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二·佛子与蛇妖（1）
“星渊，你命里有情劫未渡”，面目慈悲的老和尚轻抚年轻僧人头部，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u，亦是整个佛门的希望。
“踏出须弥山，渡过无妄海，穿过红沙漠，所到达的第一个凡人城镇，你的劫难便在那里。”
年轻的僧人眉心一点朱砂，面若好女，目光澄澈慈悲，“谨遵师父教诲”。
他天生一颗菩提心，剔透不染尘埃，自幼便被带上须弥山成为佛子，聆听佛陀讲经，修行一日千里，早早就到了小乘境界第八重。
尘缘已断，六根清净，怎会有情劫？
星渊一身月白僧袍，手中的禅杖飞出立于波涛之上。
无妄海里的海水通体黑色，海上飞鸟不过，海内游鱼不生，当年明安祖师放下屠刀，以一苇芦杆渡过无妄海登上须弥山，立地成佛。
星渊的踏在禅杖上，双手合十诵经，世间万物于他眼中不过浮华一瞬。
心若琉璃，不生欲念，禅杖便劈波破浪向彼岸渡去。
穿过无尽的红沙漠，星渊终于来到了师父所说的地方，一个带着烟火气与吆喝声的凡人城镇。
“糖葫芦糖葫芦咯——”
“热乎乎的炊饼——”
“卖油咯——卖油”
小镇不大却是十分热闹，偶有修士在这里停留。
他的双眼依旧毫无波澜，就好像天上星辰的轨迹一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永远都悲悯无波，直到一个摊子前停下了他的脚步。
“施主，可否将这条小蛇卖给贫僧？”他的手欲抚上青蛇的头顶。
卖蛇人连忙阻止：“小师傅，这蛇毒得很，万万不可触碰！”
话音刚落，就看他的手指已经伸过笼子轻轻抚摸青蛇的头顶。
“不可——”，卖蛇人睚眦欲裂。
“没关系”，顾星渊轻笑，仿佛佛莲绽放，剧毒的青蛇竟然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尾尖缠绕在他的食指上。
“既是小师傅看中了这青蛇，就是它的造化，怎么好收师父的钱？”卖蛇人直接将背篓整个塞到星渊怀里。
星渊双手合十对卖蛇人行了一礼：“施主大善。”
他将青蛇缠绕在手腕上，背篓还给卖蛇人。
凶戾的毒蛇此时看起来温和又无害，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看起来十分通人性，蛇尾轻轻拍打星渊的手腕，青色的蛇尾与白皙纤瘦的手腕缠绕在一起竟然十分和谐。
它的脑袋在星渊的手背上来回蹭着，谢谢你，它在心底说。
“不用谢，既然遇见便是缘法，贫僧渡你一程，日后化形不可伤人性命，更不必找捕蛇人复仇，少生业障，也好早日修成正果。”青蛇以往总觉得那些爱念经的秃驴烦人，说话绕来绕去喜欢说些假大空的道理劝人向善，实际上虚伪得很，可是小和尚眉心一点朱砂，面目清润慈悲，声音郎若玉石，格外好听。
如果一心向善可以和永远缠绕在小和尚的手腕上，青蛇绕紧了尾尖，它愿意做一个善良的妖。
星渊没有可以去找自己的情劫，他顺其自然的在小镇上安顿了下来。
清晨他会去山里采药，青蛇便绕在他的佛珠上，蛇身冰冷，浸了檀香，星渊总会不厌其烦耐心的对它解释每种药草的药效和药方。
下午回来他会在院子里将药材研磨晾晒，而后便会背着包裹走街串巷为百姓义诊，为防吓坏普通人，青蛇此时会藏在他胸前的衣襟内。
它会闭上自己眼睛深深吸气 ，泛着清冷的莲香和檀香的气息，是独属于星渊的气息。
晚上回到院落，他会在昏黄的烛光前诵经，青蛇便盘绕在他膝间，它听不懂繁复的经文，脑袋一点一点，小和尚就会笑起来，烛火映照着他眉心的一点朱砂，艳得勾人。
它忍不住沿着衣袖向上攀爬，直到他清瘦的锁骨，伸出冰冷的头颅去碰一碰他的下巴。
星渊好像从来不会生气。
他只会对他温和一笑，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它的额头。
“小和尚长得真好看”，它尾巴打着卷儿在心底对自己说。
星渊轻笑出声，连带着烛火都有几分颤动，“快点化形吧”，他低声说道。
佛门讲究出世，星渊自幼便在须弥山修行，从未见过红尘。
如今他亲自来红尘里走了一遭，红尘滚滚，他袈裟素白，连尘埃都不愿意落在他的袍角。
青蛇跟着他见过了滚烫人间，见过凡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
它好像渐渐也拥有了类似的情感，看到姑娘与情郎相会它会感到欣喜，看到有情人被棒打鸳鸯会感受到难过与心碎，看到快要病死的凡人它会感到恐惧，看到心生的婴儿又会跟着喜悦
“青儿，你似乎不那么冷了”，小和尚修长的指节轻轻摩挲它的身体，青蛇害羞的将脑袋藏在他的掌心，怎么可能不冷呢？蛇本来就是冷血动物。
“快点化形吧”，星渊总是这样说。
青蛇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腕，它也好想化形，然后告诉他，小和尚你真的好好看。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释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小和尚又在诵经，木鱼声声敲击，声音清脆，弧度圆润。
那些让人烦躁犯困的经文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懂，小青蛇渐渐能够听懂一两句，它仰头蹭蹭星渊的下巴，他耐心的给它讲经，渐渐的，它又能听懂三四句。
“为什么听经文会身体发热啊？”青蛇难耐地扭着自己的蛇身，它好像真的变热了。
都说和尚收妖的时候会把妖怪的血煮沸，现在他不要它了，要杀了它吗？
小青蛇可怜巴巴的抬头望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青儿真傻”，星渊看出它所想，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它的额头，他将小青蛇收拢在自己的袈裟内，檀香气息围绕着它，让它的血液平息几分，口中继续念经，那股温热的感觉始终无法消退。
“你是要化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