功力深厚处处合她心意，殊不知那巧手玲珑心意的绣娘一直在她身边，克制、谨慎、沉默。
“公主呢？”少泽的话里带着无法克制的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林星渊，衣衫领口大敞着，上面带着暧昧又刺目的红痕，他瞳孔一缩，“锵——”，绣春刀出鞘，冰冷的刀光刺目，林星渊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大监”，心腹太监叫了一声，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少泽将刀收回。
“把他带回去，好好地审问！”少泽冷厉的看了林星渊一眼转身出去。
心腹递上一块布条，少泽接过来在手里仔细查看。
是季姝身上的！
她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经由他手，这块布料还是去年一位侥幸出海归来的商人进贡，布料只有两匹，连皇上和宫里的娘娘们都没有，被他一股脑的给季姝裁了衣裳。
皇上得知公主在新婚夜被人掳走震怒不已，直接夺了状元郎的职，就连少泽也免不了在御书房门口的玉阶前跪了两个时辰。
东厂三千厂卫尽皆出动，与西厂的情报衙门配合，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的散了出去，东西两厂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开始严丝合缝的运作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奉的军队已经整装完毕，与匈奴多年作战，尽管皇帝已经收复北境可大奉也被打得无人可用十室九空。
尽管这些年大奉一直有意识休养生息，每年鼓励生育增补兵丁，可实在是收效甚微，一个孩子要十几年才能成长参军，如今招收上来的兵丁算不得兵强马壮，反倒是良莠不齐。
萧云霁身穿银甲，头戴红缨盔，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他突然凑近少泽：“我去北境，你留在这里，要将公主安全找回来。”
“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少泽一巴掌推在他的面具上，“你现在就跟鬼似的吓人，还是不要做真鬼了，在北境好好活着，盛京的事不需要你管。”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守住北境，便是守住大奉。”
“要你说！”，萧云霁勒紧胯下坐骑缰绳，骏马前蹄抬起嘶鸣，这才有了点意气风发小将军的模样。
“我在北境保家卫国，你要在盛京护公主无忧。”
“走了！”
说完萧云霁一夹马腹，头也不回的带大军离开。
季姝睁开眼睛便感到一阵眩晕，刚想站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还算干净整洁，窗户被木板封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自己在哪里。
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没有办法判断走出去多远，但是当朝公主在新婚夜被人掳走不是小事，眼下城门一定是封了，所以季姝判断自己应该还没有出城。
只是不知道是哪方人马掳走自己，谁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做这么一件事呢？季姝敛眸沉思，她平日虽然荒唐胡闹了些，但是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更没有生死大仇，决计不会是冲她来的。
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只能是大奉。
难道是匈奴？
季姝不敢肯定，匈奴的确是想要以她做筏子和大奉开战，匈奴新王既想要挑起战争又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如果能够顺便挑起那些匈奴人的血性就更好了，比如大奉看不起匈奴。
可是若是将她掳走，难道笃定了大奉不会主动开战？
若是大奉开战，则是站在情理的一端，似乎和匈奴王的想法背道而驰。
手和脚都被紧紧的捆住，一丝缝隙也无，季姝跳下床，将双手抬起，靠在桌角缓慢的磨着，收效甚微。
无论是谁，当下之计是赶紧出去。
开门声响起。
身穿外族服饰的女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看到季姝的动作跑过去在她身上一点，季姝浑身酸软，瞬间失力歪在桌子旁。
女子将季姝扶起，解开她手部的绳子，但是脚腕还是被捆绑在一起，防止她逃跑，女子不会说话，伸出手对季姝比划着，让她将粥喝了。
“这是哪里？”
季姝看着她手中的白粥没有接，出声问道。
“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你可以写字吗？”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跑”，季姝苦笑着提起自己的手给女子看，她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穴位，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女子没有理会她，将粥碗送到她手边，示意她喝粥。
见季姝不肯喝粥，便直接端了碗过来用勺子往她嘴里塞，压着舌根送到嗓子里。
“咳咳咳”季姝呛了几口，还是被灌完了一碗白粥。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她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又一个男子开门进来，带了衣服让女子给自己和季姝换了，两人很快就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随后女子拿出一个小瓶，将瓶中液体倒在手上在季姝的脸上一抹，她的脸立刻变得蜡黄，女子又在季姝的脸上左捏又捏，竟然将她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眼睛便小了，原本灵动的杏眼此时眼角下垂看起来极苦，线条流畅的鹅蛋脸此时蜡黄又长满麻子，挺翘的鼻尖不知道被女子抹了什么，变成了肥大的蒜头鼻，短短数息，季姝就从当朝公主被变成了一个聋哑的乡间丫头，任谁也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再检查一下，衣裳里里外外都给她换了吗？别让这丫头抓住机会捣乱，现在城门戒严，一点差错出不得。”男子盯着季姝，又叮嘱了女子一遍。
女子听言果然又对着季姝搜身检查了一遍，连她脚腕自小就佩戴的银镯都取了下来，甚至肚兜都是男子带来的，确保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东西。
盛京城有十二城门，东西南北各三面，如今已封闭其中十座城门，只留其中两座，负责进出。
少泽带着东厂的厂卫在城门处挨个盘查，受刑一整夜的林星渊如今已经浑身是血，被少泽给提了出来亦跟着盘查的队伍，若是遇到劫持公主的人，他或许能够认出来。
“哪来的？干什么的？”厂卫一个一个核对户籍名册，搜身，并且检查有无易容，就连随身携带的大筐之类的能够藏人的，都要细细翻开，唯恐公主被偷运出城。
少泽手里握着绣春刀，刀身出鞘、收回、再出鞘、再收回，他的内心无比焦躁。
“快快快！那边发现了公主落下的发钗！”，手下叫着人，很快几个厂卫就赶了过去。
少泽飞身掠上骏马，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