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历劫故事八
听到岸上的对话声,随即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若不是这深潭的阻力太大,那射进来的箭恐怕早就射到了二人。
察觉到身前的人下落得很快,惜辞原本关注着湖面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察觉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而他的神智开始模糊不清,眼睛紧闭,任由湖水侵入鼻息。
惜辞不敢犹豫,俯身给他渡气,若是他就这么沉下去,那二人都得遭殃,自己本就跑到精疲力尽,想要带着他上去已经很难,再加上,他本就比自己高大,更加难办。
缺氧导致的眩晕得到缓解,即使快要陷入昏迷,北故隻也仍旧记得自己要保护惜辞,合上的双眸一睁眼,便看见惜辞微合着双眼,竟在给自己渡气。
察觉到有人看着她,惜辞睁眼就对上他的眼眸,脸不自觉的发红发烫,岸上的杀手早就走了,只是自己没办法带着他上去,只能先让他醒来。
惜辞垂下眼眸,“先,上去吧。”
二人缓缓游上去,脚下团团围着鱼群,追随着他们,待到他们安全上岸,鱼群才再次散去。
惜辞心中疑惑太多,可此时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她扶着北故隻往回走。
“去哪?”
惜辞开口,“前面不远处的丛林后头有个山洞,他们发现不了。”
北故隻皱眉,这丫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竟然知道。
山洞离深潭并不远,二人走进山洞时,惜辞的手中也莫名的多了几株草。
扶着北故隻坐下后,她才转身弄手中的草。
“这是什么?”
“草药,你的伤口需要止血消毒,否则会感染的。”
看着认真弄着草药的惜辞,北故隻突然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没那么疼了,自己多想这一刻能长久一点,可又怕自己真的陷进去,舍不得放她走了怎么办。
“陛下怎么知道我被人追杀?”惜辞平静的问。
看着她纤细的手慢条斯理的做着手中的事,身上的衣裙因为逃跑而粘的满是泥土,更何况又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衣服全都附在身子上,更是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形。
“默林发现南王有动静,察觉到是有人泄露了你的行踪,我便赶来了。”
惜辞的手一愣,连目光都有些呆滞,把碾碎的草药用树叶包着拿到他的身前,“陛下忍着点。”
“嗯。”
惜辞伸手掀开他的衣袖,他穿的本就是红衣,被血大量染尽后,暗沉了整片袖子,“陛下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
“因为我答应了你,要保护你。”
替他处理着血迹的手臂微不可查的颤抖,眼神中带着些错愕。
看着她僵硬的脸,原本戴着的面纱在逃跑时早就掉了,秀发也散乱的挂在额前。
北故隻抬起右手轻轻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你脸上的疤,也许可以治。”
惜辞没有说话,被他的动作扰乱了思绪,这山洞不是很漆黑,不远处偶有水滴落的声音,二人此时离得很近,就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火光映照了整个山洞,二人安静的各坐一旁。
天色渐晚,他们不知道刺客走没走,此时并不敢冒险出去,惜辞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身后的山洞仿佛还能往里走,自己记得听见了水的声音,会不会里头有池塘什么的。
看到她起身往里走,北故隻忙开口,“别进去。”
惜辞转头看着他,抿唇笑了笑,“我去瞧瞧,放心,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等了许久,再次看到她的身影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什么,等到走近时,才发现是一条鱼。
“这是?”
惜辞眼中浮现出欣喜,“这山洞里头竟有一处小池塘,这是池塘内的鱼,陛下想必饿了,只能将就着,吃烤鱼了。”
她说完,拿起一旁的树枝,将早已处理好的鱼放在火堆旁。
北故隻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树枝,“我来吧。”
惜辞眼中浮现出震惊,“陛下会烤鱼?”
“以前在边疆打仗,有次受重伤,与将士走散,在林子内迷了路,只能靠着吃野果,烤鱼果腹,那时消失了几月,惹得父皇母后好一阵担忧。”
看着他认真烤鱼的样子,惜辞恍了神,再次回过神来时,北故隻双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鱼递到自己眼前。
“尝尝。”
惜辞不自在的伸手揪了一小块,眼睛突然亮了,好奇的看向北故隻,“陛下用什么烤的鱼。”
北故隻拿起身旁放着的一株不起眼的草,“这是香草,把汁水涂抹在鱼上,烤出来的鱼要好吃些。”
惜辞点点头,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堂堂一国皇帝,竟然也懂这些。
“你若是喜欢吃,以后”北故隻说着,察觉到什么,又顿住了。
惜辞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的低下头。
气氛莫名的有些怪异,故隻想起方才她手中的黑丸,开口问,“对了,你方才抛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闻言,惜辞眨了下眼睛,想到什么,从衣袖内拿出一个黑丸,“陛下是说这个吗?”
故隻伸手接过,仔细端详着。
“这是我和露儿在西城生活时所做,我们本就不会武功,有了这个东西,可以防备些,这个里头是石灰粉,外头是黑胶。”
“原来如此。”故隻交还给她,不难想象,她们二人当初的生活。
默林本来可以追上北故隻,可需要暗自调遣护卫,再加上北故隻是一路轻功而来,自是比他们快了许久。
看到林子内打斗的痕迹,默林让他们分开找,可林子太大,寻了一夜无果。
此时的二人只能等待默林来,便安静的坐下聊着往事,惜辞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醒来时,是枕着北故隻的胳膊,慌张的坐起来。
而自己起来的动作,也让北故隻醒来,看到她低着头,他开口,“怎么了。”
“陛下,我”惜辞说着,咬着唇。
北故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事,我又没怪你。”他说着,坐了起来,看着山洞外隐隐传进来的光芒,“默林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等与他们汇合,我亲自送你回家。”
惜辞沉默了,北故隻打理着衣服,却突然听见她说的话,手一下子顿住了。
“不走了。”
他怔愣的抬头看着眼前像犯了错,低头自责的人,“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她说的话,也还是想要再次得到确认。
惜辞眼眶微红的抬起头,“陛下还愿意收留我吗。”
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眸,此时变得异常明亮,北故隻总感觉自己仿佛还没睡醒,惜辞的意思是,答应嫁给自己了?
看到他一直不说话,惜辞眼中浮现出一丝失落,刚要说什么,却被一只手揽住,撞入他的怀中。
“只要你愿意,我身边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紧紧的抱着她,害怕这一切只是梦,害怕她下一刻就反悔。
“嗯,”惜辞的头埋在他的怀里,闷声点头。
因为担心还有刺客,默林让他们寻人也不敢喊出来,察觉到此处的山洞,便让身边的几人跟着自己进去瞧瞧。
听见洞外传来脚步声,二人的神经顿时紧绷,惜辞扶着他到山洞后头,笨拙的拿着他的剑,紧张的看着外头。
北故隻拉过她,将她手中的剑拿到手里,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陛下。”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原本紧绷的二人松了一口气,他拉着惜辞往外走,“朕在这里。”
看到北故隻的身影,默林以及身边的护卫走上前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北故隻伸手拉起他,“免了,先回宫。”
“回宫?”默林愣住,视线看向他身旁惜辞,注意到二人紧紧握着的手,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浅浅笑意,“是。”
刚到城内,二人便找了客栈梳洗,马车内,惜辞一直不敢放松的神经松懈下来,沉沉的依偎在北故隻怀里睡去。
看着怀里的人,北故隻的嘴角上扬,她的右脸很干净,白腻光滑,略带着红晕,呼吸平缓,可眉头却紧蹙,手指也微微蜷缩。
伸手将她滑落的面纱带好,马车停下时,轻轻抱起她往外走。
不远处站着的慕痕羽看到他,松了一口气,但当看到他怀里的人时,难以置信,仿佛征求自己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陛下,这是?”
北故隻浅浅一笑,“不虚此行。”
淡淡的四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恭喜陛下。”慕痕羽眼中带着几分喜悦。
得知云露独自待在寝宫谁都不见,北故隻只好让惜辞去看看她。
走到宫门前,竹洛看到她时,满脸的震惊,惜辞却让她别声张,自己转身推门而入。
“本公主不是说了吗,谁都不许进来。”
看到云露闷在被子里,惜辞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坐在床前,轻声开口,“露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露登时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到惜辞时,眼泪都快流了下来,“惜辞,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惜辞轻轻拍着她的背,“是真的,我不走了。”
云露一听,松开她,“真的,那你是答应皇兄了?”
见惜辞点头笑了,云露也终于明白了,激动的再次抱住她。
另一边,南王府内。
“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南王暴怒的将手中的册子砸向地上跪着的人。
“王爷息怒,那女子太过聪明,知道我们要去抓她,提前设下埋伏,我们才中了招,本来已经快要抓住她了,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她给救走了。”
南王冷笑,“罢了,既然她回,那本王自有别的办法,哪些人留不得,去处理了。”
“是。”
那人刚走,便再次进来一个人,南王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开口,“怎么样了?”
“回王爷,商狼头已经找到了,只是如今昏迷不醒,可能问不出什么。”
南王转了转脖子,“找人把他救醒,本王还需要他帮我办事。”
“是。”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大殿之内,几乎有一半的大臣跪在地上,顶着龙椅上,北故隻那杀人的目光,也坚决要反对他的想法。
惜辞如今回来了,也答应自己了,那他自然要着手准备封后大典,可眼前这帮跪着的人,皆是反对自己做法的人。
下了早朝,惜辞自然听说了前朝的事,无声叹息,她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但如今自己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退缩了。
御书房内,慕痕羽看着愁眉不展的北故隻,开口道:“陛下,他们不同意,自是有原因的,惜辞姑娘无名无分,更何况”他低下头欲言又止,沉静了片刻,才再次抬头,“臣自小便无父无母,亦无亲人,惜辞姑娘与臣的年岁相仿,陛下若是同意,臣可以认惜辞姑娘做妹妹,相信他们也说不了什么。”
北故隻抬头看向他,“你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慕痕羽点头,“是。”
“那好。”北故隻点头,当即便走出御书房内
“能有慕将军这样的哥哥,我当然高兴还来不及。”惜辞笑着回答。
“那明日,朕便让慕痕羽进宫,你认他做哥。”
惜辞摇头,“既然是我要认他做哥哥,怎能让他来宫中,明日我去将军府吧。”
北故隻也觉得,让他进宫不妥,于是同意的点头,“好,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二人刚下马车,惜辞看着眼前庄严的将军府,莫名的有些紧张,握着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住。
“别紧张。”北故隻柔和的目光中只映照着她的身影,手心内的暖气传入惜辞的手中。
惜辞点头,走进将军府,整个府上的人都聚集在院子内。
看到慕痕羽穿着正式的站在所有人的前方,在见到北故隻时,尽数跪了下来。
“拜见陛下。”
北故隻微微抬手,“都起来吧。”
正堂之上,惜辞面向慕痕羽拜道:“慕将军。”
慕痕羽接过她的茶,笑道:“还不改口啊。”
惜辞善笑了一下,“哥。”
堂中传出笑声,慕痕羽带着她走到屋外,看向府上的下人,“日后,她便是府上的大小姐,慕惜辞,都记住了。”
一众下人纷纷行礼,“大小姐。”
惜辞点头,转眼看向慕痕羽,他适时开口,“都散了吧。”
屋内,看到惜辞脸上的伤,慕痕羽的反应与当初北故隻的如出一辙,惜辞眼中浮现一丝失落。
“听闻国师快回来了,陛下何不问问国师。”慕痕羽提议到。
北故隻这才想起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
惜辞点头,自己自是相信他的。
若说之前近乎一半的大臣不同意,自然有不少人是也是惜辞的身份,可如今慕痕羽认惜辞做妹妹,那她便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这个身份,怎么可能配不上皇后之位,可仍旧有人不同意。
北故隻看着那帮人坚定不移的模样,连连冷笑,真是好啊,全是南王一党的人,看来得空时,自己得好好处理处理这前朝的人了。
“陛下,纵使如今惜辞是将军府的小姐,可她什么都不懂,字都很有可能认不全,怎能担任这一国之母啊。”
说话之人,是前丞相,林若光的父亲,如今却仅仅只是一个大人。
慕痕羽微微侧头看向林大人,“此事林大人多虑了,这藏书阁内的书,舍妹早已尽数读完,还怕不认得字吗,若是大人不信,不妨到宫中打听打听。”
这事他们自然听说过的,但都不相信,可如今慕痕羽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真的。
“可这礼仪规矩”附和林大人的一位朝臣为难的开口。
“礼仪规矩这事,方大人就不必担心了,惜辞早已学会大半,方大人如果不放心,过几日,你去检查检查?”
看到慕痕羽眼中冷厉的目光,那位方大人缩了缩脖子,“不,不必了。”
“那你们还有什么可说?”北故隻的语气平静的不像话,但这也是他们最害怕的。
“陛下,惜辞姑娘真的不适合做这一国皇后啊。”林大人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后随着自己反对的朝臣也皆是跪下。
北故隻的脸色阴沉,视线扫过他们的头顶。
“臣,拜见陛下。”
就在整个朝堂僵持不下时,大殿外走进来一个人,玄色衣衫,手持星盘,墨白色的头发用一根丝带尽数系上。
“国师。”
“国师怎么回来了。”
此人便是北明国的国师,在众人的目光下,他走到大殿前,抬手拜道:“参见陛下。”
北故隻点头,目光平缓些开口,“国师回来了。”
“是的,”他说完,仿佛想到什么,续而问,“听闻陛下要立后。”
“是,”北故隻眼睛微眯,语气也冷了下来。
国师却突然笑了起来,“正巧,臣当年曾给陛下卜卦,星象所指,如今陛下的良人,正在这后宫之中,故而急忙赶回来。”
“后宫?”
“这国师说的,是何人。”
“难不成,真的是惜辞姑娘。”
听到他们议论纷纷,国师转过头,略带疑惑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冯尚书,“尚书怎知,这陛下的良人,唤做惜辞?”
国师的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
“竟真是慕惜辞。”
“这怎么可能。”
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样子,国师开口,“这惜辞姑娘并非平凡之人,乃是我朝国泰民安所指示,若是陛下立她为后,必能保我北明永世安宁。”
国师都已经开口,那些人再敢反对,也是无用,北故隻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向国师,而他却毫不慌张的正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