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秋节事多25
孩子的话千落很挂心，稍有空隙就去探视一次，照料细心入微，温暖周到，让远离亲人的他们不至于无依无靠，减少了许多惶恐不安。
斜风细雨，不觉又天晚。
俩孩子再次烫洗后，很听话地早早睡下了。
套上蓑笠，千落带齐所需用具，提着一桶一油灯，只身重返溪水边。
灯照范围太小，能见度低，加之水流不静，捕捉不易。千落急于求成，狠狠一咬牙，放下油灯，衣摆往腰身一扎，脱下鞋袜，弯腰卷高里裤至大腿根，无比坚定地深吸一口气后，方缓缓赤足迈进及膝溪水，摸黑往草丛里晃悠。
练武之人，感知神经特灵敏，每传来一叮咛痛，千落眉头心尖就都崩跳一下，她互抚着鸡皮疙瘩顿起的两藕臂，走走停停，全程不敢抬脚查看。
疫情死了那么多人，急需解决办法，那些御医贪生怕死的，只依赖他们的结果可能会死伤惨重。
她输不起，父亲还等着她救命呢。
父亲……
千落难过地抹了把脸，感觉双腿沉甸甸的，吸着鼻子不停为自己壮胆打气，再往回走走停停。离水后，蓑衣挡住了腿脚部，让她不至于惊慌失色，拿起备好的浓盐水，闭着眼睛，先后伸脚入桶，倾倒盐水从大腿根缓缓流下……
人的感官就如人的眼睛，那感觉……就算不开眼，也毛骨悚然。
忙完这一切，千落心还持续颤抖着，她狂拍心口猛深吸呼气，身子却还筛糠似的没个完，通体泼凉泼凉的。
千落苦笑，原来自己也不是最坚强的人，原来自己也有心怯惧怕的时候！
双脚血淋淋的，千疮百孔，有些伤口还挺大，还好都甩光了，不然她真得大哭一场。
说来千落还真跟这玩意有缘，上回晏王爷身上也是这东西作怪，这次瘟疫毒疮，兴许还得靠它们救命。
加水入桶调稀了盐度，上千条软体虫挤成一团蠕蠕而动，只一瞥就令千落万分不适，忙盖上盖子。
顾不得小腿疼痛，整理好衣服就急往回赶。
黎明正在批阅政务，见千落提着一个桶，半身湿漉漉的进来，忙拉好口罩:“晗晗，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去了？”
“我捉些小玩意去，也许能治好你身上的毒疮，你要试试吗？”将蓑笠随手一丢，抖了抖衣服，她总觉得身上还有东西在爬，后颈凉嗖嗖的，止不住地打冷颤。
“晗晗这么辛苦寻来，为父一定试，不过你先换身衣服去，为父等你便是。”黎明瞧她猛打冷颤，心疼坏了。这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是个难得的小棉袄，自己没用，此番又连累她跟着受苦。
黎明若晓得自己女儿下水引物，双腿受伤严重，搞不好会去撞墙，不死也会哭残。
千落很累，还受了惊，回去肯定不过来了:“不用麻烦，开始吧，早点做完早点回去休息，你也能早日好起来。”
又去提桶近前:“这小东西可能让你不适，要不，你蒙上双眼？”
“为父吃的盐比晗晗吃的饭米还多得多，晗晗都不惧，为父更不会惧。”沙场浴血九死一生，将军之躯，何惧之有？
我怕呀，怕得发抖。千落不觉咽了下唾沫，冷不丁地又打了几个冷颤:“那行，你哪儿最痒就先从哪儿开始。”
“右侧背，老痒得寝食难安。”黎明没问没看桶里啥东西，脱去衣服小心翼翼趴在床上。
全身毒疮，挨哪哪痛。
打开桶盖，千落耐不住冷颤连连，头皮发麻，用准备好的夹子，专挑大的来吸毒血……
这小东西吸不撑是不会松嘴的，一条能管一个疮。青绿青绿的，一陀陀，吸附在黎明背上，怎么看怎么瘆人。
“晗晗，为父见你一直打冷颤，是不是着凉了？”黎明农民出身，小东西一附身，就知是什么了。怕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好奇，这玩意真能救人吗？
“衣服被雨打湿了，是有点凉，无碍。”千落是怯了，只是躲不开，硬撑着。
严重的是进溪引诱一幕，好像已窜到自己心脑，那感觉特悚，老挥之不去。
“一会煮碗姜汤喝，防止着凉。”
“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怪舒服的，痒感消退明显。”
“它吸血时会释放一种麻痹物质，你现在不觉得痒并不为奇。明后两天若是有改善，那才真是有救了。”千落将松嘴的小东西夹进另一个瓶里封好:“时辰还早，翻过身来吧，把身前的也吸了去，看看明天啥样。”
黎明瞪着一条条拇指大的小东西，好像饿了几百年似的，触及毒疮就使劲儿吸允。他心下诧异，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敢一个人去捉这些:“小姑娘一个，你就不怕它们爬上身去？”
它们就是从我身上下来的:“我二十五岁了，别说得我像三岁小女孩似的。”
在父母心眼里，自己的孩子无论多大岁数，永远是孩子:“看不出来晗晗已是二十五岁的姑娘，你讲自己十四五岁一大把人信的。”
“就我这身高，十四五岁？眼瞎的吗？”将乱跑的小东西拽回去，边怼他无言以对，转言另论:“和谈来使还是没来吧？算盘打得叭叭响，是笃定这场瘟疫能改朝换代，好坐收渔翁之利？”
“未曾，说也奇怪，能较之当储君的皇子就那么几人，三司连手督查都查不到是谁在祸乱朝纲。那些外邦人供词不一，唯一肯定的是他们谁也没见过幕后之人。那女子更是秘而不露，顽固不化。三司有劝谏处以极刑，但皇上好像有别的打算，迟迟没下命令。”黎明和盘托出，知之全说与她听。
“那女子一身病毒，本就不该留，他这是余情未了？”
“那晓得人家怎么想的，官场不得已，万事不由人。”黎明早厌倦了这为官之道。
“天子不知百姓苦，将士才知血和泪。是人都自私自利，皇家更绝情。”晏王府就是最好例子。
“这就要论起“三思有为”了，思进退，思安危，思变通，才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黎明眼里发光，自己这女儿不简单呐，懂得还真多，领略透彻。
“这么多个思，没有一思是不需绞尽脑汁而谋略的，感觉怪累人。”
“保家卫国何止累人，但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付出，去扛下。”
“你想讲匹夫有责对吧？”
“我家晗晗真聪明，举一反三。”
两父女低声侃侃而谈，相处甚欢。千落收拾收拾吃撑后的小东西，封好。
“你看，刚才吸血那批死了，这血真是阴毒。察看吸血口子挺小的，松开嘴后并没溢出血来，不用处理了。你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嗯，是真的毒，若是人喝下，天晓得还能见上明天太阳么？晗晗，莫忘了煮碗姜汤喝了再睡。”
“知了，真啰嗦。”
“啊？你这孩子……”
千落瞧了眼瓶中死去的东西心有所思，半晌后甩甩头，收拾好全带走，蓑笠都不披戴了，来也潇洒去也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