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斗法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数九寒冬,滴水成冰。
因为韩父一直封闭自身,终日酗酒的缘故,韩家的一切都压在了韩烬身上。虽然他也精通医术,但毕竟人尚年少,上门求医者,大多是些跌打损伤之人,所以日子过得愈加艰难。幸得莫家时常接济,才将日子勉强过度了下来。
十二月的一天,日将就暮,韩烬背着竹篓采药回来,瞧见早上出门时放在卧房门口的饭菜一动未动,已经结了层细密的白霜,连忙端着进去灶房,热了下后连带着从巷口酒馆打的一角酒又复放回门口。
“爹,饭菜跟酒我在门口了,你记得吃。”
良久,屋内传来一声冷哼。
做完这一切,韩烬用灶上的余温烤了几个土豆,连带着皮吃下便是自己的晚饭。
吃过饭,他打了盆水草草梳洗了下,然后走进自己的小屋,拉了条被子,直接和衣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韩烬突然被股冷意冻醒。他抖着身子下床,想要去灶房生火暖一下身子,却不想还未出门,竟透过门缝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如水的月光下,一人御剑凌空,漫边发丝飞舞,与那些志怪小说中的剑仙一般无二。
“我与道友无仇无怨,何必苦苦相逼。”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一道绿光从韩父卧房中激射而出。
“爹。”韩烬见状,便要冲出门,可脚上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绿光散去,显露出韩父挺拔的身姿。他一身褐色短衫,面对御剑于空之人背手而立,脸色淡然,全无半点怯意。
“无仇无怨,你说得可真是轻松。”锦袍公子以手比剑,凌空一指,万千剑光从他身后分出,将整座小院牢牢锁住,“你害我好友性命,夺舍而生,还说无仇无怨。”
“那道友想如何?”韩父连退两步,左手探向身后,暗自握紧了黑瓷酒壶。
“简单。”锦衣公子哼笑一声,“还我师兄躯壳。”
“你乃修仙之人,定知不可夺舍凡人,不可越阶夺舍,一生只可夺舍一次这三大铁律,如此,是想让我死?”
“多说无益。”锦衣公子手中掐了个法诀,环绕在小院周遭的剑光倏然并拢,在空中凝成一柄三丈有余的巨剑,轰然斩下。
“来。”韩父单手变爪,虚空一摄。
房内的韩烬只感觉一股巨力及身,拖拽着自己撞开门来到父亲面前。
巨剑在韩烬身前停留片刻,随后破碎消散,锦衣公子随后传音入耳,“拿凡人作挡箭牌,实乃我修道之人之耻。”
“走。”面对锦衣公子的讥讽,韩父不以为意,抓住韩烬双双化作流光飞向天际。
庆平县外,乱葬岗之上,一道青光落下,散去后显现出韩父与韩烬二人。
“爹,你,他”
“烬儿。”韩父的声音出奇温柔,他轻轻捏了捏韩烬的脸颊,屈指在其额头弹了下。“为父怕是不能再陪你了,好好活下去。”
一滴清露随后从韩父的酒壶中飞出,在空中倏地膨胀成个巨大的水泡,将韩烬包裹在其中。
“放下那个孩子!”远处,一道剑光远遁而来,将水泡搅的粉碎,腾挪之间,韩烬只感觉头晕目眩,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在乱葬岗之外。远处,冲天的剑光将夜空照的通明。
“收。”剑光未至,韩父手中黑瓷酒壶先行飞出,拇指粗的瓶口隐有雷鸣之声,一道乌光应声从中射出,化作巨掌,将那凌空劈下的剑光牢牢攥住,然后一点点,拉扯进壶中。
“法宝。”瞧见黑瓷酒壶异状,锦衣公子神色顿时凝重了许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还不配知道本座名讳。”韩父将黑瓷酒壶握在手中,眼中凶光毕露,“念在你与本座这具身体有些情分,我不想伤你,滚。”
“可笑。”锦衣公子从空中飘然而下,手中法印变幻,淡淡的光晕以他为中心朝外扩散出去,空中瞬时凝结出无数把细小的水剑,“是不想,还是不能。”
“牵波引海决?”韩恣单手作掌,虚空一招,乱石堆中飞出一柄长剑,稳稳落入他手中。“阁下出自上清宗?”
锦衣公子没有回答,而是单手持剑,用力压下。漫天剑雨随即喷薄而下,震动的大地也激荡起来。
“怎么不收了?”隔着剑雨织成的帷幕,锦衣公子朝韩父高声叫道。
“竖子莫要猖狂。”剑雨之中,韩父支撑起一圈翠绿色的护身咒法,不过却像是风雨中飘摇的烛火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锦衣公子横剑于胸,脚下的大地一寸寸龟裂,剑尖延伸出一道长长的蓝色罡气,看似轻薄的一把剑,此时竟似乎有千钧重。
“重溟潮汐,归于太阴。”连绵的剑雨将锦衣公子的话分割的支离破碎,长剑被他挥动,漆黑的夜色瞬时被青芒斩为黑白两色。
手持黑瓷酒壶的韩父渐渐隐没在黑白之间的空隙中,再次现身时,已是满身血迹,虚弱不堪。
眼见着锦衣公子将黑瓷酒壶摄入掌中,韩父颤声道,“道友,可否听我一言。”
从袖中飞出一道符箓缠在黑瓷酒壶上后,锦衣公子持剑走到他面前,冷声道,“说。”
“距此地东南方一百五十里,是我真身所在之处,本座纵横百年,所得所学,皆在那里,道友过去取了便是。”
“如此,我也不会饶你性命。”
“哈哈,咳咳。”韩父口中咳出一滩乌血,看向韩烬所在方向,“我自是不会奢求道友放过我,只是那名少年,乃我遮掩身份所用,与此事毫无干系,相信道友定不会为难他。”
“假仁假义。”锦衣公子屈指一弹,将惊得一时说不出话的韩烬从远处摄来,而后剑光流转,斩下韩父一臂,将其握在掌心的一张符箓搅碎,“你所修行功法邪性异常,周身煞气外泄,看看他已经被侵蚀成什么样子?”
“玩物而已。”韩父被锦衣公子点破,当即干笑一声。“本想等着实力恢复大半,便寻个月圆之夜,将这凡人坠进水井之中,怪只怪,这人算不如天算。”
“冥顽不灵。”一道青光从锦衣公子袖中射出,钻入韩父眉心,隐约间,氤氲的雾气从他身上升腾而起,消散在空中。
“你,我爹,他。”韩烬咬紧牙关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兀然被身上涌起的刺骨寒意压制的几乎晕厥过去。
“不要说话。”锦衣公子在其身上连点数下,然后取出一枚白色丹药送入韩烬口中,“意守玄关,不要失神,我帮你祛除煞气,顺便解开那妖人施在你身上的惑心术。”
丹药入口,韩烬只感觉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而后传遍全身,深入骨髓的寒意随即消失不见,脑海中,原本的记忆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又相互拼接成一副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