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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金陵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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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姝开始抓紧一切时间练习才艺,如同疯魔一般,想把过去的时间用这种方式留下来。

    而曹府,她去过三次,前两次都被曹夫人拒之门外。

    第三次,终于见着曹沁,她躺在重重纱帐后,语气平淡,不再说笑,仿若换了一个人。那重重纱幔,盈姝没有勇气撩开,她怕看见面目全非的故人。

    曹沁问她,“盈姝,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她答,“自然,是最好的。”

    她听见哭声,良久。

    “你不会觉得我不知廉耻吗?”

    “不会,我觉得你做了一件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可是,所有人都嘲笑我,说我…”

    后面的话淹没在低低的哭泣声中,但盈姝觉得自己听见了。

    “阿沁,她们想做而不敢做,用懦弱者的身份来笑你,是为不耻!”

    “谢谢你,盈姝。但其实你一直是对的。你让我少看些不切实际的戏,不要喜欢赵谨言,不要…”

    “阿沁!往事不提,我们往前看。”

    “盈姝,其实,你是喜欢赵夫子的吧?”

    盈姝立刻否认。

    “你不用怕,你若真对他有意,不用考虑我。因为我要离开钱塘了!”

    盈姝的泪水一下子奔流出来,她一把撩开纱幔……才发现,原来也没那么难…

    曹沁躺在床上,脸上闪着诧异,她面色青白,额头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疤,眼睛无神而红肿,那般可怜的看着盈姝。

    “为何要走?”

    “我,我要嫁人了…”曹沁躲着盈姝的眼睛。

    “他长的可符合你的要求?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未来的郎君不好看,死也不嫁!”

    听了这句话,曹沁眼角又落下泪来。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母亲说我的婚事拖不得了,丑事已经在钱塘传开了,早日定亲嫁人才是解决的办法。况且,现在我脸上又受了伤…”

    “脸上的伤会恢复的,又不会一直有。只要不去管那些流言蜚语就好了。”

    “盈姝,人迟早要嫁人。母亲说那人家居洛阳,家境殷实,早年还是阿耶的学生,或许我阴差阳错找到了幸福呢!”

    “我,我不想你走。”

    曹沁总算笑了笑,“我最不后悔的就是有你这个朋友!不过,女儿和男儿不一样,女儿嫁去哪儿就在哪儿安家,你以后也不一定会在钱塘,分别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日后我们还能在一块儿!”

    一个人认准一个选择,会用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和他人,盈姝再舍不得,也阻止不了曹沁要离开钱塘嫁人。

    “好,我们肯定会再见的,以后我们都是老太太了,也要聚在一块儿逛大街!”

    “好!”

    两个少女,许下一个诺言,车马慢慢,只能用好几十年来实现。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盈姝都庆幸自己撩开了那一层层纱幔,看见了后来的曹沁,也把从前的自己刻在了心上。

    至于赵谨言,宜徐徐图之!

    陈府,西院。

    这日,盈姝下学回来,就被传到西院拜见姑母。

    陈兰坐在老夫人下首,正和沈氏和小张氏聊些趣事,见了她,目光一番打量。

    “这一年未见,姝姐儿这身条拔了不少,脸盘子也抻开了,我看着,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姑娘就属这丫头最俊!”

    边说边唤了盈姝上前细瞧,“皮肤也水灵,还是府上养人!”

    老夫人喝着茶笑道,“元媛也养得好。要我说,个个儿都不错!”

    “可不是,母亲手底下调教的人,站出去谁不得夸着。”

    “你呀,最是鬼灵精!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陈兰是家中幺女,从小疼爱,又嫁到金陵,久不在跟前,现下见了,自是得老夫人稀罕。

    “姝姐儿,姑姑许久不回,也没打听你的喜好,做主给你选了一副镯子,看看喜不喜欢?”陈兰从身旁婆子那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盈姝。

    打开一看,一对碧玉镯子,油光水滑,光看种色便是极好的。

    “姝儿很喜欢,谢姑母赐。”

    “你喜欢就好。”

    沈氏瞧了,心下不快,心想这陈兰也太厚此薄彼了,同样是侄女,送盈玥和盈倩的都是一对簪子,虽说也是玉的,怎么比得上这对儿手镯,同样诧异的还有盈姝和老夫人。

    老夫人不知陈兰打算,只得解围道,“我还记得,兰儿幼时,老大很是宠爱。连着和姑爷相看,都是老大去掌的眼!如今,元朗和元媛的这么大了!”

    陈兰也附和道,“可不是嘛!我的婚事还是大哥掌的呢!姝儿幼时,我也喜爱的紧,现下大了,看着总是会想起年轻那会儿来!”

    一旁王媛媛柔柔道,“这倒是,母亲在家里就经常提起几位表姐,眼下又见着,高兴得很呢!”

    盈姝转眼打量王媛媛,瓜子小脸,眼波盈盈,杨柳腰,是一个典型的江南美人。

    沈氏接话道,“想来小姑是想当婆母了!喜欢看些年轻姑娘!”

    老夫人道,“不知元朗和元媛的亲事可定了?”

    陈兰笑道,“元媛还小呢!元朗书院事多,去年秋闱中了举 ,眼下备着春闱,不让定亲。”

    沈氏道,“哎呀,和启年一样,启年那孩子也是不松口。活像娶了妻子是入虎口一般!”

    老夫人笑道,“启年和元朗的亲事得好好选,不急!”

    沈氏道,“儿郎们的亲事拖着尚可,只是这几个姐儿的事我忧心着呢!”

    “说起来,怎么一直没见着玥姐儿?”陈兰道。

    沈氏捂着嘴笑道,“前几日在屋里闷着了,今天受邀去游湖,我也没拦着,要是早知道小姑你们今日到,必是不会让她去的。”

    老夫人也笑道,“年轻姑娘,不兴拘在府里。出去放一放更好!”

    “玥姐儿可定了亲?”

    老夫人看一眼沈氏,“她这个性情,是个有造化的!也用不上我们操心!”

    陈兰一听这话,显然是有了苗头,“不知现下看好哪家郎君?”

    沈氏道,“主要是看孩子们的意愿,不比老辈们那样蒙着眼嫁。玥儿中意谁,我们做父母祖母也不拦着!”

    “哎哟,二嫂这弯弯绕绕的,属猫呢!”

    老夫人喝口茶,“是赵家的。”

    陈兰放下茶杯,“哪个赵家?”

    沈氏笑道,“还能有哪个赵家。赵府尹家!”

    “哎呀,长安赵家三房?”陈兰惊道。

    “是 ,赵家三房的郎君。”

    “我就说玥姐儿是个有福气的,这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眼下,进展到那步了,可定了?”

    说到这儿,就是沈氏和老夫人的心病了。

    小张氏淡淡道,“进展到游湖啦!”

    沈氏瞥她一眼,“两个孩子统共才见了两面,是要多处处。”

    陈兰接话道,“这倒是。多见几面,自然水到渠成了!不过,这该定亲的时候还是得先定下来!”

    老夫人道,“是得让赵家那边拿个准话,也要安我们的心!”

    又看到盈姝和元媛在一边,其他的不好多说,只能打发两人到盈姝的东院去玩耍。

    小张氏和沈氏也退出来,各自回了院里。

    房里只剩了老夫人和陈兰。

    “我看你当了近二十年的家,也无多大长进!”

    陈兰忙道,“让母亲笑话,实在是女儿心中担着事儿。”

    “出何事了?”

    陈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个干净,“这事说来话长,也怪你那个好女婿。若不是他做事没个章法,也不用我这紧赶慢赶的往母亲这里跑。母亲,这次你可得帮我!不然我这日子可过不下去了…”

    说着拿了帕子擦擦眼泪。老夫人一听,这事居然和自己女婿有关。

    “他在外面有人了?”

    “若是这事,女儿犯不着求到母亲这里来。说起来还是几年前的事,他在府衙任八品水务曹多年,迟迟升不上去,正好那时他负责俢河坝,就从中贪了笔银子。”

    “贪的银子去哪儿?”

    “金陵府尹杨大人门下有个姓黄的把总 ,虽是只是个七品,但他是杨大人的妻弟,此人骄奢淫逸,私下里风评不好,但好打通。王致前前后后使了好多次钱,才在他那里得了脸,前年才升了从六品的户曹。”

    陈老夫人听了,“莫非东窗事发了?”

    “可不是嘛!那姓黄的平日里欺男霸女,这次下手没个轻重,把一个姑娘给打死了。”

    “哎哟,真是伤天害理!不过,按理来说,若是要掩着,也出不了个什么大事!”

    “唉,我们也觉得不过赔些银子就解决了,况且每年死在这高宅大院里没了的也不少。坏就坏在那姑娘有个哥哥,是个秀才身份,还有些门路,知道妹妹被害死了,就要向来江南道巡查的御史状告那姓黄把总。”

    陈老夫人急道,“这可如何了得!可拦下了?”

    “怎么没拦呢!只是还是让他跑出去了,眼下也不知道人在哪儿。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恍着,惴惴不安,平日里我们与姓黄的走的近,若是他出了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王致这官可就别想做了!”

    “唉,是这个理。再污糟的事,掩住了就是小事,闹大了,也能顶破天来。只是,这事儿我们也插不上手啊!”

    陈兰跪在陈老夫人身下,“母亲,我远嫁金陵王家,前十来年过的那是多苦的日子!好不容易这两年王致出息了,现下又出了这事儿!我一个外嫁的女儿,还能求到谁身上?”

    陈老夫人一边拍着陈兰的背,一边叹气。

    “不是我不想帮,你大哥熬了好多年,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知县,你二哥更是不提,是想帮也没有门路啊!”

    陈兰又哭起来,“母亲忍心看我落难,您忍心看您两个外孙外孙女也没了前途么?这事儿若真是发了,元朗再别想参加春闱,媛儿的婚事就更不用提了!”

    “我自然知道,若是能帮自然会帮的!”陈老夫人安慰道。

    陈兰擦擦眼泪站起来,“母亲,来时我想着让大哥去求陆大人,毕竟是手底下做了多年的事,应该是有两分脸面。还有,我打听过了,这御史宋安大人和长安裴家颇有渊源,姝姐儿的母亲大张氏改嫁到长安裴家二房,若是姝姐儿开口,说不定能让裴家也说几句好话,宋大人若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解决了。”

    陈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倒是想的齐全!”

    陈兰很不好意思,“今日来了,听说玥姐儿的和陆家三郎君的事,要是陆三老爷愿意帮忙,这事儿准能办成。母亲,女儿和您两个外孙的前程可就全靠您了!”

    陈老夫人听陈兰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遂道,“本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帮,是不会有推辞的道理的!等你大哥和你二哥回来之后,再好好商量怎样把事儿做成。”

    陈兰得了准信儿,心下高兴起来,母女两又说些好些体己话,才散了。

    陈兰出了西院,脚步轻快,想着元媛在盈姝那儿,想着正好探探盈姝的口风,又忙着往东院去。

    她是家中幼女,大张氏嫁进门来时,她还没出阁,大张氏出身商户,陈老夫人瞧不上她,她那时年轻气盛,也偏帮自己的母亲,和大张氏相处的并不好,后来她改嫁,过去的谁都没有追究,谁能想到还有求她的一天。

    幸好盈姝还在陈府,一个未嫁的闺女,有的是方法拿捏,那大张氏若是为着自己的女儿着想,无论如何也得帮她一把。

    她心思转了一圈,已经到了东院。

    陈家几姐妹的院子起的都是花名,盈倩住金桂院,盈玥的院子也是自己的名,叫玉兰阁,至于盈婉,年龄尚小,和小张氏住在一起,还没有自己的院子。

    盈姝的院子也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叫海棠居。

    院子外面一看,便见这院子和其他院子大不相同,木制的小楼只能看见楼顶,四面却围着各种小乔木,有几样还带着刺,让人看着不好亲近。

    进了院门又豁然开朗,正中的小楼楼廊环绕,很是精致!楼上搭了露天小院,院外的小乔木伸了几枝到院里,树枝下,盈姝倚在黄花梨榻上看书,荣华熠熠,岁月静好又明媚夺目,让人难以移开眼!

    院内道路青石铺就,植物花草相得益彰,两侧栽着几排海棠,过了开花的季节,枝叶却繁茂;西侧用青石磊了一洼小池子,也铺了石板,有两个小丫鬟正坐在石板上喂鱼磕瓜子,傍边是一座简易的凉亭,摆着一张小木桌,搁了茶具。

    东侧则用的木板铺就,有一颗樱桃树,光秃的枝上有人用红纸绞了花系上,有几分初春之景,一旁木架搭了秋千,王元媛正坐在秋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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