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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废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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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止和她四目相对,见她满脸飞红,眉头微皱,似乎是真的在不满,忍不住笑起来。

    他开心极了,既无奈、又温柔地说,“李知钗,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不催你,也不要其他人,就在你身边,等你说一声‘好’。”

    又是一句情话,这次好像没有参杂水分。

    知钗侧过头,像是在回避,接着又伸出右手,不动声色地牵住他的左手,“哦”了一声。

    崇止还在笑,假装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于是某人睨了他一眼,朗声说,“我说我知道了!”

    “可我想在你身边,”崇止握住她的手。

    知钗一垂眼,“你看到画的内容了”

    “嗯,我很喜欢,”崇止微微一笑。

    她叹气,“喜欢什么,我的手很抖,画的线条不流畅,其实非常差劲。”

    “但在我心里你已经很优秀了,”崇止定定望着她,生平第一次那样温柔的说话。

    知钗瞥过脸,心想,她以前能画得更好。

    “你知道,在画画这方面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不是坏的名声和人们的谩骂,是自己无法再进步。若是水平停滞不前就算了,如果还倒退,不比从前,那真是非常糟糕。”

    “我明白,”崇止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柜子前,拿起上面厚厚的画作,“这是你以前的作品吗?”

    “嗯。”

    于是他开始将那些画和方才李知钗画的做对比,萧警官以前从未涉及过油画这方面,也没看过画展,坦白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看这些艺术类的东西。

    他忍不住想,早知道在得知李知钗会画画那会儿,就研究下这方面的知识了。

    殊不知知钗也在观察他,她当然知道崇止对油画一窍不通,对方是惯于拿枪、善于审犯的人,哪里会碰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也许萧崇止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研究起别人的画作来。

    可他却愿意为了知钗这样做。

    “看出什么来了?”她问。

    崇止将手上的画作分成三类,“我能看出这是你不同时期的作品,最早期、中期、和现在,发现每个时期的作品都各有特色,而且风格很不一样,你说自己在退步,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一开始画画的感觉了,”知钗犹豫着,说,“大家也没像以前那么喜欢我的画,总是批评大于夸赞。萧老师,我是不是很俗气?居然在意这些东西。”

    知钗低着头,攥住崇止衣袖,似乎在示弱、撒娇。

    “不会,我反倒觉得很真实,你是专门学的油画专业吗?”崇止问。

    “没有,是业余的。”

    “工作呢?职业画家吗?”

    “不是,我大学学的金融,之前也是在一家投行里工作,画画只是我的副业,”知钗一直在摇头,崇止忍不住想笑,觉得她这样还挺可爱,将那晃动的头按住,说,“那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平时忙于工作,又分神去画画,会牺牲掉很多别的时间吧?”

    知钗点头,沉默一会坦白似的叹了口气,“所以会希望收获大于付出啊”

    “但反而没得到大家的喜欢是吗?还出了车祸,落下后遗症。”

    “萧老师,你说得太直白了,”知钗睨向他,似乎在表达不满。

    她的脸很红,不知道是被说中心事,还是因为二人此时贴得很近,感到不自在。崇止看着房间里堆得满满的画,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上面,道,“能够这么认真和坚持地去做一件喜欢的事,我其实很欣赏你。”

    “是、是吗?”忽然听到出这样一句话,知钗眼皮一跳,不知所措起来,

    “当然。一开始没有名气,画家在作画时便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完成这幅作品,如有人喜欢最好,没有也没关系。而当一个作品完成,同时也收获喜爱后,那画家想要的就会变多,在之后的作画里,也会相对应地考虑起大众的感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你说得好官方”知钗认真听着,却又忍不住想找茬,心叹,崇止好像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和她说话呢。

    “我之后会去了解多些这方面的知识。”

    “嗯”知钗点头,“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对。”

    “那我和你一起?”知钗略一思索,无所谓地说,“正好我在这村子也待腻了,换个地方住住也好。”

    崇止皱眉,“你不找新工作了吗?”

    “不急,之前我攒下不少钱,现在慢下来享受生活也不错,”知钗笑盈盈地说着,眉目间皆是得意,“别担心,我有分寸。”

    “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现在工作不好找。”可崇止仍不放心。

    知钗听出他话里的着急,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心,“是不太好找,但我在之前的工作里积攒了人脉,会容易很多,而且我不是说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知钗脸色微微一变,“你不希望我去宁城,为什么?”

    “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会荒废太多时间,现在不是拼事业的时候吗?”

    他话说得好听,似乎在关心她,但知钗却愈发笃定——对方不想自己和他一起去宁城,而且也不愿说出原因。

    他有事瞒着自己。

    知钗眼里明暗交替,猜忌和不安同时充斥心头。崇止一直看着她,自然也猜到她此刻心情,只是他实在不能和对方坦白,这对她有害无益。

    他回答得坚决,知钗笑看着对方,觉得每次和崇止待在一起,心情都会变得很好,认真说,“萧老师这么喜欢我,我怎么都会把你那幅画完成,还要特别特别好看。”

    崇止嘴角微微一抽,“你是因为什么才喜欢我的?只是因为外貌?”

    知钗愣住,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答不出来,反问,“你呢?”

    崇止没有回答,像是有些恼了她,从地上站起,作势要出去。知钗赶紧去拦,从背后牵住他的手,娇声娇气地说,“你别生气呀,我我是个俗人,被好看的事物吸引不是很正常吗?”

    顿了顿,见对方还是没开口,又深吸一口气说下去,“就像我画画,一开始只是兴趣,觉得好玩就去学。之后尝试参加画展,被人看中了将我的画挂上去,得到很多喜欢和夸赞。我开始渴望更多东西,关注大家的评论,在意停留在我画前的人有多少。我不仅在乎名声,也很爱钱,但如果想拥有这两样东西,就得顺应市场,去画大众所喜欢的风格的画。”

    “但是我很清高,不切实际地希望大家能接受我所有风格的油画,但显然有一些画不能够迎合大众审美,所以在我付出大量心血,得不到对等的反馈后,我难过又害怕,觉得再也找不到一个喜欢我的人。”

    书房里,知钗低着头,将一颗心剥出来,毫无保留地放到那人面前。

    而此时,背对她的那人也终于开口,“不是还有我吗?”

    知钗抬头,望着崇止的背影,嘴唇动动。想说他们认识才不到一个月,感情能深厚到哪里?但她不可能这样回答对方,很轻地“嗯”了声,晃晃他的手,柔声道,“你不生气了?”

    “根本没在生气,”崇止转过身,弯腰屈膝,亲了一下她的脸,“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

    “然后?”

    “不打算操之过急,”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知钗傻傻站在原地,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急急追出去,“你说什么?”

    她的腰,凑到她耳边,似有若无地亲了下她烫红的耳垂,“嗯,准确地说应该是追求我的人。”

    这下知钗恼了,但又不想表现出来,惜字如金地说,“哦。”

    崇止微笑,将那幅画放回原位,“你最近是在为画画的事烦恼吗?”

    知钗闻言,身体一僵,“很明显吗?”

    “也没有,不过你都快在书房待足二十四小时了,昨晚上还失眠了是不是?我睡到一半听到外面有声音。”

    “吵醒你了吗?”

    “没有,”崇止顿了顿,坐到地板上,“我一直很好奇,这么多爱好可以选择,为什么你偏偏喜欢画画?”

    经典问题,知钗也在心底里问过自己很多遍,于是像打过腹稿一样,流畅地回答,“一开始纯粹只是喜欢,看到别人画出这么漂亮的油画,自己也很想做到,所以就去看书看视频学了。”

    “你是自学的?”崇止挑眉。

    “对,比起专业的美术生,水平会差很多。”

    “那现在呢?还坚持画画是为什么?”

    “好像在访谈啊,”知钗忍不住向他撒娇,起身跪坐到崇止腿上,和他四目相对,“萧老师,你好严肃。”

    “我在尝试帮你,”崇止无奈,双手揽住她的腰,“这段时间你的情绪都很低落,不是吗?”

    “我一直都这样,”知钗看向别处,小声道,“所以才会来泉先村住一段时间。”

    “但问题解决了吗?你现在画画开心吗?”

    他一下问到点子上,知钗微怔,“你”

    “在书房待了那么多天,一幅画都没能画出来,李知钗,你现在根本不敢画画,是吗?”

    崇止目光如水地看过来,但知钗却觉得委屈,被他说中心事,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睑,双手搭在对方肩上,软声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还想画画吗?”崇止没有理会,偏头蹭了蹭肩上的脑袋。

    “画,”对方小声回答。

    “至少要把我那幅完成了?”

    “嗯”

    “我觉得你画得很好,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画家。”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知钗闷声道。

    崇止一挑眉,将肩上那个像猫一样在撒娇的人拉起来,望进对方湿漉漉的眼睛,“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啊?”“对啊,”知钗纯情地眨眨眼,又坏坏地笑起来,指向下面,“萧老师,你顶到我了。”

    本来好好的谈话气氛一下被破坏,崇止将她从身上扯下来,“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正常,不过还是年轻气盛啊,萧老师,”知钗笑眯眯地又坐回他腿上,像是个专属位置似的,磨蹭几下,凑到他耳边体贴地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可崇止不打算再回答她,知钗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家里虽然吵吵闹闹,但又格外温馨。

    自从说要帮知钗完成一幅油画,崇止便一直在看绘画方面的资料,他知道知钗的问题在哪儿,归根到底还是实力不够,现阶段好好地沉淀自己,去向专业老师学一段时间绘画会改善很多。

    而他也这样建议知钗了,对方对他的认真感到惊讶,十分不适应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去进修。

    但由于现在两人暂时还不想离开泉先村,每当知钗画画时,崇止都会在她身边陪着,不过美色当前,某人总会走神,画一会儿就想和萧老师厮混,坐在他腿上亲他。

    知钗在谈恋爱这方面,害羞又大胆,相比于作被动那方,她更喜欢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去撩拨别人。而很可惜,崇止也是这类型的。不过呢,有人投怀送抱,他不可能不接受,将人抱住,细细地回应她。

    知钗这几天画画的状态好了许多,大概因为上次和崇止袒露心声,让她心里舒服不少,没有像以前那样闷在书房里不出来。但她还是有些忐忑的,偶尔会黏在崇止身边,说,

    “我不是画家,”此话一出,知钗便眼底一暗,否认。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萧老师一挑眉,“坏?为什么会这样想自己。”

    “就追名逐利啊,不是纯粹的喜欢画画,享受别人的夸赞,连同喜欢你也是看中外表”最后那几个字知钗声音弱了不少,垂下眼睑看向别处,却也抬手握住崇止的手臂,像是怕他走开。

    崇止不着痕迹地向下瞥了眼,“谁不看外貌呢?虽然内在更重要,但拥有好的长相确实会更容易开始一段关系。而且没有说在乎名声和钱财的人,就当不了好的画家啊。”

    “但你不觉得我这样很”知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萧老师捏住她的脸,“李知钗,我发现你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知钗一愣,抬头直直望向他。

    “我对你有好感,是因为你的外貌和性格,喜欢上你,是因为你对画画的认真和热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俗不可耐、爱钱又爱名,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会因为这些而不喜欢你吗?”

    今天和对方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也会忐忑,觉得不好意思。一贯被动接受别人好意的他,此时向对方袒露心声,免不得会去期待她的回应。

    而那个得此“殊荣”的人傻愣愣地看着他,说,“不会吗?”

    “你啊,”于是萧老师哭笑不得,抬手推开她的脑袋,转身走了出去。

    三人原先打算乘坐公交回家,但在路上,知钗却忽然记起之前崇止说,自己曾想在宁城买一个蛋糕。于是问,“你之前说这儿有个很好吃的烘培店,还记得吗?”

    “嗯,叫azuki,你想去?”崇止看过来。

    “对!想买点面包回家。”

    “我也要!”旁边乔玖听到他们对话,举手。

    “离这儿有点远,大概要走二十分钟,”崇止却有些迟疑,问知钗,“你会冷吗?”

    下午出门时温度还很高,对方便穿了件挂脖式吊带背心,搭一条黑色短裙,非常清凉。现在气温骤降,还下着细雨,崇止说,“要不你在书店里等我们?”

    “不用,我不冷,”知钗还是想自己去店里看看,不自觉地攥住他的手,“走吧,我不要紧。”

    “好,”崇止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可两人身边的乔玖却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哥哥变得这么关心姐姐了?她看着那亲密无间的两人,心里想的却只是,回家后我得继续看之前那部电视剧。

    追的那个爱情故事还没完结呢。

    一路走过去,终于到了azuki。它是一家日式烘培店,装修以白棕两色为主,虽然店面小而简陋,但面包款式却很多。

    知钗拿着个盘子,站在玻璃柜前,几乎没放过一款面包。

    “这些你都能吃完吗?”崇止在她身旁问。

    “如果我说我每个都只吃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浪费了?”知钗一顿,停下夹面包的动作,和他对视。

    为了控制体重,即便是喜欢的食物,再好吃她也不会吃太多,故而经常会浪费食物。因为知道这点很不好,所以她不想让崇止发现,可如今两人关系有所不同,她便想着或许可以让对方了解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会,”可惜,崇止这样回答。

    于是知钗重新低下头,“这样啊。”

    然而那份失落是如此明显,崇止说,“你这个习惯我之前就感受到了,李知钗,你每次买零食,打开吃一点就丢掉了,我和你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怎么会没发现?况且家里是我煮饭,你吃多少我很清楚。”

    “什么?”她一愣。

    “有时候甚至一天只吃两个鸡蛋。”

    “那是前天吃多了,”知钗辩解。

    “我知道,女生为了保持身材都很努力。”

    “所以?”

    “我不会拦你,”崇止接过她手里有些沉的盘子,“你拿吧,吃不完的我来吃。”

    眉头一挑,知钗惊讶地看过去,刚要开口,便见他唇角微微扬起,“终于肯看我了?”

    “我”

    这时,不远处在挑蛋糕的乔小姑娘走过来,发现二人似乎在僵持,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崇止转身看向她,同样接过她手里的盘子,“选好了?”

    “对,哥哥结账吗?”乔玖跟着他来到收银台。

    “嗯,”崇止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身后一眼。

    知钗对上他的视线,先是脸红,然后是欲盖弥彰的苦笑——那些面包大部分都会落入对方肚中,由他来买单很正常。

    买了书和面包,三人在宁城的事算是做完了,只是走上

    知钗还没睡醒,声音懒懒的,大概是天热,她的指尖温度很高。崇止眸色渐深,捏住书页的手收紧。即便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意乱情迷的意思,但崇止却觉得对方是在点火,因而攥住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在想要怎么样才能画好你,”知钗低喃一句。

    于是另一位大人走到街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改为坐车回去。

    知钗有些心虚,她从书店出来那会儿就觉得冷,但因为实在很想去那家烘培店,所以都在强忍。

    可现在崇止发现了。

    她坐在车子后排左边,频频看向前面副驾驶的人。

    对方没看她。

    司机将车子开得飞快,很快到达目的地。

    提着两大袋子走进家门,乔玖换好鞋便直奔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激凌,坐到客厅开始看剧。

    而知钗——故作自然地荡到崇止身旁,和他一起将买好的甜食放进冰箱,试探的眼神落到对方身上。

    该说点什么好呢?她张张口,刚要出声,却又打出一个喷嚏,紧接着又是好几个。

    “姐姐你感冒啦?”几米外,沙发上的乔玖很没眼力见地说。

    “没,”知钗否认,鼻子却微微泛红。

    崇止转身走开。

    “你去哪?”她问。

    “给你拿个毯子。”

    “哦”知钗乖乖应了声,垂下眼,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看来他没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崇止很快回来,将一个毯子递给她,但语气却是责备的,“下次还是带件外套出去吧。”

    “嗯,”知钗拆开一个面包,刚要咬下,又不放心地抬起头,“你真的不介意吗?关于我浪费这件事。”

    “这种食物也没有很健康吧?”崇止因为工作的缘故,同样对食物有要求,他一般不怎么吃过度加工的食物,“多吃也对身体不好。”

    “但我就喜欢这种,”知钗一顿,气呼呼地说,“垃圾食品。”

    崇止一怔,“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知钗只是喜欢在他面前无理取闹而已。

    脸颊有些羞红。

    还真是偏过头,知钗先是坐了一会,然后起身,打算去冰箱里拿瓶冷饮降降温。

    可她忘了——现在这边也是黄昏,崇止正在厨房准备晚上的饭菜呢。

    于是某位警官一眼看出她激荡不平的心情,询问,“看剧看的脸红了?”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直白,”知钗走过去,一抬手,竟是掐了下他的手臂,“我很久没看这种恋爱剧了。”

    “所以?”

    “有点害羞不可以吗,”她嗔怪似的,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牛奶。

    崇止一皱眉,“你现在喝冷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的人打出一个喷嚏。

    “真是让人不省心啊,”于是他摇着头,叹道。

    知钗用毯子将自己裹起来,辩解,“才没有,我一个人生活好多年了。”

    “嗯。”

    他慢悠悠地应了声,走过去探了探她额头,“没感冒,值得表扬?”

    知钗一愣,和他四目相对着,“噗哧”一声笑出来,“什么啊,你真把我当小孩了?”

    “是你在我面前总像个小孩子,”崇止向客厅那边偏偏头,“乔玖都比你要靠谱。”

    “反正你又不介意。”

    “确实。”

    而被剩在客厅的人,看着她愈走愈远的背影,觉得此时像有只娇生惯养的猫在心里挠啊挠,挠得他想一把抓住那只毛茸茸的爪子,让它不要再作乱。可对方玩得是那么开心,竟让他不忍心去破坏它的兴致。

    因而被撩拨得心里一阵燥热,憋着难受。

    不过呢,能认识李知钗,看着对方肆无忌惮地冲自己撒娇、发脾气,又还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萧老师心甘情愿地笑了。

    “可以接吻吗?”然后停顿几秒,说出这样一句话,“不,应该说,我想亲你。”

    根本没有在等她的回答,崇止直接倾身过来,极其强势地吻上她。

    知钗惊骇地睁大眼。

    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崇止含住她的唇,肆意地勾着她的舌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渴望。知钗手里的画笔“啪”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崇止半跪在地上,仰着头去亲她,知钗无助地双手撑在身后,被对方压得身体愈发向后。

    “躲什么?”而那人右手一用力,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知钗根本不知道对方发生什么事,没过一会便丢盔弃甲,任人摆弄。

    “怎怎么了?这么失控”一吻而毕,她哑声问。

    崇止说,“早在刚进来那会我就想这样做了。李知钗,我很喜欢你,知道你会画画后,更是觉得自卑,在想自己有哪里配得上你。”

    这是什么话,知钗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你身手很好,破过很多案子,比我优秀多了。”

    (看到这里就可以了)

    从审讯室里出来后,崇止和同事们交谈,通过现有证据分析人口贩卖的案子。这是一起性质很恶劣的罪案,但奇怪的是,崇止卧底传销集团那段时间里,并没有发现公司参与到贩卖人口的蛛丝马迹。

    “你们是通过调查秦骆的父亲,才发现烟州有所孤儿院在贩卖人口?”他问同事。

    “对。”

    “集团和孤儿院进行交易的记录,给我看一下。”

    他想起秦骆说的那句,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从酒吧停车场驶出,在一条双向车道上和一辆反方向行驶的车子擦肩而过。

    ——坐在里面的人,是崇止。

    一小时前,他在家里接到个电话。

    “萧哥,人口贩卖那桩案子出现问题,卧底在孤儿院的两名警员被发现了,我们正在赶往烟州。”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崇止问。

    “关于这桩案子,我们还有些事没审问清楚,庄队希望你能去宁城一趟,让犯人说出更多信息。”

    “好,我现在过去,另外孤儿院的人怎么会被发现?”

    “似乎是阿殊在搜集证据时,被副院长抓到了”对方顿了一下,迟疑。

    “另一个呢?”

    “孤儿院那边现在觉得所有工作人员都有问题,将他们都关了起来。”

    这么谨慎,崇止一抬手,掐掐眉心,“我知道了,后续有情况了再和我说。”

    “明白。”

    挂掉电话,他出发去宁城——

    车子停在目的地前,走进公安局,左拐往前二十米,第二间房,是审讯室的位置。

    十来平米的空间,正上方是圆形的白炽灯,底下有张窄小的木椅,坐着个年近四十,身材高瘦的男人。

    “秦骆,”有人一推门,大步踏进,目光直直落到那人身上。

    “说说吧,人口贩卖那事。你是怎么和孤儿院的人联系的?”

    “嗯?声音不一样里。原先那个警官呢?让我猜猜——赶去烟州了么?应该是埋伏在孤儿院的人出问题了吧?”名字叫“秦骆”的犯人答非所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原来那个姓庄?”

    “现在是我在问你,我再说一遍,你是怎么和孤儿院搭上关系的?”

    “不知道啊,”秦骆把头一歪,笑得阴森,“你们把我害成这样,还指望我会告诉你吗?”

    对面警员不置可否,拿起被放在长桌上的文件,“你知道曹贵吧?就是我们将你这个传销集团铲平那晚,从混战里逃走的那人。他现在就在隔壁间,被我们审讯。”

    “什么意思。”

    “他家里还有老婆和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才十岁,失去丈夫后都需要大量的钱生活。所以我们这边答应,如果他将所有事都交代出来,可以进行减刑。”

    “呵,这点技巧,你当我不懂?”

    “就当是技巧,”警员一点都不慌,“根据刑法,涉嫌传销、骗取大额金额,是要坐三十年牢以上的,你这个年纪——”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以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打量对面人,“你和曹贵一样有妻儿,你死了没关系,但他们会被你牵连,留下案底。秦骆,你真不在乎?”

    “不、在、乎,”面对警员的话,秦骆一字一板地吐出三字。

    但人都是有弱点的——

    “好,”警员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审讯室。

    这就结束了?秦骆眼皮一跳。

    这时,头顶的白炽灯忽然一关,狭小的房间变得漆黑。

    秦骆虽然目不能视,但也感觉到不对劲,喊,“有人吗?!”

    没人能回答他,接着,耳边开始听到一些人声,很轻微,似乎有人在交谈,秦骆侧头去听。

    “别这样对我我和他没有关系,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会再赌了,求求你,放过我。”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不太清,声音非常小,但只言片语,足以令秦骆猜到那是谁。脸色在骤然间阴沉下来,右手攥成拳,低吼——“秦岸!”

    “救命,别这样秦骆秦骆我是你”

    “闭嘴!你已经死了!”

    秦骆嘶吼出声,面目狰狞,仿佛不想再听到这个声音,可他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咔、咔、咔,”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摩擦,铁链不断碰撞——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去年三月十五号,烟州市有人报案说在郊外发现一具男尸,尸体高度腐烂,经法医鉴定后,发现死者虽然身份未明,但死亡时间已超两年。”

    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秦骆眼皮一跳——不对,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嘶,”这会儿,顶上的白炽灯像又被接通电流,象征性地闪了几下。如果秦骆不是个瞎子,他应该能发现此时地板的有个细长的影子,那人就站在他身后!

    “在进一步调查中,我们发现这具尸体缺少了一个肾,死于失血过多。但由于没有人来认领这具尸体,案子被搁置了,”声音一顿,“直至今天这桩传销案”

    “你是谁?!”作为一个特大犯罪集团的高层之一,面对突变,秦骆仅仅慌张几秒,便冷静下来。

    没有人回答他。

    秦骆微微侧头,似乎在思考,审讯室内一片死寂。很快,他脸色一僵,表情像生吞一只活青蛙似的变得怪异,“是你”

    他歇斯底里起来,“林信!”

    “那个死者叫秦岸,是你父亲,”白炽灯半明半暗,昏暗的环境里,崇止出现在审讯椅后面,他没有管秦骆说的话,自顾自地接下去,“也是你涉及人口贩卖后,第一个受害者。”

    “我没有!你这个反骨的”秦骆哆嗦着牙齿,“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身边所有人我都会”

    “我是孤儿,”崇止轻描淡写地说。

    于是秦骆一僵,“我就不信你没在乎的人!”

    “别废话了,”崇止开始在审讯室里走动,声音若即若离。因为秦骆是个瞎子,因而这种忽大忽小、辨不清实际方位的声音给了他强烈的无助感。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秦岸的事!”

    “只要你做过,总会留下线索,让我们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是么?可你们现在不还没有头绪?”秦骆嗤笑。

    崇止面不改色,“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具尸体是秦岸,只要将他的死亡时间和你的时间线作对比,就能知道你和他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不会回应任何事,你们根本没有”

    “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画,坦白说,和现在的画有着很明显的水平差异,”崇止打断他,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温和,走到犯人身边,“梦想着想成为一个画家,却不幸失明,画技从此一落千丈,很难受吧?”

    “你”秦骆一愣,咬牙,“你根本不能理解。”

    “我身边也有和你一样热爱画画的人,能画出一副好的作品出来,不是件容易事。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害他,只是一时想不通,所以才做了错事。”

    “我”秦骆放在一旁的手指忽然一动。

    崇止往下一瞥——对方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反应,说明他真的和秦岸的死有关,还是他自己动的手。

    他俯身低头,盯着秦骆,对方脸色苍白,双手放在膝盖上,肩膀耸起——这是一种防御的状态。

    “通过审问你身边的人,我们知道你在过去三年里频繁前往烟州,其中地点就有孤儿院和发现你父亲尸体的郊外。”崇止一抬左手,放在犯人肩上,往下压。

    秦骆深吸一口气,左手攥成拳头,低声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白炽灯在这一刻彻底恢复原状,房间内再次光亮如昼。

    十五分钟后,秦骆低嚎,“我会说的”

    “很好,”于是门被推开,原先那位警员走进来,

    他觉得好像有把刀猛地往心脏切了一下,流出涓涓鲜血,温热又真实。

    乔玖一个人在家,捧着盒冰激凌在看电视,两个大人今天都有事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独处对她来说本不是难事,只是这会儿刮风下雨,如果还是只有她一个小姑娘的话

    害怕这种情绪就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收紧抱住冰激凌盒子的手,一旁的电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瞳孔一缩,她几乎是扑过去,“喂?”

    “是我,”钻入耳中的是沉稳而熟悉的男声。

    “哥哥?”乔玖双眼睁大,嘴角瘪下忍不住要委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姐姐也不在家呢。”

    “她还没回来?”

    “嗯”

    “我十分钟后回来。”

    “好!”乔玖一听,顿时用力点头,心里的恐慌少去一大半。

    另一边,崇止刚挂完电话,就看到

    他此时没在别处,就在村里,一个村民的家门前。

    因为之前答应了知钗,会包揽下家里的所有家务和饭菜,可今天在菜市场买菜时,却偶然发现了身边一个女生的不对劲。

    一开始只是凑巧,在一间鱼档里和对方站在一起,崇止付完钱后转身,余光瞟到对方后却忽然一滞——

    怎么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有人也和他一样穿的严实?

    他是因为之前当卧底,怕被人认出来,但对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还在上高中的年轻女学生。却是长袖长裤,帽子一样不少。

    脚步一顿,崇止视线向下,在对方接过档主递过来的袋子时看到了她右手上的伤疤——

    仅仅一小片皮肤暴露在外,但伤疤却是密密麻麻,看起来十分可怖。

    接着抬头,对上那位女生视线。

    对方瞳孔一缩,然后瞥向别处,匆匆离开。

    仅此一见,崇止不会对一位陌生人太上心,只是当他走出菜市场时,却又听到那个女生在打电话的声音。下午骄阳似火,她站在一片阴凉地,小心地侧着身体避开光线,拿着手机低声道,“我没开玩笑,我家真的关着个人!”

    “我她总是在叫,我怎么会听不到!”

    “报警不不要他会打死我的”

    “我就是在想要不要放她走假装是她自己逃走的”

    忽然接到电话,一个年轻女生报警说自己家的地下室里好像关着个陌生女人,但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亲自去确认,对方却支支吾吾,报出自家地址后便匆忙挂掉。

    巧合的是,那个地点就在泉先村里。

    于是某位休假中的警官收到通知,前往报警人的家里进行确认。

    那会儿是下午五点,天色阴沉,闷雷不断,崇止挂掉电话后立刻动身,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一低头,才后知后觉自己此时手里还提着在菜市场里买的菜——有人或许还一无所知地等着自己。

    于是脚步在顷刻间停顿,他犹豫着伸手推门,走进那户人家的院里,打算速战速决。

    来到正门口,刚要抬手去按门铃,里面却是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瓷器摔在地上,紧接着是男人高昂的怒骂声。

    “叮咚——”崇止按下门铃。

    “谁啊?!”三分钟后,有人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开门。

    他大概四十岁,身材虽矮,但体型很大,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光裸着上身,露出肥肉堆积的肚腩。看清崇止的脸后,先是一怔,然后眯起眼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喉头一动,“你是”

    “萧崇止。”

    于是像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男人的脸上多出慌张,放在门把上的手颤悠几下,“你你回来了?”

    崇止并不回答,不着痕迹地看向里屋——地上有着许多瓷碎片,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弓着背侧对他站在里面,双手抱臂,一语不发。

    “让开,”崇止的声音忽地变冷。

    “你干什么?!”男人一怔,连忙向前一步要拦他。崇止抬手一推,不容分说地走进屋内。

    “地下室在哪?”他来到女生面前。

    对方一颤,收紧抱住身体的手。

    “什么地下室?我家没有这种东西!”身后,是男人在吼。

    “那个人在哪?”崇止面不改色,又询问道。

    “什么人?萧崇止你闹够了吧?!”女生依旧一语不发,男人倒是快步走开,蛮横地揪起她的头发,勒令她抬起头和崇止对视——“这是我女儿和你说的?她闹着玩,你怎么也信。”

    直到这会儿,崇止才发现这女生满脸泪痕,右脸肿起,显然是被打过一巴掌。

    于是眉头一皱,说,“警方刚刚接到电话,说这里有人被囚禁在地下室,你最好配合点。”

    “你现在是警察?”于是男人一怔,笑起来,“我家除了我和她之外,根本没有别人。”

    “带我去地下室。”

    “你要我说多少次?根本”

    话没能被说完,男人忽地闷哼一声跪在地上,面容扭曲。崇止站在他面前,俯身,压迫性极强地望进对方眼里,低语,“我没有在和你说话。”

    接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是我。”

    “去查下报案人之前有没有给我们打过电话,”他瞥头,不着痕迹地看了对面女生一眼。

    对方一脸惊惧,张张口刚要说话,余光却瞟到底下自己父亲阴沉的脸色。于是瞳孔一缩,捂住嘴。

    “好,”五分钟后得到回复,“萧哥,她三年前曾向警方求助,说自己被父亲虐打,希望可以得到帮助。”

    “后来呢?”

    “这种事如果没有造成太严重伤害,一般都会私了,口头教育几句就会完事”

    “好。”

    崇止作势要挂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语速加快,“萧哥,其他人在路上了,十分钟后就到!庄队说了你不可以”

    “嘟——”电话被切断。

    崇止低头,和底下男人对视着,忽地唇边泄出一丝笑,“他说我有十分钟时间。”

    他踩在对方的脖子后方,像想要擦干净鞋底似的,摩擦一会,低头,“你说你要不要坦白?”

    根本不用十分钟,一辆警车匆忙停在院门口,穿着制服的同事慌忙走进屋内,先是见到那个长袖长裤的女生,问,“人呢?!”

    对方抬手指向一处。

    同事连忙走向那处,却瞥见旁边跪坐在地上的男人,双眼一睁——发现并没受伤,只是好像受了惊,脸色苍白。

    松了一口气,他向里屋喊,“崇止?”

    “在这。”

    后院的一间室外杂物房前,有人斜靠在墙上。同事走过去,还没出声就见他偏头,不咸不淡地看了那间杂物房一眼,“人在里面。”

    此时天色阴沉,闷雷不断,同事心里一惊,偏头望向那间杂物房——就见里面光线昏暗,顶上仅有一盏昏黄的灯。走进去后,他顺着木楼梯来到底层,竟是能听到声声惨叫。

    同事站在其中——一米外是个衣不蔽体头发脏乱的女人,蜷缩在角落。

    她的双手被铁链拷着,面前摆了盒白饭。此般情景,让同事想起自己开车经过这条村子时,在路边见到的一条狗。

    于是眉尖一颤,心里像被针刺似的,下意识向前一步,听到的却是锁链剧烈碰撞的摩擦声。

    “我是警察,”他连忙拿出证件,安抚,“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然而这话像是有反作用似的,面前女人惊惧地,

    “别废话了,直接打晕了扛出来,”几米外,上方忽然传来声音,崇止逆着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好,”同事照他说的去做,两人在门口碰面,将受害人抱回车里后,同事对崇止低声说,“我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事。”

    “看出来了。”

    “萧哥你之前就碰到过吗?为什么会这么淡定”

    “嗯,”崇止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这时,站在他身边像个哑巴似的女生,忽然低声问,“会怎么判?”

    “难讲,发生在这种小村子里的事,再恶劣或许也会被轻判。”

    话音刚落,便有一声响雷落下,雨水浩浩荡荡地。

    三人身上衣服都湿了,女生说,“你之前是就住在这儿吗?我看那个人好像认识你。”

    “嗯,”崇止敷衍着,又看向同事,“如果真那么同情那个受害者,就为她争取一下吧。”

    “我会的,”对方咬牙。

    警车很快驶出,红蓝色的警灯在雾色的雨幕下模糊不清,崇止站在原地,

    之后的生活平平淡淡,三人好像都不爱出门,乔玖喜欢窝在家里追剧,知钗嫌外面太晒,崇止他找不到出门的理由。

    不过今天倒是有了——乔小姑娘虽然离家出走,但依旧和朋友保持着联系,今天她和一个人约了去放风筝,问家里两位大人要不要一起。

    “放风筝?”知钗挑挑眉,心想她都多少年没做这么童真的事了,本想拒绝,但看着外面大好的阳光,又改变主意,“你们去哪儿?我不放风筝,想去散散步。”

    “就在村子里,有一片很大的草地,姐姐是不是没去过?”

    “没有,”知钗摇着头,“几点出发?”

    “半小时后。”

    “那我现在去换衣服,”知钗从沙发上站起,看到坐在身边的崇止,便问,“要去吗?”

    对方抬眼,“好。”

    他们很快来到一片大草地上,乔玖的朋友已经等在那儿,同样是个水灵灵的女孩子,在见到乔玖身后的两个大人后,竟是有些扭捏,喃喃,“都长这么好看啊”

    不大不小的一声,知钗和崇止都听到了,前者不由得笑起来。

    之后两个女孩跑到一旁放风筝,大人们在附近闲逛。

    草地上不止他们几个,还有许多父母带着小孩过来野炊,没搬来泉先村前知钗一直住在大城市里,因而这样的景色和活动,对她来说很难得。崇止问,“你说自己只在这住了一个月,是来这边旅游?”

    “算是吧,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想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

    “之前住在哪儿?”

    “平邺,”知钗侧头看过去,“你有去过吗?”

    “我经常去那儿出差。”

    平邺是一座很繁华的都市,知钗想,犯罪率应该也高于别地,他去那儿很正常。不过即便两人曾同处在同一座城市,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毫无交集。知钗胡思乱想着,忽然便听到身边人说,“我好久没这么悠闲了,之前都忙着工作。”

    “没有假期吗?”她问。

    “有,但我一个人生活,有假期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和朋友吃吃喝喝啊,或者去别的地方旅游也可以,”知钗看着他,眼里有盈盈笑意。

    “这是你之前的日常?”崇止和她对视。

    “对,不用画画时会这样,”知钗似乎想到些什么,偏头看向一处,轻声道,“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想的生活,也很好。”

    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到几米外一个男生身上,忽然一滞。

    崇止也看过去,发现那人正对着他们站在一个画架前,似乎在作画。

    “去找乔玖她们?”于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知钗。

    “好,”对方收回视线,和他向另一边走去。

    只是没想到回家时会再次见到那个男生,还是对方主动走过来的。

    他们当时在一条大路上,乔玖最先发现远处有个人独自站在路边,朝他们挥手。于是一扯知钗的手,道,“姐姐,那个人是不是在叫我们?”

    知钗一愣,走过去后才发现是先前见到的那个男生。

    对方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见到他们后礼貌一笑,“你好,我叫柳奕,是个美术生。下午来这边练习油画,偶然见到你们,便把你们也画了进去。”

    说着,将一张画纸递过来。

    低头望去——发现原来是个近景,开着小花的草地上有两人侧身站在其中,一个穿着水红色长裙,一个则白衣黑裤,虽然只有大概轮廓,但也十分生动。

    “哇,是哥哥和姐姐吗?”乔玖惊呼出声。

    男生点头,“当时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忍不住就画下来了。”

    他看向知钗和崇止,前者入神地望着那副画,低声叹道,“画得真好。”

    “谢谢,我特地在这等你们,也是想将这幅画送给你们。”

    “那太好了!”画中两位主角没说话,身边小姑娘倒是不客气地伸手,将其接过。

    男生说,“你们可以给这幅画取个名字。”

    “叫什么好?”一直没说话的崇止看向知钗,此时不过下午五点,暖金色的阳光洒落,知钗站在他身旁,似乎在走神,披散在肩的长发垂落至脸颊旁,顿了一会后才说,“都可以。”

    崇止“嗯”了声,却也没作提议。

    于是

    知钗好不容易等到空位,在后排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几秒钟后,一个身穿黑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也坐到她身旁。

    神神秘秘,将自己裹得严实。

    和家里那位“高中老师”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知钗不禁起了好奇心,向旁边瞥去——只是那人的伪装实在了得,愣是没让她看到一点端倪。

    天色渐晚,车上乘客越来越少,但她身边这位打扮古怪的人却还在。

    于是心中“咯噔”一下,知钗忽然想起发生在宁城的那个案件——还有一名犯人逃脱在外。

    不会这么巧吧?

    她一僵,飞快地瞥向旁边,握住手机的手慢慢收紧。

    不慌,发信息求助就好。

    她当即就要报警,可这时肩上却忽然一沉,有人把头歪过来——

    “喂”浑身一抖,知钗心惊胆战地瞥向旁边,刚要出声求助,垂在身侧的左手却忽然被攥住。

    “是我,”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知钗一怔,大着胆子将对方的帽子拿开,扯下口罩。

    只见出现在眼前的脸极其英俊,不就是她那位租客吗?!

    知钗哭笑不得,原来除了崇止,真的不会有人在大热天这种打扮。

    “什么啊,吓死我了”长舒一口气,她劫后余生似的笑起来,“你怎么会也在车上?还好吗?”

    “我没事,”似是被惊扰,身边人一动,说。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知钗抬眼看了看周遭,低声说,“我看到新闻了,我们经历的事和宁城那桩传销案有关吗?还有一个嫌犯在逃?”

    “没有,都被抓了,”崇止说。

    “你亲自去的吗?不是说后续事宜都交给你的同事?”知钗说着,见他双目紧闭,似乎有些不舒服,便又软下嗓音,“身上的伤怎样了?”

    “别吵,”不想,对方却这样说。

    于是知钗一怔,还他清净。

    开房门,走进去了。

    所以是还在生气?崇止摇摇头,也回房间了。

    “画的好就行。”

    “那如果我再也画不出来了呢?”

    “为什么会画不出来?”

    “身体不好。”

    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回答,崇止心里忽然多出一股火气——李知钗总这样,看起来把自己的事藏得很深,为了保护自己不让外界知道丝毫。但有人在身边时,又会楚楚可怜地透露三分,非要别人

    “不许去查我的事,”这时,始作俑者偏偏还转过头来,湿着双眼望向自己。

    于是他还是“啧”了一声,掐掐眉心,“我说过你的画很好看。”

    “那是以前,”很快便被她反驳。

    “但至少你曾经画过那样的作品,只要它们还在,就会有新的观众出现,那些喜欢也不会断掉。”今天曾经有人心情很好,也有人心情很差,此时崇止的眉梢间便是难得的烦躁,“像我,”

    “李知钗,这样就够了,你不要太贪心。”

    之后两人便分开了,崇止本来要和她待在一起,但中途接到个电话,似乎是有急事,向知钗打了个手势便离开了。

    清晨,这座城市才刚刚苏醒,马路上没有很多车,但几米外的人行道上却频繁经过摩托车。知钗独自坐在一家早餐店里,靠着墙看外面喧闹的场景。今天仅仅是她第二次来宁城,虽然这儿离泉先村很近,但在认识崇止前,她都没有来过这儿。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崇止在美术馆里说的那些话,知钗大概会记一辈子——她的事业曾处于巅峰,画的作品受尽赞扬,被许多人喜欢。但出事后便一落千丈,背上抄袭的“罪名”。

    那天听到崇止说美术馆里摆着一幅自己的画作,她一时兴起,跑去那儿观赏,却又得知画作已经被撤下。

    同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知钗已经在尝试着去习惯,毕竟画不出好的作品,这种事在所难免。但没想到——会有人说无论她画的怎样,都会一直喜欢她的画。

    垂眼,知钗再一次眼眶湿润,然后用右手挡住,顺带也半遮住上扬的嘴角。

    真糟糕,她一个人在外面哭什么呢,好丢脸。

    但萧崇止那几句话实在好听,好久没听到别人这样说了

    四年前,某个国际绘画大赛里,主持人念出冠军的名字,有人呆了一瞬,想笑却又不敢笑,红着脸向身边小声确认,“说的是我的名字吗?”

    “是啊!快上去吧,”对方笑着,将她用力推向前。

    女生站在高台上,捧着奖杯,被灼目的灯光所照,低头看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掌声一阵阵传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又感到兴奋,那份成就感是那样真实,冲击她的心,逼着她牢牢记住,沉溺其中。

    接着是数不清的画展和活动,她风头强劲,成为了那会儿最炙手可热的画家。在忙着创作之余也喜欢去看展,站在自己的画面前,听人们对她作品的赞美。

    她知道这很庸俗,也羞于和身边的人说自己这个爱好,但怎么都戒不掉,那些评价实在美好,让她晚上做梦都会笑出来。

    然后

    忽然有一天画展上就再没出现过她的画了,画家被逼到风口浪尖,戴着帽子一身黑衣地站在角落,任由人们对她恶言相向,目睹墙上的画被一幅幅撤下。

    不过没关系,她都缓过来了,还是有人喜欢她的作品的。

    早餐店里,知钗眼里水波潋滟,明明不想再去回忆崇止说的话,却还是一遍遍重温,没救了似的止不住笑。

    “老板,再要一碗牛肉面,二两的,”她转过身,食欲大增的和老板说。

    “好!”对方转身去做。

    五分钟后一碗新鲜出炉的牛肉面被端来,知钗看着上面冒着的热气,站起来,伸手想从老板那接过。

    “姑娘,我来就好,”对方一惊,阻拦道。

    “没关系,我看你拿过来,手都红了,”知钗笑着捧住碗边,正要放到桌面,这时,却忽然右手一抖——面碗竟是“啪”地一声从面前跌落,食物洒了一桌——

    如此突变,老板“哎呀”一声,连忙要向她道歉。

    知钗呆住,看着桌上的残物,还有被红汤溅了一身的衣服,像意识到些什么,脸上的笑一点点褪去,然后沉默一瞬,扯开唇角,“没事,不是你的错,这碗面我会照旧付钱的。”

    顿了顿,她从座位上离开,“不用再做了。”

    只是在切鸡肉时发生了一点意外——只见她握刀的右手忽然一颤,竟是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啪”一声迫使她丢下手里的刀。

    而让人吃惊的是,知钗居然对此突变没有一点反应,转身看了一眼几米外的乔玖,见对方仍在看电视,便又默不作声地缓了一会儿,重新拿起刀。

    知钗垂着眼,即便右手还是在抖,也没松手,仿佛是在固执地和谁较劲。

    于是刀身向右一偏,鲜血溅出,在左手虎口处留下长长一道口子。

    大约四厘米,刀身锋利,故而导致伤口很深。

    痛感一下刺激神经。

    刀子被斜斜扔在案板上,知钗站在料理台前,将沾上血的鸡肉丢掉,清洗刀子。

    “你有止血贴吗?”她走到客厅,问乔玖。

    语调平和,小姑娘随意向她一瞥,“没有哎。”

    知钗点头,回房去找酒精棉片。

    直到她捂着手背从过道里走出来,乔玖才发现不对劲。

    后知后觉地跑过去,看到她左手上的伤。

    “姐姐你手伤了怎么不说?我我真的没带药箱出来”乔玖的眼眶一下湿润。

    “没事,我也没带,”知钗始终镇定,出声安抚对方。“我先前收拾行李时也没考虑到这点,不过还好有酒精棉片,消毒处理一下应该不会有事。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雨还是很大,去不了药店,”乔玖摇摇头,望向外面。

    “嗯过会儿雨势小了我就出门。”

    “姐姐是怎么弄伤的?”

    “切东西时手有点抖,不小心割到了。”

    知钗说得潦草,但乔玖在听到后望向她的右手,发现那只手在小幅度地颤抖,频率很高。

    “没事,”知钗将右手背到身后,笑。

    乔玖虽然年纪很小,但也心思细腻,询问,“姐姐,手疼吗?吃点甜食会不会转移注意力?”

    “还好,没有很疼,“知钗不自觉地想起昨日某醉鬼后悔自己没去烘培店,推着乔玖往外走,“好了,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要给哥哥打电话吗?”乔小姑娘一步三回头,“他不是出门了吗?说不定可以买药回来。”

    “他没手机,我联络不上他,”知钗说。

    之后回到家,或许是运气好,两人才刚踏进家门,大雨便倾盆而至,电闪雷鸣,十分大阵仗。而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两天,在暴雨如注的日子里,知钗和乔玖乖乖待在家里,崇止则依旧要出门。

    大门很快被关上,家里又剩知钗和乔玖两个人。

    她们窝在沙发上,一个沉迷电视剧,一个则在用手机查东西。

    知钗还记得,那天用崇止手机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叫庄晚上。

    和崇止一样是警察。

    用这现有的两个信息,知钗知道了一些和崇止有关的事——因为这几天对方总在她心里闹腾,所以趁着对方今天不在家,她遵循了本心,任由自己对崇止产生好奇。

    虽然网上没有太多关于他的信息,但那位庄晚上却是很有名。他是国内一支特殊队伍的队长,类似于飞虎,但涉及的职责要更多,有着万金油的作用,哪里有无法解决的案子,哪里就需要他们。

    所以崇止才会说自己不在宁城公安局任职,但又可以插手那儿的罪案?

    她低头思索着,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姐姐,你饿不饿?我想去煮包泡面吃。”

    “不是才吃完午饭吗?馋了?”

    “对呀,”乔玖转过头来。

    于是知钗浅笑,“我去煮吧,家里好像还有薯片。”

    “我去拿!”乔玖“噌”地蹦起来。

    提着袋子走出药店,知钗走在回家路上。因为已经天黑,街上又没什么人,她便不想收拾自己,穿着睡衣、脚踩一双人字拖就出来了。

    不想会在途中见到崇止——这让她感到非常非常无奈。

    怎么又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了呢?

    李知钗今晚这般打扮,确实也让崇止想起初见时她的样子。

    和现在一模一样,挺随和的。

    他想了一会,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崇止回到泉先村时,已经月上枝头。此时还在下雨,像没完没了似的,雨势甚至和他先前出来那会一样。

    田间路上,灯光昏黄,他撑着伞独自走在其间,还是在想那天发生的事。

    他方才也是坐公交从宁城回到泉先村,下了车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回家,也就是说那晚李知钗是搀着他从这儿走过。

    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崇止想,之后他们都没好好谈过这事,要问问李知钗吗?

    可——该怎么提呢?

    他当真是犹豫不决,因而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似乎忽然就不那么“心急如焚”了。

    然而老天爷好像偏偏要和他作对,雨夜,光线昏暗的环境里,十几米外隐约出现一人身影。

    从别处走来,闯进他眼里。

    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李知钗。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各撑一把伞,中间隔着一点距离,此时光线又暗,因而崇止并不能看清知钗的样子。

    于是一伸手,将对方拉到身边,和自己在一把伞下。

    知钗吓了一跳,连忙侧过身,将自己的伞收起来。

    知钗眉尖一颤,先是想,怎么还分得那么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然后心里像狠狠被人掐了一下,委屈这种情绪姗姗来迟。

    她想,萧崇止怎么不早点回来?

    手疼死了,还要一个人冒雨出来买药。

    我明明是想像之前那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让伤口慢慢愈合,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但崇止偏偏出现在身边,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啊,知钗叹道。

    “你是对谁都会这样吗?”她看着对方轮廓分明的侧脸,一时心情激荡不平,脱口而出。

    “什么?”可惜雨声太大了,崇止根本没听清。

    于是这份冲动像极了一场烟火,很快便燃烧殆尽,仅仅这么几秒,知钗心里的躁动便平息下来,佯作无事地摇摇头,说,“没事。”

    崇止确实没察觉出她刚才的异样,认真嘱咐,“以后有事,记得联系我。”

    “嗯,”她极其简短地回了句。

    所有起伏不定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掩盖,夹杂着那些存在于两人之间、不该有的旖旎,像是存活在这片雨幕下般,一遍遍被雨水冲刷,却也怎么都抹不去。

    在两人共同居住的那个房子里,茶几上摆着师傅送的那枚上上签。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你身边,福祸参半。”

    姑娘,要把握住啊,不然——

    然后心里像狠狠被人掐了一下,委屈这种情绪姗姗来迟。

    她想,萧崇止怎么不早点回来?

    手疼死了,还要一个人冒雨出来买药。

    我明明是想像之前那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让伤口慢慢愈合,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但崇止偏偏出现在身边,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啊,知钗叹道。

    原先焦躁的心变得平静——感觉明明是在真实生活里,又恍若在梦中。

    “你好小姐,想点些什么?”

    这时,对面店员恰到好处地询问,她转过头,像是刚从一个美好里出来。

    此时,眼见着他快被烫伤,这时,有一人走来,站到他半米外,“白爷。”

    嘉宁一撩眼皮,“嗯?”

    “孤儿院的事有变,那些警察正在去烟州的路上。需要做点什么吗?”

    “不用,萧崇止去了么?”

    “去了,”那人稍稍停顿,将一张照片递过去。

    “亲密?”嘉宁接过去,一低头,就见照片上有两人站在一起,挨得很近。

    这是有在意的人了?

    周围人低呼出声。

    “走吧,”嘉宁不痛不痒,一起身,“去找那姑娘玩玩。”

    回到正常时间,炊烟袅袅,橘红色的斜阳照在这个小村子上,归巢的鸟扑扇着翅膀落到树枝上,把头一低,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底下三人。

    崇止在询问乔玖的功课,大概是去了趟学校,让萧警官想起自己是个“高中老师”,觉得得“适当圆谎”,关心起小姑娘的学业来。不仅问了对方今晚作业是什么,还说要帮她检查。

    乔玖虽然很喜欢崇止,但哪个小孩喜欢被人询问功课啊!只见她眼神躲闪,回答得磕磕绊绊,如果此时追问她的人是知钗,那乔小姑娘早发起脾气,娇里娇气地说“你别问了,烦不烦”,可现在那个“不识相”的人是大帅哥崇止——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无法对着那样一张脸撒气。

    于是乔小姑娘憋着一股气,温顺地低着头,对萧老师有问必答。

    知钗站在旁边看着二人,笑出声来。

    边吃边看天上碎银似的星星。

    “之前和你说我家除了崇止外,还有个叫乔玖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吗?今天她说他们学校举办了一个绘画比赛,希望我去当其中一个评委。”

    两个人如果能成为好朋友,那必然是有相似的地方。知钗和祝娆一样,说起心里最介意的事情时,都喜欢装作漫不经心,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好像在暗暗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件值得去难过的事。

    祝娆本来和好友倾诉完,心情好转,拿起喝了一半的冰美式就准备离开咖啡厅。可是知钗忽然说起的这件事,却让她停下动作。先前倾听与倾诉的角色调换,祝娆安静握着手机,体会好友的痛楚和迷茫。

    屋内,乔玖历经两个小时的作业辅导课终于结束,像渡劫成功似的,丢掉手里的水彩笔,瘫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崇止好笑地看着她,起身去给累垮了的小姑娘倒热水。

    “我想吃冰激凌!”乔玖在身后说。

    “好像没放在里面,李知钗是不是拿走了?”

    “那我去找她!”小姑娘像忽然有了力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眼客厅,没找到人,又跑回房,还是没看到。“姐姐出去了吗?”

    崇止摇摇头,刚想说自己不知道,关上的大门便被人打开——知钗走进来,手里拿着盒冰激凌。

    乔玖眼睛骤然亮起,就要扑过去拿。

    却见知钗一僵——刚刚在外面光顾着和祝娆聊天,都忘记身边还有盒冰激凌,因而在这么炎热的夏天

    “哎呀!怎么化掉了!”乔玖叫出声来。

    知钗不好意思地苦笑,“一时忘了将它拿进来,你放冰箱里冻一会吧?”

    乔玖委屈地咬着嘴唇,瞪她。

    “应该冻半小时就好,你先去洗澡,出来后时间就差不多了,”知钗哄道。

    但乔小姑娘大概是先前被崇止折磨得太惨,现在特别想吃冰激凌,根本不想等。小孩子的脾气涌上来,她一声不吭地看着知钗。知钗刚和好友说完当评委那事,心情也不是特别好,因而没有力气继续哄对面的小姑娘。

    崇止看着这两人,走到乔玖身边,先是拿过那盒冰激凌,接着轻轻一敲她的脑袋,“听话。”

    萧老师语气有些严厉,乔玖垂下眼睑,“哦”

    乖乖收拾桌子上的作业本,回房间洗澡了。

    知钗松了一口气,对崇止道了声谢,也转身回房。

    十二点半,屋子里的灯全部熄灭,要上学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但和她同房的另一个人却不合时宜地悄悄起来,从衣服兜里掏出两样东西,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知钗再次坐在门外的秋千上,低头从香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夹在手指里沉默地抽着。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连灯火都没看到一盏,给她一种绵长的孤独感。

    知钗脸上脂粉未施,穿着条深绿色的绸缎质长裙,长发披散,翘着二郎腿,拿着烟的左手肘支在大腿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有些茫然地看着一处,偶尔抽一口烟,慢慢往外吐气。

    崇止站在门口,觉得她看起来就像只原先被人养得极好的猫,忽然有天被主人丢弃,一边不知所措地想着原因,一边为此伤心不已。

    那是只千娇百媚的猫,所以即便现在落魄,都让人怜爱。

    对,怜爱,他又一次想起这个词。

    心里微微一动,崇止有些想笑,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用这种词去形容李知钗。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崇止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和对方的点点滴滴。

    他看出知钗今晚心情不好,只是对方想要刻意隐瞒,便配合地没去询问。

    可心里这样想,当听到大门被打开,发出轻微“喀嚓”一声时,还是无可救药地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间。

    小院里,坐在秋千上抽烟的人转过头,看到站在门边的人。

    “萧老师,”知钗并不惊讶,拿开手中的烟,学着乔玖那样称呼他。

    “睡不着吗?”崇止说。

    “嗯,”知钗低低地说,“我失眠很严重。”

    所以才会经常三更半夜出门,捡到两位房客。

    “是因为出了场车祸,右手出现后遗症,再也无法画画了吗?”

    崇止这话一出,便是长久的寂静。

    “你猜到了啊,”良久,有人轻若叹息地道。

    “没有很难,”崇止注视着她,就像知钗顺利猜出他的身份,他也很快知晓她的秘密,他们似乎都没想隐瞒对方太久。

    “确实是因为这个,不过也不是不能再画画,只是出来作品会比之前差很多,”知钗不可控地眉梢间生出烦躁,深吸一口气,粉饰太平地笑了声,叹,“萧警官,这个阴影我走不出来。你破过那么多件案子,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自救吗?”

    或者,你可以帮帮我吗?

    这句话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咙,没被说出口。

    那一刻,知钗宛如失声般,神色惨淡地看着他。

    崇止再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生平第一次,他犹豫不决。虽然受过训练,知道一般情况下该说些什么,但那些话都太过死板,李知钗肯定听过许多次。

    我该怎么帮她?

    崇止站在门前,沉默不语,又欲言又止。在知钗那异常专注的目光下,他节节败退,微微侧过头,过了很久才生硬地回答,“要解决这个事,得先少抽一点烟。”

    于是知钗笑出声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崇止,对方由于职业关系,应该见过许多难缠的犯人,也知道怎么应付他们,想象中的萧警官应该镇定自如、见招拆招,怎么到她这儿,偏偏是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

    掐灭手中的烟,她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像看到件稀罕物。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怎样?烟草对我来说很重要,可以缓解我的焦虑。”

    “我可以帮你。”

    “那请问萧警官要怎么做?把我像犯人一样拷起来吗?”

    崇止闻言,喉咙上下一动。

    太近了,李知钗几乎是贴在自己身上,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烟味。

    这人到底抽了多少支烟?于是心里忽然多出几分恼怒,崇止被迫和李知钗对视,被她逼在门边,右脚稍稍往后一退便能碰到门槛。因此,萧崇止退无可退,只能对上那双盈盈秋水。

    “我不会那样对你,”他哑声说。

    “嗯,”知钗一顿,竟是说,“真糟糕,我居然希望你那样对我。”

    两个人都有点失控。

    明明身处于这不算小的院子里,在这一刻,都觉得拥挤不已。

    他们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心里极快的心跳声,却也因此而害怕,死命忍受着、躲藏着。

    不过,那些被他们忌讳、躲避、无处不在的情愫却在这刻终于揪住机会,生长成藤,缠绕在两人身上。

    他好像在被她压制着——意识到这点后,崇止忽然一震,觉得自己被李知钗拿捏得简直莫名其妙,正要开口打破僵局,却听到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我说,你勾引了我这么多次,要和我接吻吗?”

    于是像被打了针强效镇定剂,方寸大乱的萧警官终于回归正常,他看着对面虽然脸颊泛红、却也故作冷静、甚至妄图要挑衅他的人,心想,你这个样子,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呢?”温柔回了一句,崇止右手揽住李知钗的腰,左手摸上她的脸,低头吻住对方的唇。

    带有烟味的吻。

    崇止并不喜欢,但怀里的人却在微微颤抖,全身烫得即便隔着一条睡裙,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于是,崇止兴奋起来,揽着她腰的手愈发收紧,几乎是渴求般地吻着她。接吻的声音在这寂静无人的地方清晰无比,听得人耳根子发红。

    知钗没想到他会真的亲上来,更没想到他会失控。

    之前的询问可以当作是一时兴起,只因她恼于崇止三番四次的进犯,所以在这个情绪低落的夜晚,借着一点烟草的刺激,大着胆子说出那句话——要的是他惊慌失措、体验一把自己近期的心情。

    可惜——萧崇止吻了上来。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有点欲罢不能,贪心地想要更多。

    院子里,不知道过去多久,崇止松开知钗。

    后者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因而赶在对方开口前,便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对上那双清亮的眼,踮起脚尖,留恋似的亲了一口他的唇,又舔几下,说,“感觉还不错。”

    崇止笑出声,他觉得李知钗真是让人怜爱,抬手摸着她被自己亲肿了的嘴唇,低声在她耳边问,“既然如此,要再来一次吗?”

    萧警官不得了了,居然沉迷女色。知钗往后一退,却又被那人拉住,只好板起张脸、磕磕绊绊地说,“不了,我嘴里有烟味,你肯定不喜欢。”

    “不啊,我喜欢得很,”崇止低下头,凑近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是你。”

    他又在勾引她了,没完没了了是不是?知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春色撩人”,虽然心里大喊救命,但身体却在欲拒还迎。她深吸一口气,和对面长相极其英俊的人四目相对,问,“要再亲会儿吗?”

    “好啊,”她既然都开口了,崇止怎么可能让人扫兴而归。

    于是再一次,这两人贴在一起。

    今夜,月白风清,屋里某小姑娘睡得香甜,屋外两个大人也打得火热,谁都没闲着。

    正所谓花有清香月有阴,上一句是什么?某个被人亲得不知今朝是何夕的大人说不记得了。

    将手从他那儿抽出,拿起先前的橘子,掰下一瓣,就要往嘴里塞。

    这时,忽然听到身边一句,“我也想吃。”

    一只手伸来,知钗瞥了眼,竟是打了一下他的手心,“不给!”

    接着又转身,当着他的面吃下一瓣橘子肉,故意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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