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网笼要放进大海最深处的地面上, 所以这些天村民只是看见他们在海边上上下下并不清楚到底在做什么。
村民们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照看好他们的牡蛎，开始养殖这东西以后才发觉它的好处, 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比养鸡养鸭还方便, 只要每天老人在家照看着。
他们一样可以去上班挣钱, 相当于养殖牡蛎是一份额外收入。
村民已经开始想着以后牡蛎卖钱赚地盆满钵满的时候了, 说话做事都比以前大方不少，这样一来村里的矛盾变少, 风气就变好了。
连打骂孩子的声音都不再那么频繁的出现了，他们好像不再为了一点小事而去焦虑, 他们的底气就来自于这养殖在大海里的牡蛎。
林颜却不怎么乐观, 明年的市场或许会受到一定冲击，但一定是向上的，积极的, 可后年大后年, 养殖的人一变多, 牡蛎泛滥成灾, 价格势必直线下跌, 到时候就是牡蛎经济的破灭。
不过现在还早，在这之前如果能促成更多的海鲜养殖品种，人们就会趋向于新的品种，种类一多, 就不会形成单一物种的泛滥。
贝类种类分支不同生长时间就不同, 快的一年慢的七八年的都有，一笼笼下下去，别人不知道, 林颜自己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入冬之前他们结束了贝类的放笼，能成多少全看命，四个人还去了趟市里，定制了几块不小的渔网，他们打算在海边选几个地方，下笼养螃蟹和虾。
整个网包裹起来把这一块地整个围了起来，这两种东西都是吃海草和小鱼这些东西的，特意选了块有海草的地，把泥沙和海草一起装进渔网里。
到明年的三四月份，水温最合适的时候投加贝类苗以及下虾和螃蟹苗，海岸边海产的常见养殖也就是这点东西，如果要更多更大的，比如海鱼这些品种就必须往更深的海域出发。
还需要做特制的海笼，或者隔离网，那个就只能依靠政府方面的力量，至少他们个人是基本不可能完成的。
就单偶尔出现的巡逻船就是他们无法撼动的存在。
这天，太阳格外的大，抬头看天空唯有一片浅浅的蓝，少有几多点缀一样的白云，或许这就昭示着今天的不同。
下午三点二十分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
留守家中的老人妇女惊恐地出门互问，看大伙都是害怕和担忧，大家齐齐地往老村长家走去。
林颜和王秀也在人群中，有人不安地碎碎念：
“不是出事了吧？我家那个还在城里没回来呢。”
“谁家不是，可千万别是出事了。”
他们这个年代的人上一辈都是经历过战争的，他们小时候或多或少也听父辈的讲过一些，对这些感触颇深，同时记进脑子的还有对战争的畏惧。
“好像有人在哭？”
“嘘，那不是老村长家传来的吗？”
众人心里咯噔一跳，心道恐怕是不好了，进门一看，果然是这样。
老村长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遥控器，眼睛却紧紧闭着了，他的媳妇和爱人正坐在旁边哭泣。
在他前面，大肚子的电视机里正放着一段新闻。
硕大的字体写着：我国新型氧弹研制成功，通过特殊手段，足以长期储存持有。
上头的主持人正兴高采烈地向全国人民宣布这个历史性的喜讯。
喜讯和死亡放在一起，莫名就让人无法高兴起来。
不过这也是喜丧，老村长已经91岁了，在村里在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长寿了，他的一生经历过很多，战乱的尾巴，胜利的开始，还看见强盛的未来的一星半点。
他的一生结束了，可子孙会带着对他的记忆继续走下去，老村长的葬礼办了三天，敲敲打打吹吹拉拉，全村的人都来了，大家都知道老村长岁数大了，只不过没想到这样突然。
而这一年过年，林父正式出院，虽然走路还不太利索，可也已经不错了，让林颜松了口气的是，他们还挺喜欢王秀的。
王秀勤快听话还聪明，什么事情都抢着干，有时候林母都会不好意思，觉得压榨一个小姑娘天天干活。
他们都听说了王家的事情，王秀下头还有个弟弟，那就是个混世魔王，没有亲戚愿意领养他，也没有村民愿意，又找不到他妈，村民们也不敢说叫王秀养。
大家都知道王秀在王家是个什么样，现在好不容易跟在了林颜身边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要把她弟送过去折磨她，这哪是人干的事。
加上村民大多人都觉得自己受了林颜的恩惠，这孩子真送去王秀那，归根结底头疼的还不是林颜。
所以王家几个亲戚一拍板，直接把人送去福利院了，没有王家父子俩搅局，时间长了，他们还能回去和王秀攀个关系，说不准还能占点便宜。
要说王秀自己也是很庆幸，从心底说，她不愿意养她弟，可是她又害怕如果她不养，会不会让林颜觉得她是一个很冷血的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容不下。
虽然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一天把那人当做他弟弟，毕竟父亲把她当工具，小的也有样学样，跳出圈子来看，她就是他们的佣人，母亲从来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么，她为什么要去同情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但王秀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希望在林颜的心里，至少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是，她想的总有不如愿的时候。
“哐哐哐！”
这晚林家正吃晚饭，林母还在给王秀夹菜，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了他们一跳，林母的手一抖，菜就直接掉在了桌上：
“这谁啊。”
因为林父腿脚不便，林母最先起身去开门，两个姑娘紧跟其后，门外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喊大叫：
“王秀你给我出来，你是我姐姐，你必须养我！”
王秀听见这个声音，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但顾忌到前面的林家母女，又强撑着恢复正常的表情。
林颜听出来人是谁，拉住了林母要去开门的手回头看王秀：
“秀姐儿，这是你弟弟，你有选择权，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支持你的选择，你告诉我，你想养他吗？”
王秀把手被在了后背，指甲深深扎进了肉里，她不自觉地开始咬起自己的下唇。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放肆地咆哮诱导她说不，可是她觉得她不应该说不，如果…如果她们觉得她不是善良的人怎么办。
两种相反矛盾冲突的想法在王秀的脑子里心里互相吵架，外头那个小孩还在喊。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渔村距离那个孤儿院足足有二三十里地，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跑出来还找到这里的。
如果拒绝，一定会被认为是冷血吧。
王秀张了张嘴：“我…我会…”
内心的煎熬让她怎么也说不出剩下的话，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曾经那些记忆，他拿着虫子吓她的样子，逼她偷钱给他花，让她背所有他犯错的锅。
一股滔天的恨意在王秀的心里滋生，她背在后头的手越抓越紧，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有一瞬间，她甚至想杀了那个孩子。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破坏她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为什么要逼她。
“王秀，”林颜扶着她的肩膀：“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会无条件支持你。”
看着那双眼睛，听着那句温柔的话，王秀心里那些虚假的伪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很自然地说了：
“不，我不要养他。”
这句话说出来就好像心里的巨石一瞬间落了下来，把她压地死死的，接下来就是等待宣判的时候了。
她低下头，不敢再对上林颜的眼睛。
恍惚间，林颜好像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发时候，也是这样害怕腼腆不敢抬头看人。
林颜心疼地叹了口气抱住了她，一个成年人受到冷暴力或者虐待多数是身体遭到伤害，但孩子，尤其是小孩子遭受到这些，就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伤害了。
这个柔软的怀抱让王秀鼻子一酸，心头的苦恨从眼里奔涌而出：
“我害怕…”
“别怕，”林母也在旁边温柔地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背。
王秀：“我恨他。”
“我懂。”林颜摸着她的头发，听着她的倾诉，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秀才平静下来。
林颜温和地说：“你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就好，就算你是他姐姐，你现在也是个未成年人，没有任何扶养义务，相信我。”
王秀抬着头，轻轻笑了：“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