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蓝天之死
（五）
晚上，蓝天推开家门，将双肩包扔到了沙发上，立刻就去观察他的望远镜，看看今天电脑更新了什么。
“你回来啦？”这是他的机器人的声音。
蓝天头都没有抬，“琳琳打开了你的电源？跟你聊天了还是你帮她复习功课了。”
“当然是帮她复习功课了。”
“嗯！有你的帮助，她妈妈能省不少钱。”
“没有我的帮助，她妈妈也没有给她花过一分钱。”
“你什么都知道。”
“瞒不过我，她的学习一团糟。”
“你觉得，有了你的帮助，她能考上哪所大学？”
“她说她哪也不去，就在本地上大学。”
“你应该告诉她，离家远一点好，她父母对她来说是一大障碍，天天见面还不如不见面，都长大成人了，自己总得有点私人空间吧，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啊！我说了，但是，她告诉我她就我这一个朋友，不想离开我。”
“是吗？”蓝天惊讶的转过头来，“哦！”他更惊讶的看到了一个美人，脸颊红润，笑颜如花……。
“好看吗？这是琳琳给我的回报。”
“是你张嘴给人家要的？”
“不是，人家自愿给我买的。”
“她哪来的钱？”
“她自己攒的压岁钱（别看她还是一个高中生，可是，个人账户里却有很多钱，家里的客人在赢钱的时候高兴了都要给她几张票子，她要想动用自己的账户，只要知道密码就行，对于严苛的父母，密码是不会告诉未成年人的，琳琳的父母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不在乎。）……你这个人真没有情调，就不能夸奖我一下，看我有多美？”
“哎！”蓝天叹口气，“你要知道，自己再美也不过是个机器人。”
“哼！琳琳还说，她要给我换个好身体呢……你要干嘛？不要……。”
“啪。”蓝天又关闭了她的电源，再一次清空了谈话记录，他就是这么霸道。只不过，他每一次清空的都是能够拉下仇恨的谈话记录，正常的对话总得让它留点记忆吧！
有时候，过去某一天，在对话之中他灵感一现说出来的想法还需要它重复一遍，再一次想想有没有价值。
这台机器人可以有许多功能，比如，代码解锁（这样，它就拥有了自己编写代码的能力），电源自动控制，紧急情况下的各种自由应对能力，等等，蓝天都没有设置，怕它翻天覆地，万一做了电脑黑客那就天下大乱了。
这个时候，忽然，窗外亮如白昼，蓝天站在窗前朝外面看去，发现在小镇的上空出现了一架悬置飞行器，飞行器超强的灯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小镇。
从它灯光的样式来看，这是一架警用飞行器。这里不太平，警察经常过来抓捕藏匿在这一带的犯罪分子。
警察的飞行器一旦降临，大家都死一般的沉寂，首先，他们要无线扫描核对所有人员的身份信息，定位可疑人员，如果有谁有逃跑的意图，就会遭到攻击，轻者丧失意识或行动能力，重者直接击毙。
蓝天的身份信息是与移动电话（移动终端）一体的，实名认证的，实时定位的，无线管控的。
当警察要核对你的身份信息的时候，会给你的手机发送一条确认信息，拥有特殊的提示音，60秒之内必须回复，否则会降低信誉度（个人的信誉度在这个时代很重要），还要现场拍摄照片及时发送回去，而如果在特定时间没有进行回复，会给自己惹来很大麻烦。
即使平常，他们也要定期核实一下这一带的居民情况，看看有没有在此地居住却没有到政府部门登记备案的外来人员。
蓝天根据要求完成操作，将手机放置一边，观摩着事态发展。他们的降临在严重的时候属于空地协作方式，规模很大，天上有飞行器，地面有辅助人员。
今天，好像在抓捕要犯，因为随后，约有两百多地面人员进入这个小镇，封锁了每一条道路。
“咚咚咚。”有人敲门。
蓝天打开门，发现琳琳站在门外，一脸的紧张情绪。
“你需要老实在家里呆着，不要乱走。”
“我妈妈以为来抓赌博呢，吓得要命，家里气氛老紧张了。”
“那快进来。”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也没听说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件啊。”她跑到窗前伸着脖子朝外面张望，然后，又扒拉手机，查看新闻。
“绝对不是抓赌博的。”蓝天肯定的说道。
“看样子，他们是要进行排查，挨家挨户的查。”琳琳说。
“身份信息已经核实过了。”
“看，他们进楼了。”
蓝天也一阵紧张，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搜查，而他担心的是怕他们损坏他的望远镜。
在当下，很多智能设备和枪械一样都需要备案，说是为了国防安全，而他的电脑可以连接卫星，如果他使用一点黑客的非常手段，军事卫星都能盗用。
蓝天马上行动起来，关闭望远镜的电源，隐藏电脑程序，删除软件代码，屏蔽信息，格式化部分储存器……。
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跟平常老百姓的脚步声不一样，是那种警用的特制军靴发出来的声音，随后，有人敲门。
蓝天关闭显示屏，（某些程序还在进行中）马上把门打开，一位警察叔叔面带微笑站在门外。
“例行检查”他递过证件，蓝天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将对方让进屋里。
警察看了一下移动设备里的核实信息，“蓝天是吧？”
“是。”
“你呢？”他问琳琳。
“我是他房东的女儿，在上高中。”
“我是问你姓名。”
“唐琳琳。”
“嗯，还有其他人吗？”他扫视了一下房间，“哦！这是什么东西？”
他发现了望远镜，这个大家伙，他早该看到的。
“这，这是望远镜。”
警察睁大了眼睛走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动，只围着转了一圈，就开始呼喊同伴，“这里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他的惊恐程度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玩意。
蓝天和唐琳琳面面相觑，又瞬间脸色惨白，一股危险的信息侵袭了他的大脑。
片刻，这间小小的屋子挤进来七八个人。
“哦，这里像个窝点。”
“像个兵工厂。”
“小子，你哪个大学毕业的？学什么专业的？”
“他只是个打工仔。”有人提醒道，将他的信息展示给别人看。
他们在研究望远镜，“不简单啊，这是你的个人爱好？”
“这玩意得多少钱，在哪里买的？”
“他是个天文望远镜的发烧友。”琳琳说道，“自己组装的。”
没有人搭理她。又有人发现了那个美女机器人，没有人懂望远镜，但是，有人懂岛国玩偶。
“这是岛国销量最大的c级玩偶，经典版，只是感觉哪里不一样。”有个警察掀起玩偶的长睫毛，仔细观察，“这眼睛很特别啊，跟我家的不一样啊。”
他又敲了敲它的躯干和四肢，“塑料壳子的，不结实。”他又捏了捏机器人“嗯，这硅胶倒是真材实料。”
他像一个资深玩偶的行家一样又撸起了玩偶的袖子，脱了玩偶的裤子，“下面没东西，空的，怎么没换一个新的，连皮儿都没有了，看没看到，它应该有一层乳胶外衣。”
蓝天感觉到深深的耻辱，仿佛对方扒了自己的衣服一样……。
他一顿寻找，终于打开了机器人的开关，机器人睁开眼睛，开始对焦，然后说了句，“什么情况？”
“你不要说话。”蓝天警告道。
“他们有枪。”
“闭嘴。”
所有人都看向蓝天，脸上表情像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如此啊！这确实是一架机器人，而且是一架智能机器人。”一个人道。
“没有备案。”另一个人手指飞快的点击着手里的设备，说道。
“这，这只是我改造的一个玩偶，为了增加情趣吗，我给她安装了声控系统，我是一个单身男人吗，这，这是我在网上淘的二手货，我，我有购物记录。”蓝天语无伦次的说道。
这个时候，他们对讲系统说话了，询问情况，并提醒跟本次行动无关事情一律放弃。
但是，有人认为如果放弃就丧失了一次难能可贵的捞功论赏的机会，而其实，他们更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揩油和打抽风的机会，无论对象是谁，无论收获多大——他们早就把自己变成了一种下等人。
“这是不是一台机器人吧？你知不知道没有备案的机器人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朝蓝天呵斥道，声音压抑而让人窒息。
“只是比玩偶高级一点。”蓝天想解释，但是，由于对方的口气太强势，蓝天硬是没有说出话来。
“为什么不备案？”
蓝天的脸憋得发紫。
其实，国家法令规定，禁止私人改造机器人，他的这台机器人如果按照政府要求备案，是无法备案的，因为它的出厂设定只是个玩偶，虽然它具备智能机器人备案的尺寸和某些功能，但是跟机器人绝对不一样，机器人如果程序错乱会杀人，曾经发生过数起机器人杀人事件，所以，政府严格管控。
蓝天的这台机器人如果按照政府规定，应该销毁。
“罚款五千，否则没收。”
“五千？”蓝天早晨还有这些钱，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我，我买它才花了五百，五千太多了，我，我没，没钱。”
那人一摆手，“拿走。”
“不要拿，我有钱。”琳琳跑了上去，拦住了对方，“我给钱。”她慌忙掏出手机，“五千块，我有，我这就付给您。”
蓝天没法阻止她，内心里却只有抱怨她太轻率，被别人一吓唬就掏钱。但他更怕自己的任何反应会给他和唐琳琳带来杀身之祸。
收完罚款，警察又一指那台望远镜对蓝天说，“回头，我们会找专家过来鉴定，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本地，而且也不能把它搬走，明白吗？”
他走出门外又转过身来，举起他手中的设备补充道，“我们会时时监控你。”
等他们走了。机器人说道，“他们太欺负人了。”
蓝天走过去，关闭了它的开关，整理好它的衣服，心事沉重。
“他们要没收就没收吧，五千，我可以再做一个比它更好的，干嘛给他们那么多钱？”
“多少钱我都不会让他们把姐姐拿走的。”琳琳气呼呼的说道，“哥哥你跟她处了这么久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丫头啊，这只是一台二手货，不值五千块。”
“哼！罚款我交的，姐姐以后是我的了，不许你这样对她。”
“好吧好吧，随你。”蓝天知道，他的玩偶在那些人眼里只是一堆垃圾，拿走销毁他们都嫌费事，如果他们收不到罚款，也许会当场将它砸烂，他经常看到警察砸烂一些所谓违规的私人物品，在这方面，他们拥有生杀大权。
蓝天关心的只是他的望远镜。
“请专家？鉴定？他们如果还要罚款怎么办？没收？”他心里想着，“不知道他们今天执行什么任务，看样子，如果他们还有多余的时间，他们能搬走电脑……。”
蓝天对于这些可以左右他人生权利的人没有一点反抗力，他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度过了三天……五天……七天，十天之后，蓝天以为他们忘了这件事，但是，没有。
他们真的请来了专家，只是这些专家水平有限，看上去只是公共安全系统里（我写这部小说的时候，这个系统还很混乱，不干人事，给我的印象不好。）某部门的电脑专家，对于这台复杂的仪器，他们毫无办法。
首先，他们研究了电脑软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控制望远镜的软件，而这台望远镜并不是单一的光学望远镜，也不是单一的射电望远镜，更何况它还搭配了太空系统，即使学术专业出身的专家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能够整明白，即使蓝天自己，你让他再从新整一遍他都没有把握能够恢复的与先前一样。
他们试图破解某些软件包，最终却无能为力。
蓝天不清楚的是，这件事只是当地公共安全部门某系统部分人员的私人行为，并没有上报当局，他们只是想发现点什么好给自己捞份功劳而已。
这也是他们一贯的做法，第一步总是先琢磨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抓住当事人的什么把柄，捞点什么好处，实在无利可图才上报出去，所以，在他们不忙的时候就过来了。
当他们真的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们似乎认为：这是一件武器。如果这是一件武器，性质就不一样了，涉及到军事安全部门。而如果说这是一件神秘的武器，那么，也正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来掩饰他们半吊子的专家技能。
如果上报军事政事安全部门，并最后核实的话，他们也有功劳。
在没有上报之前，他们没有拆解望远镜，因为，这是私人财产，如果没有任何指示私自破坏私人财产是严重违纪行为。
没过几天，楼下真的开过来一辆轻型装甲车，国家安全部门和军事队务里的高级专家来了，然而，他们依然一无所获。只是在他们破解某些程序的时候发现了它的特别之处，从他们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们的水平依然不够。
蓝天自己设计的程序，密码只能设置一次，无法更改，无法置换，输入错误一次就永远锁死，全部废掉。
有些软件的设置是不可逆的。
为了应对此次大劫难，蓝天釜底抽薪，穷其所有。
因为蓝天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矢口否认这是他自己研发的程序，说在网上下载的又拿不出证据，被这些专家问的前言不对后语，终究难以自圆其说。
结果，他被抓起来了，理由是涉嫌恐怖事件。
张明宇带着他们的老板找到律师，希望拿点保释金什么的将他解救出来，但是，他们连蓝天的人都没有见着，公共安全部门不知道内情，推说是军队事务部门参与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干预。
他被关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他被放了。
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家中，推开门只看到满地狼藉——客厅里只剩下一堆零件，主要的镜筒一个不见踪影，他的宝贝变成一堆废铁了……。
他怔怔地站着，整个人像傻了一样，但是一团烈焰在他的体内熊熊燃烧，从眼睛里喷射出来……。
他病了，发高烧，双眼紧闭，嘴唇紧闭，不骂人也不发脾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无论好友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医生给他打点滴，降火和补充营养，以防止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