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温度
夜晚的凉风, 吹拂着两人的发丝衣衫。
在江缘提出要回去休息后，界灵就变成了那副星韶城城主的模样，一路上话虽不多, 但偶尔会看看身旁的银发少年。
路过一处阶梯, 江缘看到了个戴面具的身影，对方正靠做坐阶梯旁, 低垂着脑袋，像在打盹。
大半夜的，在这做什么。
江缘有些奇怪。
这是当初遇见星耀观测韶星的地方, 眼前人不出所料正是星耀。
他走到近前，弯腰喊道：“星耀。”
界灵站在不远处看着。
星耀竟然只是动了动，没有醒来。
这个距离江缘能闻到对方身上甜浆的味道, 那是星韶城一种祭祀用的东西，大概和酒差不多。江缘估计星耀有晚上观测韶星的习惯，白天比较累, 又喝了甜浆，所以在这里睡着了。
江缘屈起手指，在他面具上叩了叩，发出笃笃轻响, “快醒来，不然面具要掉了。”
面具还真有些松动的模样。
江缘伸出手，正打算帮他调正一些时，另一只手从旁边伸出, 握住了他的手腕。
江缘抬头。
界灵不知何时也到了近前, 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开。
不要碰。
江缘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认真。
江缘：……
不知道他刚才和界灵说的话，对方听进去多少了……不过就这种程度的行为, 江缘自然也不至于计较，反而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星耀醒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甜浆喝多了，不然怎么会梦见自家城主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银发少年亲近地靠着一起，城主还握着对方的手不放，一副十足占有欲的姿态。
“你醒了。”江缘也发现了星耀的动静，顿时又看过去，本来他是想对方回去休息的，这时却忽然想起一事。
朦胧月光下，银发少年对着还在迷糊的星耀笑了笑，看上去非常温和礼貌，“城主府还哪间房是空的，你要是醒了……就给我安排一间吧。”
星耀：……
面具遮着，江缘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现在的星耀好迟钝，半天都不回话。
“你和我一起。”界灵平静道。
江缘迟疑，又看了星耀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能先这样了。”看来星耀是指望不上了。
江缘觉得既然变回人形，他应该要有一间自己的卧房，不过界灵不在意的话，那就凑合一晚，等明天星耀清醒了再说吧。
界灵拉着江缘的手就往回走。
江缘连连回头：“星耀还在那呢。”总不能把人直接扔着吧。
界灵：“他自己会回去。”
江缘只好被在拉走前，对后面的星耀喊了声：“你回去休息吧，别睡在这。”
星耀：……
那双背影已经离得远了，星耀还在缓慢地转动脑子。
那人到底是谁？
然后他想起城主拉着少年走了，还要少年和他睡一屋。多年来难得生出好奇，想看看这梦还能多离谱。
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往城主卧房的方向踉跄走去。
江缘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了，房门打开，他正要跟着界灵往里走，忽然听到一声脆响。
江缘回头，就看到远处站着星耀，他的面具掉在地上，一脸懵逼的模样。
因为面具摔碎的声音，星耀意识也缓缓清醒过来了。
而真正让他清醒的是城主冷冷的视线。
城主正扶着那个少年的肩膀，有如实质般冰冷的视线让星耀一个激灵。
这种感觉绝不会是梦。
星耀面具都来不及捡，连忙逃离了。
江缘莫名地看了一眼界灵。
星耀怎么了，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界灵自顾进屋了。
江缘琢磨了下，路过镜子的时候，看到映照出来的人影顿时恍然。
星耀没法通过气息判断出他来，所以在他眼中自己是个陌生人……
大半夜看到城主带回个陌生少年，还带进房……嗯，想想确实很可疑。
“在看什么。”界灵忽然出现在身后，看着少年。
他已经摘了面具，露出属于自己的面容来，那精致得非人的轮廓，隐隐透着凌厉，但是他微微垂眸，看着镜子少年时，似乎多了几分柔和。
“没什么。”江缘：“就是突然想起来，这还是我能变成人形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和前世少年时期的他，有七成相似，但更为精致，也更为白皙，有着银色的发和白色的犄角，整个人如同蒙上了层淡淡的滤镜，仿佛从原先的□□凡胎，变成了……非人感。
少年侧过脸，他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界灵对视。
江缘：“感觉上，和你有点像。”
界灵注视着少年的面容，从柔和而淡的眉，乌黑的瞳，再到微挺的鼻梁、浅色的唇瓣、弧度流畅的下巴。
认真地摇头：“一点也不像。”
“说的是感觉。”江缘。
镜中两人俊美的容貌如日月交相辉映，靠着说话，乍一看像耳磨厮鬓般，但当事人并没察觉。
“不像。”界灵还是道。
江缘想了想，难以解释什么非人感，于是拿普通星韶人做对比：“比如星耀的长相，和我们的长相的感觉完全不同。”说完，江缘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说废话，顿时放弃了。
界灵不悦地抿了抿唇，感觉最近那个属下格外碍眼，需要给他多派些事做，也就不会总是闲着和幼崽说话了。
江缘笑道：“皱着眉在想什么？”
界灵看着眼前少年微笑的模样，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格外好看。
他托起对方的脸颊，在对方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手指摁住了那唇瓣，一捻而过。
下一瞬，手就被挥开了。
江缘退开两步两步，有些尴尬，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界灵望向他的目光微露不解。
“不要对人做出这种举动。”江缘道叹气。
界灵：……
江缘有点心累了，只当他一时兴起，于是道：“算了，我要睡觉了。”说着便往床边走去。
界灵低头，看着碰过对方的手指，那柔软的触觉仍残留在指尖，带着让人迷恋的温度。
－
或许是因为疲倦，江缘往柔软的床铺一倒，也不去想其他了，很快陷入了沉睡。
界灵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沉睡中的少年。
但渐渐地、少年温和的眉眼随着时间流逝，缓缓皱起，似乎陷入某种困境。
江缘曾经梦见的场景，再一次在梦中出现。
一片黑暗中，有个白色身影格外渺小，他的衣衫和发丝被风吹得狂乱，手中的权杖发出纯净的光芒。
但那光却像是风雨飘摇中的烛火，随时要被卷入黑暗中。孤独而坚定。
他面对的是蛰伏在黑暗中，一股庞大的阴影。
……吉光。
梦中江缘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朦胧地想。
接着，某种剧烈的召唤突然而至，模糊的场景忽然清晰起来，江缘视野距离被一下子拉进。
梦中吉光的身影，突然抬起头，直直朝他望来。
他，应该说是她，有着显而易见的吉光特征，头上优雅纤长的犄角，比之江缘的更为完整，她是一个成年吉光，处于力量最为鼎盛的时期。
她的双眼中一片白光，由力量形成的光圈漩涡，像是穿透了一切，与江缘有了瞬间的对视。
“……来……”
似有似无的声音。
忽然一阵更大的光芒爆发来，将一切淹没……而最终落幕，是沉寂的黑暗。
江缘猛地惊醒。
门外响起几声有礼有节的敲门声。
眼前是界灵放大的脸，江缘才发现，他不知怎的又变成了幼崽的体型，被对方抱在怀里。
界灵也睁开了眼，看到江缘醒了，他垂眸挠挠幼崽的肚子的软毛，然后将崽崽揽紧了些，一副并不打算起床的模样。
江缘头上的角已经不是小小一截的状态了，所以随着界灵的动作，就狠狠扎在了他颈弯处。
江缘：……不疼吗。
“城主。”门外星耀的声音响起：“请容属下向您禀报，城中发生了一件异事。”
江缘双足抵住他肩膀，用力拉开距离：“星耀不是有要事不会来打扰你。”
虽然对方的敲门的动静和语气都还很克制，但显然是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
“进来吧。”界灵道，蹭了蹭毛绒绒的幼崽。
星耀进门后，眼观鼻鼻观口，并没有往里面瞟，简单严肃地交代了下事情。
事情从昨天后半夜开始，巡逻通天塔的队伍中，有些就被奇怪地力量击中了，似乎是从通天塔中传出的。
今早的时候，通天塔的门窗忽然大开，只要靠近林地便会被伤到、或者卷入塔中，搞得星韶城民众十分惶惶。
江缘一听，顿时从床榻上跳出，落到星耀面前：“带我去看看。”
星耀只觉眼前一闪，出现了只白毛幼崽，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瞅着他。
而那边城主似乎也起身了。
界灵将面具扣上，袖袍垂落，和往常的城主形象别无二致。
“走吧。”界灵。
星耀应了声，但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多望了眼，床幔内看起来空荡荡的，不像有人的模样。
难道昨晚真的出现了幻觉。
“你在看什么。”江缘冷不丁道。
星耀摇摇头，心不在焉道：“没……”
接着他发现这个距离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幼崽明明在地上。
于是他回头，就看到了昨晚出现的银发少年，正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
星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