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凌晨, 淡青色的天际上，像不知道是谁撒了一把冷浅红的光粉，那下头隐隐晕染开的闪金色, 好看得紧。
林颜起得再早, 也没这三个孩子早, 桌上早就放了一碗酸菜肉面, 人却已经都不在屋子里了。
吃过饭, 这会筒子楼外头没什么人，各个都在忙着煮早餐, 各种喧闹声充斥于耳。
这个年代里，世界似乎很小, 林颜已经尽量避开平时大伙经常去的店面了, 这偏偏还是碰上了邻居。
“林颜，来买衣服呀。”这个不过三十出头左右的女人，叫王秀, 穿着件无袖格子裙, 头发梳得整齐, 这眉毛说话的时候就总一挑一挑的, 活像两只蚯蚓。
尴尬打过招呼, 转了两圈，店外头忽闻一阵剧烈的咳嗦声和大家嫌弃躲开的脚步声。
王秀也动作夸张得掩上了门，见林颜一脸不解，用手捂着嘴, 半带厌恶得说：
“你平时不在这一片, 你不知道，咱们这最里头就是那赫赫有名风尘店。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这些人出来见风就咳, 咳得那叫个吓人啊，而且…好像死人了…说不准就是那种病，大家可不都躲着嘛，你也躲着点，她们那种人和旁人不一样，你看就懂。”
林颜点点头，继续在衣服里挑挑拣拣，等到那咳嗦声远去，两边店铺才把门打开，有那过分的甚至还往门口泼了一盆水。
“就要这件吧。”
林颜拿了一件蓝色工装，这件衣服在街上的出现率特高，十个人里起码有四个是这个色，王秀瞅了一眼，失去了兴趣敷衍说：
“这个本来卖五块五的，都是邻居了，给你五块吧。”
林颜没说话，这人也是个人精啊，这衣服肯定才五块，就是怕她讲价，她懒得和她争这三毛五毛，直接掏了钱。
又径直去了药店买了口罩戴上才赶去酒店，才到酒店门口就看见了在哪里急得转圈圈的山姆。
“山姆，早上好。”
听到这个声音，山姆诧异得看了看林颜：“这是什么潮流的打扮吗？”
“不是，”林颜淡淡得解释：“最近好像感冒的人很多，我预防一下。”
“哦，”山姆恍然大悟，一拍手赞同说：
“你说得对，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就是在大门旁边那家早餐店，有一个人，他很奇怪，他突然咳了好多血，我们连早餐都没敢吃就跑出来等你了。
我们也去买个口罩，颜林，你一定知道哪里的早餐好吃。”
“突然咳血死了？”林颜面色严峻得问：“那人什么状况，血里带血块吗？”
山姆挠了挠脑门，表情苦恼地想了一会：“这，好像是有血块的吧，这人什么样我记得清楚，好吓人，他的脸上所有有洞的地方都在出血，他身上的皮像融化了一样，有的地方掉了在往外渗血，太恐怖了…”
山姆把手插进头发里，崩溃得蹲在了地上，眼神躲避，带着恳求说：“林，我们能不说这件事情了吗？”
“对不起，山姆。”林颜带着歉意说：“我先带你们去买口罩吧。”
见林颜总算不问早餐店死掉那个人的事情了，几个人松了口气，脸上又火速变成了期待的表情，等着林颜带他们去吃地方特色早餐。
到了中午饭点，这几个外国人也大方，干脆请林颜一块在湖中央的饭店吃饭，外头就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和荷花荷叶，里头是复古别致的餐厅，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顺着山姆的想法点了几个菜，林颜又推荐了几个特色，几个人开始敲手指闲聊等吃饭。
从外头走进来一个背着竹篮子的挨个桌子去推销小菜，这推销可有点意思，他会变着法子给你讲个笑话。
要是你笑了就遵守规定买他碟小菜，要是你没笑他也不纠缠，就继续去给下一桌讲笑话。
这几个外国人看这个觉得很有意思，听着林颜的翻译笑得前趴后仰地。
这卖笑话的，啊不，卖小菜的到了隔壁桌时正准备开口讲下一个笑话呢，那桌上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
“我也不听什么笑话，不如这样你说说最近有个什么新鲜事，我听着新鲜没听过，你这一篮子我都买了。”
卖小菜的欣喜若狂地把篮子放到了桌上，左手拍右手，清脆有规律的拍手声比起快板来也不差：
“那您可就真要买完了，今个儿出了件大事——”
卖小菜的说到这顿了顿，卖起了关子，山姆抓住这个空挡问林颜：
“林，他说了什么笑话？”
林颜：“隔壁的说不想听笑话，就想听个新鲜事，这卖小菜的正吊人胃口，还没开始说呢。”
“哦。”山姆重新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卖小菜的一前一后的动作，看地也很起劲。
“要说这新鲜事，”卖小菜的接着说：“今早xx早餐店可发生了件大事，那人七窍流血口吐血肉，堪比活死人——”
“这事有什么稀奇，”那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我今早就打那路过。”
“嘿，”卖小菜的也不气馁，胸有成竹地说：“您先别生气，这接下来的事您肯定不知道，这人被好心人抬去医院，哎呦喂…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两手一拍往裤腿上一砸，愁眉苦脸地挤了两滴泪：“那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啊，一骨碌滚下了担架，有人想去扶，那东西就张着血盆大口咬在了那人脖子上……”
他讲得绘声绘色，连带着夸张的肢体语言，在座的宾客无不脸色难看，好像亲身看见了那个全身往下脱皮淌血的怪物去撕咬周围的人的画面。
“这最稀奇的啊，”卖小菜的靠近了那中年男人声音低沉地描述：
“这东西发了一会疯，就自己躺在地上不断得抽搐，好像触电了一样，紧接着就直接看见它的皮和肉分离开了，好像整个人融化了一样，变成了一摊血肉！”
中年男人浑身一哆嗦，生生打了个冷颤，那卖小菜的又变了脸，眉开眼笑得问：
“您觉得这事新鲜吗？”
中年男人脑门一直到后背都是冷汗直下，胆悸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汗，从兜里掏出一张蓝钞：
“不用找了。”
说完这句，卖小菜的喜出望外得鞠躬道谢，但中年男子这一桌五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饭都不吃直接就走了。
这满堂坐着的人霎时一片死寂，那卖小菜的完全不看自个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拿了钱就一溜烟走人了。
看人走了，山姆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走了，讲完了吗？”
林颜：“他卖完了，当然走了。但是笑话没有吓人的故事有一个，和你今早看见的事有关。”
山姆苦着脸，摆了摆手：“你还是别讲了，我们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林颜心不在焉的，下午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卖小菜的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
作为一个毕业的医学生，她越想越觉得这个症状很像传染性疾病，而且还是很厉害的病毒。
看出林颜的焦急，山姆等人也很体贴吃完饭没多久就说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送他们回到酒店门口，犹豫再三林颜还是劝道：
“你们最好今天就离开这里吧，恐怕要发生大型的疫病了。”
山姆闻言变色：“疫病？你是说今天早餐店那个人…会传染？”
他们的脸上顿时跟刷了墙灰一样死白，山姆抖着嘴唇问：“开玩笑的吧？”
“我觉得很可能是，”林颜正色道：“但现在还不知道靠什么传播，说不定你们离得远，没有被传染呢？但是你们回国后，还是注意隔离自己，一般过两周左右如果没事，就是没感染别自己吓自己。”
山姆从兜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外钞，低落地说：“朋友，虽然我们才认识两天，但我觉得你人很好，希望下次来还能再邀请你做我的导游。”
林颜没有推脱，收下了这钱，老实说她现在心里也没底，最缺的就是钱。
这些外钞在银行换成了国内的钱，正准备离开，从外头又进来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的样子，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再加上这人用轻纱掩着面，偶尔用手捂着轻轻咳那么几下，瞧着矫揉造作到了极点。
但无意间，林颜瞥见她抬起来的手上，有一片淤紫里还透着红的血包，刺眼醒目得很。
林颜心里头咯噔一跳，快步离开了，出来以后就直奔菜市，买了左手右手满满的米面这些存得住的粮食。
她今天回来得早，筒子楼的人多数还没下班，这天太阳又大，院子里头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趁着这个时间，林颜来回跑了三趟，第四趟买了十斤的猪肉和七八包盐打算回去盐腊肉，这口罩加衣服，一直就没人认出她来，准备到筒子楼门口。
才又把这口罩给扔掉，还没走到就听见有几个小孩在拌嘴的声音，其中一个听起来还很耳熟。
走近一看，果然是林佳琳他们三个，这仨孩子正推着自己卖冰棍的小推车和一个小女孩僵持着。
那姑娘不依不饶地说：“我要买冰棍。”
林佳琳硬气地回答：“卖光了。”
小姑娘：“我就是要买。”
吵了几个回合林颜在这边看热闹，里头的王阿婆坐不住了拄着拐杖出来劝：
“别吵了……”
三个字才说出口，她恍惚得看着这小女孩，好半响没动，这不会是一出认亲大戏吧？
林颜想起王阿婆以前走丢的那个女儿，莫非这个孩子和她女儿长得很像？
作者有话要说： 认亲是不可能认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