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时空没有听清他的话，只问道：“哥你这几天怎么这么闲？”
“我被撤职了。”
时空转过头，怀疑这是不是时光开的一个玩笑，但他却没有从时光眼中读到任何的戏谑。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
“暂时还不会，”时光以指为梳，慢慢捋顺时空的头发，“他们没有证据，对我下不了手，我想应该是我对北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怎么可能？”时空脱口道。
但北国自上而下，从来都是看重利益高于一切，再深厚的感情在利益面前也会变得不值一提。
上一次仅仅是停职，意味着时光还有复职的可能，对北国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是撤职，真正的没有了利用价值。
“不必为我担心，我很早之前就做好打算了，我调你去户外考察组，也是为了保你能够全身而退。”时光淡淡道。
时空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才闷闷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接着去上回的农场干活吧，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而且我感觉农场的女主人对我还挺满意的。”
时空到过一回时光去年劳动过的农场，具体工作内容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时光正和农场主的女儿有说有笑，而农场的女主人也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不行，你不能去……”
时光挑眉：“那就只能拜托弟弟你来养我了。”
时空：“……”
“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一会儿想去哪？”
时空觉得徒步几公里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说：“哪里都可以，只要不走太远就行。”
时光便开车带着时空去了五公里外的首都外城。
“哥，怎么开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你只是说不走太远，我用车载你过来，应该不算食言吧？”
话虽如此，但是……
“我来带你熟悉这里的环境，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时光补充道。
归根结底，原来还是要找工作吗？
一想到时光为操持这个家时刻记挂着工作的事情，时空就颇有些过意不去。
时光却不知道这些，一直把车开到外城一个坑坑洼洼的山坡前。
“这里没路了，我想办法把车倒回去。”时光转动方向盘。
时空叫住了他：“车到山前必有路，车开不到的地方，我们可以走过去。”
时光熄了火，摇下车窗说：“小空，你看是谁来了？”
时空扒着窗沿往外瞧，只见皮埃尔穿着宽大的冲锋衣朝两人的方向阔步走来。
“老皮，你怎么在这里？”时空下了车朝皮埃尔招手示意。
皮埃尔走过来拍了拍时空的肩：“我是来和professor……”
“咳咳。”时光抬手轻咳一声。
皮埃尔飞快改口：“我和professor还真是有缘，这次又在野外碰头了。”
“老皮，好久不见了。”
“professor！”皮埃尔两只肌肉健硕的手臂抱住时光，勒得时光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时空见两人间氛围微妙，主动开口道：“哥，你们先聊，我去山坡上摘一些野菜回来做晚饭。”
“去吧，注意安全。”
时空取了背包就顺着山坡上明显有被人踩过痕迹的一条小路往上走。
哼，大哥和老皮肯定有事故意瞒着他。
只是他本就是自由散漫的人，不会也没有权力干涉任何人的个人空间，除非那人是愿意告诉他的。
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哥哥。
他不会像哥哥对他那样把身边的人抓得很紧，他只想在当下陪他走上一段路，一小段就好。
近处的野菜都被人采光了，时空只能继续往前探。
时空一路走过来，终于走到一处草木繁茂的地方，他扒拉开草丛，果然发现了几株荠菜。
他伸手小心地从根部择下了野草。
如果那些过度樵采的人懂得留下野生植物的根，不至于用铲子把它们连根拔起，那么他能见到的野菜和其它野生植物一定要比现在多得多。
时空这样想着，已没了再摘下去的兴趣，他统共算下来，也只是摘了一小把野菜。
他在地上蹲着，没有发觉时光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这是什么野菜？”
“马齿苋，”时空头也不抬应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几乎与时光鼻尖相撞。
“哥你怎么来了，老皮呢？”
“他还有事，我看你去了一个多小时怕你走丢了就来看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这么容易走丢。”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撞第二回南墙了。
时空颇有些不满，不过还是举起手中的野菜道：“今晚的素菜有了。”
时光看着那盈盈可掬的一束野菜：“两个人……是不是不够吃？”
“都给你一个人吃就好了。”
“好。”
时空觉得自家大哥好像永远都不会按套路出牌，忍不住小声嘀咕：“哥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客气？”
时光只是笑说：“客气什么？这些野菜又苦又涩，我当然舍不得让你吃。若是真到了断水缺粮的那一刻，我也会割下自己的血肉给你。”
“哥，我觉得今晚炒的野菜可以不用放油了。”时空翻了个白眼，虽说他并不怀疑时光最后一句话的真实性，但自家大哥说qing话的密集程度已经让他产生了免疫反应。
时光咀嚼了一遍他的话，调笑道：“小空什么时候也学会怼人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时光朝他脸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这才搂住他肩正色道：“走了。”
时空急着赶回家做晚饭，两人便没有在外城多做停留。
时空把摘来的野菜洗净，放锅里一炒，原本苦涩的味道便消减了大半，尝起来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考虑到明天还有工作，时空照例早早的上了床。
时光的床单被血迹和其它液体弄得不成样子，只能把枕头搬去时空房间和时空挤一张床。
时空自是没有异议。
不过他的床是单人床，虽不算窄，但容两个成年人躺在一起还是稍显局促。
时空缩在床边，手不自觉的攥紧被角。
他只占了床三分之一不到的宽度，仍是局促不安地往床边挪动身体。
时光终于看不下去，长臂一揽就把他揽进自己怀里。
时空被他两只手圈住无法动弹，只好叫道：“哥……”
“笨蛋，你是想从床上掉下去吗？”
“不是……”
时空抬起头，只有窗外星星点灯的黑夜里，他看到一双幽深的眼睛。
他经常觉得时光的眼睛像黑洞，一靠近就能把自己吸进去。
但黑洞从来不会释放热量温暖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抚他的后背。
他们再没有多余的碰触。在混浊的空间，在个体意识被剥离的那短暂几小时，他们在狭小的房间，拥彼此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