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梦的预兆
视频通话到此结束，随后，我又收到傻狗发来的一条信息：该你了。
看到这三个字，我立马穿衣服下了床。
刚出酒店大门，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感受着自然的温度，看着大街上正常的天色与灯光，甩了甩脑袋，我突然有种重新活过来了的感觉。
同衣酒店对面那黑漆漆的工地里，我悄悄跟着钱进和阿西俩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七楼。
跟往常一样，阿西刚一到地方，就抱来一堆木头，在老地方点了一堆火。
火势慢慢大起来以后，钱进拿着块还未经任何雕琢的方木，寻找着合适的下刀地方。
阿西也拿出自己的折凳，在火光照不到的黑影里坐了下来。
认真的端详了两分多钟后，钱进开始动手，随着她手里的动作，一片片木屑脱离了方木，在轻飘的飞舞了一会儿后，落到了早在它们飞出方木那一刻，就预设好的地面上。只有个别的木屑，在脱离的之初，因为阻碍了新木屑的生成，被钱进猛的一吹，偏离了原先的预设，飞向了一个同类不曾去过、谁都不曾注意到的角落。
我躲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俩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火边，阿西目不转睛的盯着钱进手里活计的进度；钱进则坐在半明半暗的光与黑暗的交接处，聚精会神的一点一点的打磨手里的方木。
“哥。”
“嗯。”钱进应道，手里的活计一点儿没慢下来。
“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呗。”阿西请求道。
钱进轻轻一笑，问他：“你想听什么？”
阿西说：“我也不知道，什么都行，要不你就讲现在第一个出现在你脑子里的那些事。”
钱进手里的动作暂停了一下，她的头还保持着削木头时的姿势，歪向左边，笑了一下，说：“你这小孩儿，鬼机灵。好，那我就跟你讲讲做的梦。”
阿西见有故事可以听，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把折凳往钱进这边拉了一点儿。
“是这样的，这些梦不是我做的，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小孩儿做的。”钱进先解释道。
尽管不是钱进做的梦，但阿西看起来依然兴致不减。
“你还记得，有一次在玻璃房里，咱俩看的那只蜘蛛吗？”在故事正式开始前，钱进先问了阿西这么一个问题。
阿西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说记得。
钱进头没抬起，轻笑了一声说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得更详细，我只能告诉你，在某个时期，我们开始相信一些毫无根据的东西。比如，蜘蛛是用来报信的；无故飞来的鸽子，不能把它关起来，要不然会给自己带来噩运。”
阿西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本质上，这种说法的产生是因为我们迫切的想要一种心理安慰，哪怕这安慰来自一个小虫子。或者是以此假想着自己跟同类还是有联系、是密不可分的。”
同类？
真是奇怪的用词。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钱进的身份、目的，那么现在我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物种。
阿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钱进接着说：“连虫子都能被代入到我们的生活里，就更别说是梦了。所以，在做了一个自认为很有意义，却参不透的梦时，总会想法设法的找人来解梦。”
钱进顿了一下，继续说：“那个小孩儿跟我说，在一切发生变化的第一天晚上，梦到自己家里的房前屋后，长满了叶子碧绿、果实鲜红的草莓，在梦里那小孩儿笑的很开心。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很奇怪，所以就找人来解梦。解梦人一脸同情的告诉那个小孩儿，说那个梦预示着一种新的生活。”
“后来呢”阿西追问道。
钱进神秘的一笑，接着说道：“后来，过了半个月后，一天晚上，那小孩儿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小孩儿站在自家水稻田边的小水渠边上，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进了水渠里，水渠里的水明明不深，还能听到不远处稻田地里，有人在讲话。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那小孩儿顺着平躺进去，整个人被水流冲走了。那小孩儿还说，刚掉进去的时候很慌，双手奋力的抓取。刚好有一根稻草，从眼前的水面上漂过。来不及多想，那小孩儿一把抓住那根稻草，没想到那稻草刚被攥到手心里，就缠绕在那小孩儿的手腕上，怎么都挣不开。”
钱进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讲：“第二天早上一醒来，那小孩儿什么都没说，因为，在梦里那个连一根稻草都挣不开的自己，让那小孩儿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这个梦讲完了，钱进手上的动作自始至终没有停过。阿西眼睛直呆呆的看着某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突然钱进开口对阿西说道：“把酒拿出来吧，老爷要来了。”
听到钱进的话，阿西没有犹豫，按照钱进的要求，拿出了几罐酒，放好折凳，支好桌子。
才刚准备好这些，就听到一个夹着哗啦哗啦的笑声传来，钱进和阿西回头一看，一个手机照出的一团亮光里，一个黑鞋、黑裤、黑衣、黑手套，头上套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的人站在七楼的楼梯口。
老爷来了。
钱进停下手里的活计，对着老爷怒吼道：“你是飞上来的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老爷动作缓慢的向钱进和阿西走去，跟上次一样，我还是没看到他是怎么从我身边过去的。
“真是的，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说些‘非常想念您呢’之类的话，一见面就发这么大的脾气。”老爷站在钱进和阿西身边，在那把专为自己准备的折凳上坐下，哗啦哗啦的摇着头，嘴里一直说着“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钱进白了老爷一眼，收了手里的活计，打开手里的啤酒，刚想举起来碰杯，看了一眼老爷的啤酒罐，回头问阿西：“小孩儿，老爷的吸管呢？”
阿西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身，去柱子后面的冰箱里，抽出了一根吸管，递给了钱进。
钱进一手攥着吸管，一手伸到老爷的桌前，拿起啤酒，打开，然后把吸管塞了进去。把酒递还到老爷手里的时候，看了一眼老爷头上的塑料袋，忍不住挖苦道：“你说你戴这个玩意儿干啥，把自己搞的跟智障人士似的，喝个酒都得要人伺候。”
老爷接过酒罐，慢悠悠的用吸管喝了一口酒后，纠正起钱进说话时，用词上的错误，说：“是残障，不是智障。”
钱进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智障加残障。”
老爷见说不过她，只好又哗啦哗啦的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大人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钱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巴，没再说话。
我能看出，阿西看着这两个人斗嘴时，那满眼的羡慕之情，在旁边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一罐啤酒很快就见了底，钱进刚开口让阿西再拿几罐来，老爷就把手一抬，说道：“不喝了不喝了。”
钱进像是接收到了一个什么信号，她回头看着阿西，说道：“小孩儿，天不早了，先回去睡觉吧。”
阿西有些闷闷不乐，但是钱进的话他总是要听的，只得手脚利索的收拾好桌面上的空酒罐，然后跟钱进和老爷打了一声招呼，就下楼了。
只剩下钱进和老爷两个人的时候，突然都沉默了。老爷把头转向那个越烧越旺的火堆，隔着塑料袋，看了一会儿，说：“先把火熄灭了吧。”
钱进“嗯”的答应了一声。
自从阿西走后，我尽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眼皮越来越重，我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