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玫瑰与钢枪的另一个版本
时空手上的伤因为两人间的拉扯裂得更开了一点，暗红的血液不断从狰狞的豁口下涌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时光取了棉棒确认伤口里没有碎片残留后给时空用酒精消了毒，又上好药在他手心缠上一圈纱布。
时空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掀开被子拍了拍双人床旁边留出一大半空位，示意时光坐过来。
时光定定地看着他，狐疑道：“你……不疼吗？”
顺着他的视线，时空终于反应过来他意所指并非自己的手掌，脸上瞬间红一片白一片。
时光认错态度极好：“都是我的错，等你好起来，打我、骂我都好，或者是把昨天我对你做的再对我做一遍也没有关系，我早就该把一切都讲给你听的……”
时空听了这番话倒先不知所措起来。
他自己也没料到，他不过是持枪去杀个人，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昨晚死缠烂打，只想借着时光对他的纵容耍个横，卖个惨，把自己从一堆铁链枷锁中解脱出来，反引火上身，点燃了时光名为克制的田地里最后维持的一根稻草。
爱是克制，克制千万里的想念；爱是隐忍，隐忍多年的求而不得；爱也是让步和妥协，让步自己的计划，去妥协他的未来。
时光对他的执念远不止这些。
时光尽可能的做到小心细致，时空还是觉得疼，疼得他发出的声音几乎也是支离破碎的。
抗拒的结果就是被束住双手，只能胡乱地拽着被角。
那人用指腹擦去了他溢出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一寸一寸填满了他。
时空又觉得没那么疼了。有层层叠叠的感受从身体里涌上来，和他们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但他现在腰酸背痛的，实在疼的要命。
“好疼。”时空拖着长长的尾音，并像模像样的按着腰作势下床又因为腿软倒回了床上。
“电饭锅里还有粥，我再给你盛一碗过来。”时光端起床头柜上已经变凉发硬的粥，迈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走出了房间。
时空只能顾影自怜，暗想人与人之间的体力差距为何能如此悬殊。
时光端来温热的粥，时空就着他手喝了几口。
“现在可以讲了吗？”时空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透亮透亮的。
“先把粥喝了。”
“边喝边听。”时空坚持道。
时光伸手揉了揉他头顶，似笑非笑。
时空任由他把自己柔软的头发揉得更软。
那熟悉的清冷声线终于出声道：“从你五岁那年，也就是我十岁的时候起，我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做另一个人。”
“什么？”时空对他最后一句话不明所以。
“你应该见过他，嗯……他的样子。”
时空想起某回大哥心血来潮画的那个妆了，瞳孔不由得一缩。
时光便接着讲下去：“我的另一个名字叫叶银，我负责科研，他学会了打架。
南国情报局的人发现了我的才能，他们带我到基地进行了为期两年半封闭式的训练，这两年我被允许一个月回一次家。他们把我培养成一个完美的间谍后我便通过人才转移计划去了北国。”
时光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叙说的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的过去。
平淡的话语越过一千多个光阴日月，越过时光打过的架和受过的伤，化成一幅颜色斑驳的水彩画呈现在时空面前。
时空先前所有的疑虑都有了答案。
时光唯有苦笑：“是啊，你的大哥并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
时空很想抱抱他，抱抱那个在无人角落里遍体鳞伤蜷成一团的少年，抱抱那个写了无数道题经过了无数次非人训练却无人过问他累不累，疼不疼，是否愿意背井离乡，背负骂名的任务执行者。
可是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睛，时空用手背去擦，却有更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小空……”时光抽了一张纸巾，想为他擦掉眼泪，时空却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他靠在时光肩头，先前无声的低泣逐渐转为带着鼻音的呜咽。
泪水打湿了时光的半个肩膀，时空仍不满意似的，又用脸蹭了蹭时光的衣领。
时光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背上，一下下的给他顺毛。
时空索性坐了上来，整个人都贴在时光身上。
时光顺着他的头发摸到他光滑白皙的后颈，就像在薅一只挂在他肩膀上的松鼠。
一个粘人的松鼠挂件，听起来倒也不错。
“还听吗？”时光问，话里也不禁带了些笑意。
“听！”时空又端端正正坐回了床上。
时光回归原来的话题：“我在北国的这五年，除了一步一步走到这院长的位置，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离那个人更近了一点。”
“执政官？”
时光没有作出肯定回答，而是自顾自说：“听过玫瑰与钢枪的故事吗？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
童话总是裹着一层岁月静好的外壳，脱离作家们笔下营造的虚假盛况，就会和现实一样黯然失色，在苦难面前分崩离析。
小王子并非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他原先的星球很大，那里不止有一朵玫瑰，而是有无数的玫瑰花田，有高山，有草原，有陆地和海洋，还有繁荣的人文跟科技。
可是玫瑰花抛弃了他。
没有一朵玫瑰肯留住他。
小王子孤独的在宇宙空间飘荡，他越过时间和空间，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直到他降落在一个名为类地星的星球。
类地星拥有他原来星球所拥有的，也拥有他原来星球所缺乏的。
小王子是个冷漠的人，大概比那北极的冰山还要冷上几分——他很快忘记了自己的原星球，在类地星定居下来。
他用玫瑰驯服他的方式驯服了类地星上几乎所有的狐狸，却给整个生态系统带来了无以复加的危害。
从前的类地星，万物此消彼长，生机盎然，如今因为小王子的到来事物竟朝着一个极其恶劣的方向发展，且一发不可收拾。
小王子对原星球的玫瑰恨之入骨。这个星球没有玫瑰，他只想带着自己驯服的狐狸们把自己原星球上的玫瑰一朵朵踏碎。
唯有钢枪能够阻止他。
时空的记忆不断回溯，从战争到《相对论》，从“人才转移计划”到《玫瑰与钢枪》，那些他亲历的事件一旦串联起来，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阴冷而险恶。
“这本书的作者，是执政官当时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下士，他意外发现了执政官秘而不宣的过去，这本书就是他在狱里写出来的。”
“那……后来呢？”
时光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执政官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和足够对他构成威胁的存在。”
落日的童话已经走入尾声，漫如长夜的现实将腐朽的文明推上通天的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