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下地
“哗啦~”院子里不知什么东西倒了,沈妙睡梦中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眼前的谢远也像是刚睡醒正低头望着她,可能是太热了,离得近沈妙能看到他脸都红了。
“俩孩子还睡着呢,老头子小点声。”
“哎,我又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快点吧。”
说话声渐渐小了,接下来院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也远去了。
院里院外重新恢复了寂静,两个人都没说话。
对望了一会两人才清醒过来似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我去下地。”
“我去洗脸。”
“你等等我,我也去。”
沈妙匆匆下床去穿鞋,谢远已经大步跨出房门,等沈妙喝了碗凉茶跨出房门时,木盆里已经舀了半盆水放在院子里的石磨上了。温温凉凉的水打湿帕子敷在脸上很舒服,沈妙自己拿了个小背篓背上看向谢远: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西地。”
谢远伸手拿了一个锄头背起背篓也不看沈妙先前面走了,耳根还发着热。
还好刚才院子里爷奶出门碰到了什么东西他醒得早了一会,要是被看到了该怎么说。虽说两人已经结成了夫妻但毕竟还没有,万一小姑娘看到恼了怎么办。
沈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关好院门也跟了上去,顺着门前的土路往西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下地的农人,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看见他们都笑着打招呼:
“远儿也带媳妇下地呢,我刚见你爷奶往西去了。”
“远儿媳妇好些了吗,今儿上午热着了吧。”
“大娘,婶子……”
沈妙跟在后面乖乖叫人,平日里总害羞不敢抬头的小媳妇今天仰着笑脸跟人打招呼,几个顺路的婶子大娘就稀罕地走到她身边问她:
“你这刚好就下地啊,可别逞强。看你长得这样瘦别留下什么病根了,今年是热的怪呢。”
“婶子放心吧,已经好了。”
“哎,我今天给你送的藿香你泡水喝了吧,有用吧。”
“有用有用,多亏了大娘送的藿香,我喝了就好了。上午还头晕想吐呢,喝了之后就全好了。”
沈妙认出来眼前的大娘就是上午送藿香说话爽利的妇人连忙道谢,那妇人就开心地拍拍她的手有几分不以为意:“你要喝家里还有些呢,你大爹没别的本事认这草啊药啊的,他在行。”
大家听了又拿话来恭维她,都是左邻右舍地住着的,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少不了去她家里要点草药,或者请她家里人帮着看一看。
几个人正说笑就听一个小个子的妇人插进来一句:“侄媳妇是不是有了啊,你刚说头晕想吐的……”
沈妙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没记错的话她跟谢远应该还没圆房呢。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都成亲在一张床上睡了的,两个人竟就那么各睡各的了。
前面走出去好大一截路的谢远背影僵了一瞬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村里的妇人说话不避讳嗓门又大,隔了这好远都能听到,娇小姐该不好意思了。
过了个木桥,沈妙看见了地头正干着活的两位老人。一个挥着锄头锄地一个挑着担子提水,乡下人怕磨坏了衣服,直接脱了褂子担水,肩膀磨的通红。虽然是下午太阳没那么热了,但是在田间地头做着体力活到底是辛苦,谢奶奶有些花白的头发都汗湿了。
回想之前的老夫人大太太哪个不是在府里丫鬟婆子伺候着的,像现在这样孙子都娶媳妇了还在地头劳作的,哪怕是个陌生人她看着也有些难受。
另一边谢大娘也看见了谢奶奶,站在地头高声叫她:“婶子来的真早,都有孙子孙媳妇了,别干这么拼啦。”
“哎,他大娘也下地了。孩子还小呢,我们老两口还能干就多干点。”谢奶奶站直了身子拄着锄头回道,看沈妙下了地又问她:“怎么不在家歇着,现在地里还热着呢,你回去吧,回去给我们做晚饭,昂。”
“现在做晚饭早着呢,我在家闲着闷呀。”
沈妙凑到谢奶奶身边去拿她手里的锄头,又从背篓里拿了粗瓷大碗出来问她渴不渴。
碗里是出门的时候刚从院子里摘得黄瓜,洗的干干净净,看着就解渴。
“婶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认字的孙媳还这么会疼人。”
谢大娘家的地跟他们挨着,此时谢良谢大爹也挑着两个水桶去河边担水,她就站在地头锄地,看着沈妙给谢奶奶递瓜果忍不住羡慕道。
她也有儿子女儿,只是儿子在镇上药铺里当学徒忙得回不来,女儿嫁给了别人家不逢年过节的也不着家,看着沈妙就跟见了自己女儿似得。
沈妙就随手拿了几根从田垄间走过去塞到谢大娘手里:“大娘也吃,家里院子里长了好些呢。”
“谁不是家里都有,哎,今年天热这黄瓜结的倒甜。”
谢大娘也没推辞接过来一个咬着吃了,沈妙又回去接了锄头想要锄地,这才发现土块梆硬她一锄头下去也没翻出来一块土,反而两只手被震得发麻。
“我来锄,你丢籽。”
谢远担了水过来,放下扁担接过她手里的锄头挥了下去。土块翻起又被锄头敲碎,谢远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翻完了一垄地,谢爷爷用水瓢舀了水每个坑里浇半瓢,沈妙就跟着谢奶奶身后端着装有玉米粒的小碗,几步一丢再用脚轻轻把土掩上去。
没做过这些的沈妙觉得有些新鲜,无论是田间地头弯腰劳作的农人,还是脚下或坚硬或松软的土地,都带给她之前不曾经历过的新鲜感。新鲜感过后,疲惫慢慢袭来,粗布衣服擦在脸上有些刺脸,脚底的绣花鞋也不够精致漂亮,可是听着远处几个妇人们的说笑声,看着身后长长的田垄,成就感就一点点漫上了心头。
很踏实。
日头渐渐滑落下去,坠在半山腰上。沈妙看了看剩下的半垄地拍拍手背着小背篓回家了,背篓里装的满满的,最上面是她刚在地头摘得红薯叶。
推门进了小院子,两只猪拔着圈门朝她直哼哼,小栅栏里的几只鸡也挤到门口来了。一下午院子里没人,猪也好鸡也好都饿了。把猪草扔进食槽,又丢了一把红薯叶子喂鸡,沈妙洗了手准备做晚饭。
柜子里有个粗布袋子扎得紧紧的用绳子吊在柜子中间,沈妙取下来解开一看是打碎了的玉米糁,小碗挖了大半碗用水淘了倒进锅里再放上几个杂面馒头和菜饼子,沈妙就坐在灶台前升起了火。
虽说是做惯了小姐,而且原身还是秀才家的女儿,可这具身子似乎是做惯了这些的,一件件一条条做起来有条不紊。灶里烧着火,她还有功夫在园子里摘了辣椒豆角,又回来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剥蒜一边看着火。
印象中,原身在家时也是这样。
家里三个孩子,母亲总喊了她去挑水做饭,要她带弟弟,要她给姐姐洗衣服。在外面时对着外人母亲总是笑的一脸和善对人说三个孩子向来是不偏不倚的,只是关上门来家里的活计终归是她来做。姐姐是家里第一个孩子是最讨喜的,弟弟是唯一的男孩是最受宠的。
只有她,头一个女孩再来一个又是女孩,刚出生就对上了父母失望的眼神。
渐渐长到了十六岁,姐姐早已经嫁人好几年了,沈母怕离了她家里没人一直没提这件事,她还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在家里照顾弟弟,洗衣做饭,宛如秀才家的小丫鬟。
后来,谢奶奶托了媒人过来,带着十足的诚意,沈母看着银子动了心就点了头。
鹤山村分为东鹤和西鹤,东鹤靠河土地肥沃,生活富足。西鹤靠山,田里的东西不够吃还要去山里讨生活。东鹤沈秀才的女儿嫁给了西鹤谢家的穷小子,东鹤的人家见了沈父都恭维他有秀才老爷的样子,不嫌弃谢家穷。沈母听了每每也仰着头说一些不笑人贫不怕家困的话来,面上颇有几分得意。西鹤的人家见了谢远也总是打趣他娶了个秀才娘子将来肯定能生个状元儿子,只有原身还和之前一样是个小透明。
就是她自己,上一世的老夫人和大太太也对她谈不上喜欢。
“好香啊,妙妙做好饭啦。”
谢奶奶三人也忙完地里的活回来了,看她小小的一团蹲在灶前剥蒜笑着夸她:“真能干,你歇会,一会奶奶炒菜啊。”
沈妙回头看着小院里的三人,弯了弯眼睛,“那您帮我烧火吧!”
原身也好,她自己也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香浓软糯的玉米稀饭,焖的软烂的豆角土豆,还有一碟子烧辣椒拌黄瓜,四个人围着院子里的石磨吃起了晚饭。
晚霞绚烂,树叶婆娑,远远近近地飘起炊烟,又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