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任
成了亲,感受到老夫人和大舅母态度的转变,沈妙每晚总磨磨蹭蹭地不想睡,总害怕会做梦。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做梦梦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一世就预示着要结束了。
她贪恋这一世的温柔,有些走不出来。
谢远把她的依恋当作另一种热情,每晚总是累极了两人才相拥着睡去。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沈妙每天都是一夜无梦睁眼到天明渐渐有些觉察出不对。
难道这一世的目标不是老夫人和大太太吗?还有什么任务是没有完成的呢?
没等她想明白,宫里传来了任职书,谢远要去秀州上任,那里距她姑苏老家一天即可一个来回。
谢远被老夫人叫过去了,沈妙一个人坐在镜前通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自作多情,她总觉得这是谢远自己谋的差事,难道是为了她?
自古大殿上点了探花之后往往都是入翰林院的,为何谢远要跑到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厢房里,老夫人也想不通孙儿为何放着京城大好的差事不做,去什么秀州。此刻正满面寒霜站在窗前厉声质问自己一手看大的孙儿:
“你打的一手好算盘,连自己祖母亲娘都骗可真是用心良苦!”
难怪都成了亲还磨磨蹭蹭地不去宫里,感情那个什么翰林院编修人家瞧不上,现在翅膀硬了要飞远了。
谢远跪在窗前没有辩解,他知道一旦任职书下来家里肯定少不了争执吵闹,这不过才刚开始罢了。
按祖母的意思,他留在京城谋个差事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是最好不过的。可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性子,想到接下来的好几十年都要在京中混日子一样每日点卯上下值,他无论如何也勉强不了自己。
他只是看起来弱但他并不软,八千里路云和月,他也有男儿的志气和自己的野心。
老夫人看他不为所动又开始拉了他母亲出来,打感情牌:
“你不为我着想也要想想你母亲,你爹常年不在府中,有个什么事她跟你妹妹也好跟你商量不是?你这一走没个八百里加急送不了信,你当真放心?”
“有祖母在府里孙儿自然放心,府里府外孙儿也安排了不少人,祖母母亲有什么事直接喊了人送信即可。况且,孙儿又不是一去不回在秀州常驻,总会回来看您的。”
“少拿这些话哄我!”
老夫人动了怒转过身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孙儿,想到秀州离京城这样远离姑苏却近,又扭头打量他,眯了眯眼睛:
“是不是妙妙那孩子拿了什么话哄你……”
“祖母!”谢远低低叫了一声,打断了老夫人的猜测。
“祖母,我实话跟您说罢,孙儿的野心远不止于父辈!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有自己的打算,是孙儿幸运能得圣上赏识让孙儿去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您不也常说吗,出门在外,不要辱没了谢家的门风,怎么现在孙儿想要让谢家更好了,您又不同意了呢。”
远不止于父辈……
老夫人看着孙儿还有些稚气的脸半晌没说出话来,他父亲现在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看到祖母脸上的犹疑之色,谢远又替表妹开脱:
“表妹是您让孙儿求娶来的也是圣上御赐的婚事,怎么现在您还对表妹有什么偏见呢。表妹是不在京城长大,可是您也听到各府的太太夫人夸了不是吗?您怀疑表妹,这也是对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孙儿也不信任是吗,在您眼里远儿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自己主见的人吗。”
“起来吧,去你娘房里也好好宽宽她的心。”
老夫人被谢远一番话说的无言,转身让孙儿去寻大儿媳。孩子大了,她也老了,让他娘去管吧。
大太太并没有多少心思管这个从小不让她操心的大儿子,她马上快足月了,现在天天呆在院子里不敢走远。
听到儿子的一番话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老夫人那样大的反应,哪个孩子大了不是要离开爹娘的。
听到儿子儿媳要去秀州的消息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之前的表小姐现在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儿媳。而且……
她快要生了,万一儿媳这一两个月也诊出来喜脉,儿媳那边没什么她却有些尴尬。
二夫人那边也隐隐松了一口气,敬茶那天两个儿子不情不愿地开口喊了嫂嫂,远儿的眉头皱得老高,她都看见了。
原以为这俩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碰到喜欢的小玩意新鲜一阵就好了,过段时间玩着玩着就忘了,谁成想两个孩子着实消沉了一阵子。大概是整天在一个府里住着总是要碰面的,眼看妙妙成亲也过了一周了,两个儿子也不出去玩,整日里呆在房间读书习字,跟谁赌气似的,倒有几分上进的样子,她这才对儿子和妙妙表兄妹的事有了几分上心。
好在孩子们虽然顽劣但也都老实本分,没生出什么事端。
只是到底是做了嫂子,儿子这个消沉样子也不好让侄儿看见。现在两人要走,过个三五个月儿子丢开了这些事,再在学业上精进些是再好不过了。
装点行囊,拜别族亲。沈妙和谢远一起立在船头跟众人挥手,微风拂面,碧波荡漾,两人站了一会又一起弯腰进了船舱。
和上次谢远孤身一人只带了个小厮不同,这次府里包了大船,整个船上都是府里的人。
丫鬟婆子们都是用着顺心的,知道主子们的喜好,等闲不会去主子前面打扰。两个人临窗下棋,凭栏远望,一起撑伞看夏季的雨,吹河面的风,立在二楼看甲板上的小丫鬟拌嘴又在泊船时甩了鱼线出去垂钓。
水路缓慢,二人却只觉得时光飞快。每日里睁眼起床闭眼入睡,恍惚间行程已经过了大半。
夜深人静,船身轻晃。
“唔”,沈妙伸手捂住嘴有些难受似的闷哼了一声,羽翼似的睫毛在眼下扑闪,颇有些不满地抬脸去看谢远。
朦胧的灯光下,谢远就轻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汗湿的额发拨到一边,俯身在她耳边哄她:“没事,二楼没人。”
滚烫的呼吸落在脸边耳侧,帐子里的温度又升了几度。
走走停停,船只驶进码头。提前过来打点的管事早早派了马车来接,新买的宅子两进三出,窗明几净,带着江南宅院的精致又透着京里布局的大气。
第二天,谢远带了官印文书去府衙应职,沈妙在府里带着丫鬟婆子把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大管事来的早,宅子选的很用心,院子里流水潺潺,徐风阵阵,处处亭台小巧,楼阁精致,看得出很花费了一番心思。
安排好府里的婆子管事,沈妙又带着几个贴身丫鬟乘着马车在附近转了转,一上午的功夫采购了半个马车的东西。
碧绿的新纱帐只用了一天就被解了下来,换成了月白色竹纹细布帐子,透着光隐约可见竹纹,映着窗外的竹林,只觉得满室竹香。小花园里新开的各色花朵被小丫鬟素手执剪剪了下来,送到房里装进几个或瘦或圆的大花瓶里。
火红的花瓣还带着水珠精神十足地立在窗前,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了两下脑袋。小方桌上两只圆盘向日葵仿佛在交头私语,互相依偎着脸盘。
沈妙满意地拍拍手,转身去了灶房,晚上还不知道谢远什么时候回来,先备着晚饭吧。都是之前做惯了的也没觉得累,等谢远下了值回来问她都做了什么时,才发觉自己一天做了这么多事情。
小丫鬟们进来摆饭,两个人拿了帕子擦手。等她说上好大一箩筐话,看着谢远坐在对面朝她笑时,恍然想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她想跟他说话也没有机会,上一世做大少奶奶的时候也想着他要是能听她说说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该有多好。
现在,谢远就在她眼前,伸手可触。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她心之所想终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