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喂, 你瞧,方才那个女子倒真有些像是宋姑娘。”其中一个暗卫问身边人道。
而他身边的另一个暗卫,也是这批暗卫的统领, 却凝眉沉默了下来。
沉默的这个暗卫曾经随沈执入过宫, 宫中御宴上, 他见过琼华公主。
“你们几个留在此地看着宋家母子,我去去就回。”暗卫统领话落, 便藏身于暗处,悄悄跟上了琼华。
也是方才那个宋家傻儿子的功劳,惹出了琼华身边的暗卫,让沈执留在琼州的暗卫心中有了猜测。
待追到琼华踏进宋家旧宅时, 这暗卫统领的猜测终于落实。
“果然是公主。”他心中道。
察觉到琼华身边有众多护身暗卫,这位统领并未贸然动手, 而是暗中查探了番,便悄悄回去了。
回去后当夜,他便给金陵的沈执写了一封信。
信中明确提到了琼华带着一儿一女在琼华宋家。
飞鸽传书极为迅速, 三日后,金陵的沈执就收到了消息。
信送到时,沈执在书房, 衣袖中隐带血迹, 他看着信中内容,沉默了好一会。
信中说琼华带着一儿一女出现在琼州,那一儿一女中,除了妍儿之外, 应当就是祁衍之的孩子了。
怀儿一直未曾曝光,沈执只知道宸儿一个。
这也使得,他下意识以为, 这个宸儿便是琼华身边的那个孩子。
就在沈执长久的沉默中,书房的隔板突然响起一阵敲打声。
沈执听到声响后,抿唇起身,推开了书房的隔板,露出里面的暗室。
“肯说了?那个孩子在哪?”沈执踩着血迹,走向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阴翳问道。
宋怜被他折磨的满身伤痕累累,唯独一张脸完好无损,她昂首看向他,脸庞被血泪染的可怜至极。
沈执给她灌哑药,害她口不能言了许多年,让她如今即便能开口,也不愿开口。
可她受不住了,太疼了。
宋怜勉强抬起身子,将脸靠在沈执腿腹,泪水不止,哭的可怜。
她用泪水和他腿腹的衣物布帛洗净脸庞,露出能换他生出怜意的这张脸,求他放过她这一次。
沈执垂首看着卑怯入骨的宋怜,突然想不起她这张脸究竟和他记忆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像在了哪一处。
十八年过去了,那个人的影子已经有些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宋怜。
“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的孩子,他生下便是死胎,我被灌了太多的药,身子不堪,养不活他,宋陵见我丧子可怜,把一个孩子交给我照顾,我怕您怪罪,才谎称那个孩子是我所生。”她开口求他,数年不曾言语的嗓子沙哑摩擦,痛苦无比。
沈执闭上眼眸,说不清心头情绪。
他从宋怜怀中抽出腿,转身离开,却在走出暗室时,吩咐心腹道:“送去行宫冰室养着吧,让林太医去盯着,人不能死。”
而后,沈执在给琼州的暗卫回信时,略过了那个孩子,只吩咐将琼华和妍儿带回金陵。
他在密信中提到了琼州宋家的暗道,让留在琼州的暗卫,从暗道带人离开,不要硬碰硬。
沈执自己有个习惯,但凡在一个地方落脚一段时日,都要设置个逃生保命的暗道,琼州宋家老宅的暗道,便是他带宋陵回乡祭祖时挖的,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处暗道了。
沈执的信送回琼州的当晚,暗卫便从暗道潜进了宋家老宅。
妍儿早早睡下,琼华正强撑着眼皮给怀儿将睡前故事。
好不容易哄得怀儿睡着了,突然,柜门响动,就在瞬息间,琼华被人困住了。
“公主恕罪,奴才是太子殿下的人,奉命接您和小贵女去金陵。”暗卫统领先一步开口解释来意道。
“嘭嘭嘭……”外头的暗卫察觉不对敲响了门,边敲边问:“敢问公主,屋内是何声响。”
眼见局势危险,暗卫轻声同琼华道了句:“得罪了。”
话落,琼华便被敲晕。
这些暗卫赶忙跳进柜门内暗道,逃了,临走时还将入口炸毁。
门外的暗卫察觉不对,踹门而入,入内时,只见到两个孩子,却没了琼华的踪影。
这些暗卫一边贴身看着妍儿和怀儿,一边派人去追琼华等人。
同时,将今日之事,传信给祁衍之。
祁衍之收到消息时,人已经在长江北边军营了。
与此同时沈执一封信送到祁衍之手中,他在信中写道:“舍妹归家,一切安好,多谢旧日照拂,勿念。”
而琼华醒来时,也已经在金陵行宫了。
她揉着后脑勺掀开眼帘,一眼就看见坐在一旁的沈执。
“醒了。”沈执悠悠开口。
琼华抿唇忍耐心头的火气:“皇兄你作何让人打晕我带过来?”
沈执冷笑,回应:“不带你过来难道由着你给列祖列祖丢人显眼吗?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大周的公主?祁衍之是你我的仇人,你忘了吗?”
琼华指尖微颤,回话道:“不曾忘。”
她没有忘,从来没有忘,所以她才会痛苦,才会为难,才会恨,才会不甘。
可是,她也是个母亲。
如果没有孩子,她可以决然,可是,如今不行啊。
琼华掩面不语,指尖也不住的颤。
沈执毕竟如珠如宝的疼爱了她二十年,又愧对于她,到底也不舍得逼她。
“罢了,皇兄只是不想你再嫁亡国仇人。”
“我明白,我不会,琼华身为大周公主,永远也不会嫁于亡国仇人。”琼华话语坚定,同他承诺。
“好,皇兄信你。”
沈执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分毫拿琼华威胁祁衍之的念头。
“好生休息,皇兄去前线了。”沈执起身离开。
两军对垒,终于开战,一夜之间,长江的水便被血色染红。
厮杀声震天,不断传向金陵行宫。
琼华整夜无眠,凌晨起身,久坐不住,心头烦躁的紧,索性往行宫冰室那边去了。
早年间琼华曾经随父皇南下巡视,在金陵行宫住过,知晓行宫中有个冰室。
因为战事已起,兵将大多都在前线阵前,行宫只有少部分。
沈执没有吩咐幽禁琼华,只叮嘱外头危险,不要让她离开行宫,这也使得她在行宫之中可以随意行动。
琼华一路上都没有被拦下,唯独走近冰室时,突然被现身的暗卫挡住了去路。
“公主留步,这地界寒凉,不适合公主进去,您请回吧。”暗卫乍然现身出声,也是惊到了琼华。
她停步在外,也不欲强硬要进。
可这时,冰室内却隐约传来了几声沙哑喊叫。
那声音,似乎是在隐忍克制的承受痛苦。
“里面是什么人?”琼华好奇问道。
暗卫相视一眼,摇头道:“公主请回吧。”
这般态度作法,实在让琼华觉得奇怪。
她抿唇未语,不欲过多纠缠,面上似乎放弃了要进去的念头,转身离开此地。
琼华一边往外走,身后的那道沙哑痛苦的声音却愈发凄厉,鬼使神差的引着她想要一探究竟。
暗卫眼中的琼华步步走远,离开了这处地界。
实际上,琼华在走远后,悄无声息绕进了冰室的地下入口。
她幼时到金陵时正是暑热天气,最喜爱在冰室里玩闹,父皇顾忌冰室寒凉不欲让她就呆,她便偷偷让宋津言挖了个地道口偷跑进去。
琼华循着幼时的记忆,猫着身子进入冰室,悄悄往里面走。
她一进冰室,便嗅到了很浓的血腥味道,与此同时,那道痛苦至极的凄裂声响也清晰入耳。
冰室内极为空旷,所有景观一览无余,琼华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满身血痕的宋怜侧身迎上她的视线,琼华在看清楚她的面容后,神色剧变。
这个女人,像极了画中的先皇后。
而宋怜在瞧见琼华的那一刻,却突然笑了。
“你是谁?”琼华呆愣问道。
宋怜嗓音沙哑可怜,带着哀婉声气,回答道:“妾名宋怜,琼州人士。”
姓宋,琼州人士,又和画像中的母亲生得如此想象,琼华甚至冒出了怪诞的念头。
她问:“你生辰几何?为何在此处?身上又怎么有如此多的伤?”
年岁几何?宋怜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启唇答话。
“庚子年二月生,年十八。”
真巧,庚子年二月,先皇后难产驾崩。
琼华愣住了,她想若是先皇后当年的那个孩子活着,就该是眼前的宋怜的1这个年岁。
可她也清楚,眼前的宋怜决不可能是那个孩子,当年诞下的死胎,是个皇子。
琼华有些腿软,强压下心头乱糟糟的思绪,走到宋怜跟前。
她小心翼翼的近前,唯恐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
柔声问她:“你是如何在此处的?怎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我皇兄做的吗?”
琼华提及皇兄,宋怜霎那间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怪不得,怪不得。她如此同自己道。
如何在此处?
宋怜唇角微勾,带着笑意,那笑容却让人打心底生起怜意。
“妾十四岁时在琼州跟了太子殿下,往后一直是他的人,惹了他不悦,这才受这些罚。”宋怜最可怜之处,便是她从始至终,不曾分毫反抗过沈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