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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传说中的废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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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玖今天还挺开心的,因为来接她放学的是崇止。

    虽然说知钗不在,崇止来接她的是情理之中,但小姑娘还是很惊喜很自豪,因为——崇止实在是样貌太出众了!

    “哥哥!”小姑娘接受着旁边同学们艳羡的目光,蹦蹦跳跳地来到崇止面前,“你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嗯,”崇止拿过她的书包,“晚上有点事,想早点吃晚饭。”

    “什么事呀?”

    乔玖好奇地转过头去,便见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崇止僵了一下,迟疑道,“要去买衣服。”

    和祝娆吃完午饭后,知钗又参加了两场面试,回家吃晚饭。

    何龄莉和她一起来到平邺,吃过晚饭后,母女俩出来散步。

    知钗的家就在一间商场后面,所以她们逛了一会小区,走进商场。

    何龄莉看中一条裙子,正在试衣间里试衣服。

    知钗在外面帮她挑选其他衣服,店员站在一旁,看到她拿起价格牌,脸色发生变化。

    “好看吗?”这时,何龄莉从试衣间里出来。

    是条修身的黑色长裙,基本款,几乎不会出错,知钗点头,“好看。”

    何龄莉在镜子前转了转,而后回到试衣间,将衣服脱下。

    再出来时,她便和店员说,“我要这条裙子了。”

    知钗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女人结账的背影。这家店的价格很高,但她妈妈却是常客。大学毕业后,知钗曾在一家公司就职,不过后来因为不喜欢加班,便辞去了这份工作。

    但不得不说那段时间里,她攒了一些钱,给妈妈买了点奢侈品。

    因为何龄莉偶尔会和她说,自己哪位朋友的孩子,给妈妈送了什么东西。

    所以知钗也想给她买,让对方开心。

    只是在她将画画当作一份正职后,便再没能为何龄莉买东西。

    她赚的钱,仅能够她一人花销。

    像今天,知钗很想站在收银台前,替何龄莉买单,但银行卡里的数字却不能让她这样做。

    囊中羞涩。

    一想到这个词,知钗便开始难受。

    几米外,何龄莉一转身,发现了自己女儿的不对劲,问,“面试那里收到拒信了?”

    “不是,”知钗埋怨道,“妈,你可别这么说。我只是”

    两人走出服装店。

    “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我来替你买下这条裙子就好了,”她续道。

    “我不需要啊,我自己有钱。”

    “但一般妈妈收到女儿的礼物,都会心情很好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之前也有送东西给我,而且再过几个月就过年了。”

    “然后?”知钗反应过来,“知道了,我会送你新年礼物的。”

    “真乖,”何龄莉推着她走进另一家服装店,“走吧,我想逛这家。”

    然而这次走进试衣间的却是知钗。

    何龄莉看中一条短裙,非说很适合她,要和她试一试。

    这会儿知钗正艰难地拉着背后拉链,一旁的手机屏幕却忽然亮起。

    崇止罕见地发来消息,是一套衣服的照片。

    “你觉得这适合我吗?”

    原来此时此刻,他在试衣间里。

    知钗动作一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一阵燥热——她和崇止虽然不在一座城市,但现在却鬼使神差地做着同一件事,待在相似的密闭空间里,仿佛他就在自己身旁那样

    更要命的是,他在问自己的意见。

    身上穿着我选的衣服吗?

    知钗失笑,萧老师,你怎么总在撩拨我啊。

    宁城。

    崇止在一分钟后收到信息——“挺好看的,你自己选的吗?怎么突然要去买衣服了?”

    “店员帮忙选的。只是心血来潮,忽然想买点新衣服。你在哪儿,要打电话吗?”

    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知钗连忙回复,“我和我妈在外面,接不了电话,我回家给你打?”

    “好。”

    “还有别的款式吗?”

    “有。”

    然后又发来很多照片,知钗匆匆试完自己那件衣服,何龄莉去结账。

    期间知钗一直在看手机。

    那边何龄莉付完钱,拎着袋子走过来,见她还在回信息,忍不住要说她几句,知钗却说,“是我的一个租客发消息过来。”

    “谁?你什么时候有了个租客?”

    “等我一会儿。”

    知钗帮崇止选完衣服,手机放进口袋,抬头和妈妈对视,“我”

    对方目光灼灼。

    “我在泉先村不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有一个女孩子,叫乔玖。”

    原谅知钗说谎了,她本来是想和何龄莉坦白崇止的事,可她和崇止没交往,如果妈妈得知有男人和自己女儿同居,势必会多想,所以,知钗不想让对方知道崇止的存在。

    但面对她的回答,何龄莉却是半信半疑,“我看你那专心的样子,真的有那么个人吗?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是!我有她的照片,”知钗将之前和乔玖拍的照片拿出来。

    “确定不是男的?”

    “确定。”

    “那你之后还是要相亲。”

    “”

    月亮高挂天边,晚上十一点多,知钗回到家里,在房间侧耳倾听,确定自己的妈妈已经回房睡觉后,盘腿坐在床上,拨通一个电话。

    “萧老师,”她轻声细语的,居然有种古代小姑娘夜会情郎的错觉。

    “你声音怎么那么小,”紧接着,便是一声低笑在耳边响起。

    痒痒的,知钗本能地去摸耳朵,解释道,“我妈在家。”

    “哦。”

    “我今天也买衣服了,是条黑色的短裙,很好看。”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崇止脱口而出,知钗却是心虚,“还要两个星期”

    “乔玖也在家里。”

    “我知道,你昨天和我说了,但是”

    “是什么?”

    “我回来再和你说。”

    知钗万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崇止说自己正在平邺找工作,却听到他说,“我可以来找你。”

    “什么?”

    “这周五乔玖说要回家一趟,所以我可以来烟州。”

    崇止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院子。他坐在李知钗经常坐的那张长椅上,右手拿着手机,仰头看顶上的夜空。

    晚风吹来,能听到沙沙树叶声,或许光线模糊处,还有一些花被吹落。

    “我不在烟州,去平邺了。”

    接着,便是知钗有些紧张的声音。崇止应了声,“那我这周五晚上过来。”

    “好啊,我去机场接你。”

    崇止微笑,然后问,“李知钗,平邺今天有月亮吗?”

    “应该有吧,”一千多公里外,知钗走出房门,手肘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今天是农历十五吗?月亮好圆,还有一颗星星,虽然隔得有点远,不过好神奇啊,整片天空下居然只有这么一颗星星在陪着月亮。”

    “我这边只有星星,满天都是。”

    “这样啊,有点可惜。”

    “不会,我会去平邺,找我的月亮。”

    何龄莉觉得自己的女儿这几天很不对劲,经常看手机,一看就笑,好像吃了十斤蜜糖似的。

    神神秘秘。

    所以在四天后,知钗情绪最高涨的周五晚上,当她在深夜十点半拿着车钥匙出门后,何女士当机立断叫了辆的士,紧跟在对方身后!

    司机看着旁边一脸紧张的女人,“大姐,您这是要去干嘛?”

    “什么大姐,你怎么说话的。”

    “哦,美女,您这是要去捉奸?”

    司机踩深了油门,何龄莉无语地看过去,“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不过你保持这个速度,跟紧那台车。”

    “您这么急干什么?这是去机场的路。”

    “机场?”何龄莉惊了,低喃,“囡囡这是要去接谁的机。”

    从宁城飞往平邺的飞机,于今晚十一点半准时抵达。

    崇止拿着行李走出航站口,远远便见许多人围在外面,接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小跑过去,和外面一对夫妇拥抱。

    不得不说,崇止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

    以往来平邺都是为了办案,总是满心沉重、匆匆忙忙,完全不会留意身边这些小事,更不会有人来接他。

    但今天,崇止放慢脚步,感受到普通人的幸福,也看到了十几米外背对着他的李知钗。

    手机响了。还没说话,便听到她急声说,“萧老师你出来了吗,我我好像迷路了,你稍等我一会!”

    崇止“嗯”了声,声音里却夹有浓浓笑意。

    知钗说,“你笑什么呀,你等等,我问下工作人员”

    她说完便要走向一个人,却在这时,被一人拉住,“我在这。”

    一个温柔得几乎以为是错觉的男声,李知钗惊讶回头——

    人来人往的机场,崇止就站在旁边,目光荧荧。

    像极了许久之前,饭店前,华灯下的场景。

    对了,那次也是她去接他。

    “又是你找到了我,”知钗怀疑此刻要再安静些,便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崇止微笑,“都一样,走吧,你开车了吗?”

    “嗯。”

    “还记得停车场在哪吧?”

    “当然!”她提高音量,恼怒道。

    之后果然只花三分钟,便找到了车子。可将要走到那边,知钗却是骤然停止,顺便也拽住了崇止。

    “怎么?”

    “我妈在那儿”

    隧道里,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其中,虽然一路通畅无阻,但司机却频频瞥向后方。

    “你专心点,”何龄莉说。

    “做不到,”知钗说。

    何龄莉没管她,转头看向旁边,“你说你是个警察,住在李知钗家里?”

    崇止说,“是的。”

    “所以你是那个租客。”

    “对。”

    “但她说自己的租客叫乔玖,”何女士眯起眼来。

    “是有一个小姑娘叫乔玖,和我们一起住。”

    “李知钗的那栋房子,只有两间卧室吧?”

    “我住客房,她和乔玖住主卧。”

    “你不是不能和别人睡一张床吗?”何龄莉一听,便抬头望向驾驶座上的知钗。

    “乔玖是离家出走的,没地方去只能在我家住,我没办法。”

    李知钗不能和别人一起睡吗,崇止是今天才知道这事,不由得抿起嘴唇。

    何龄莉看着身边这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外貌和气质是上上等,工作类型有点危险,性格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

    “为什么你二十八了,还要租房子?”

    何女士是问得直白,但崇止也认真答道,“伯母,我在宁城上班,在那儿有两间公寓,也有车子。”

    这也太像在查户口了,知钗实在是觉得不礼貌,悄悄加快车速,急急将崇止送去酒店。

    她甚至不敢和对方多说什么,见他拿好行李后便又踩油门,飙回家去。

    小区停车场里,何龄莉才下车,一抬眼,便见自己女儿鹌鹑似的低着头站在旁边。

    “平时不是很倔很有想法的吗?”

    “妈他现在还是我的租客。”

    “租客不会在周末坐两个多小时飞机来找你。”

    “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什么都没说。”

    “那我去问?”

    何龄莉说得自然,知钗一愣,差点要笑出来,“妈,我就算恋爱了,也不会结婚。”

    “我看你挺喜欢他的,”何女士晃晃手机,“我有他的联系方式。”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发现?”

    “我没出声,把手机递过去,让他自己扫码加我的,”何女士有些得意,“行了,我不会和他说什么的,只是想随时能联系到和你一起住的人。”

    “别反悔啊。”

    “嗯。”

    两人走进家里,在回各自房间时,何龄莉却忽然站住,转身,“你说明天约他吃早茶如何。”

    “妈!”

    虽是玩笑,但第二天平邺一家很有名的酒楼里,还是迎来两位客人。

    没错,是两位。

    许是周末,外面有不少人在等位子,知钗停好车后走进去,门口的服务员刚要拦下她,便听到她说,“我有朋友在里面了,b103号桌子。”

    大厅里,崇止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在泡茶。余光瞟到有人向自己走来,抬头看过去,“早上好。”

    “早,你很早就来了吗?”知钗说着,在他对面坐下。

    “嗯,七点半。”

    “这么早?!不是约的十一点吗,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是三个人。”

    知钗一愣,缓慢眨了眨眼,“你点吃的了吗?”

    “还没有。”

    “我看看萧老师你也喜欢吃榴莲酥啊。”

    她扬起菜单,“我上星期也吃了这个。”

    “嗯,今天还想吃吗。”

    “想啊,”知钗兴致勃勃地选着点心,“说起来,我好久没吃早茶了,以前在平邺几乎天天吃,因为这边有些酒楼晚上也营业,所以有时候也会当晚饭吃。”

    “早茶你一般会点什么?”崇止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因为酒楼里空调开得很足,所以即便现在是深秋,也不会太冷。知钗一进来就把外衣脱下,里面是条裙子,崇止也只穿一件薄衬衫。

    两人挨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身上的热度。

    崇止似乎不曾察觉,看着知钗点的点心,“凤爪、流沙包、虾饺、竹笙卷、虎皮虾卷,还有蛋挞。”

    “会太多吗?”知钗轻声问。

    “还好吧,菠菜饺你想吃吗。”

    “想!”

    知钗立刻拿笔勾划,崇止“嗯”了一声,在家里他就发现对方还挺喜欢吃菠菜的。

    服务生过来将菜单收走,崇止说,“今天穿的,就是新买的那条裙子吗?”

    “对,”知钗有点惊讶,但想到他的职业,又觉得正常。这样想着,却没想到下一秒,他会又说,“很漂亮。”

    “是、是吗?”

    “嗯。”

    崇止笑了笑,他今天心情出奇的好。

    知钗问,“这次难得来平邺不用工作,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上星期在烟州,去了哪里?”

    “我只待了两天,几乎都在家,和朋友去了一次酒吧还逛了下商场。”

    “那我们今天也去商场吧,”才刚说完,崇止便道。

    知钗茫然答应,“好啊,这附近就有一间。”

    吃过东西后,两人驱车前往商场。

    平邺果然是一线城市,商场规模远比宁城的要大许多,大家穿的也很大胆,各有风格。只是周末来这儿的人很多,连进停车场也要等很久,知钗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后,和崇止一同来到商场一楼。

    “这边一楼和二楼都有衣服卖,只是区别在于一楼是高端品牌,二楼是快时尚品牌,”知钗走在崇止前面,边看周围边说。

    崇止无奈,“不用给我当导游,我之前来过这儿。”

    “我很像个导游吗,”却见知钗耳朵发红。

    崇止点头,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你放松点,我们随便逛逛。”

    “哦”知钗顿了顿,“很少有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找我,我可能有点不知所措。”

    “朋友们都在这边?”

    “有几个不在,但是”

    知钗在心里想,她们都不是你啊,你才会让我紧张。

    走到商场另一边时,发现今天有些创业者在这边摆档。有手作首饰的、有绘画的、也有卖玩具的。

    知钗很喜欢这些东西,站在一个卖耳环的摊子前。

    “这个如何?”询问的人是崇止,眼神看向其中一款白色的流苏式长耳环。

    “好看!”知钗将它拿起,却又忽道,“你要不要去看别的店?”

    “你不希望我在这儿吗。”

    “也不是”

    知钗眼神闪躲,走到一旁的镜子前,撩起耳边的头发,比试耳环。

    “怎么了,”崇止走到她旁边。

    “没有呀”心思非常敏感又细腻的知钗想,我只是觉得你在这儿,会让我心神不宁。

    好像男女朋友在逛街啊。

    但这只是我想多了。

    试完几款耳环,将它们放回原位时,店主忽然走了过来,实际上她早就注意到这两个样貌出众的人了,“小姐,我们还有别的款式,爱丽丝这款你喜欢吗?”

    “谢谢,不用了。”

    “你今天这套衣服,就应该衬一个耳环,先生你说对吧?”

    说着,居然是望向崇止。

    崇止偏头看知钗,“不喜欢?”

    “嗯,”她支支吾吾地点头,拉着对方往旁边走去,一抬头——是家纹身店。

    知钗停在门口。

    “萧老师,我一直都很想纹身。”

    “想纹在哪里?”

    “腿上、手臂、手指、锁骨,哪里都想纹。但我又怕自己喜新厌旧,纹了就不喜欢了。”

    崇止说,“有那种hannah纹身,最多只持续半个月。”

    “我查过,但它卸的时候会有点难。”

    “我后腰上有一个纹身。”

    崇止淡淡地说着,知钗脱口而出,“哪里?我怎么没看到。我是说之前帮你包扎伤口,没有看到。”

    “在后腰靠下的位置,不过右脚踝上也有一个,”他稍稍拉起裤子。

    知钗看过去,是两条竖线,一长一短,平行状。

    “很好看,”她赞道,“为什么会想去纹身?”

    崇止笑了笑,“大学时闲着没事,心血来潮就去纹了。”

    “哦”知钗又看了好几眼,她是真的很喜欢纹身。

    从商场里出来,外面是个广场,其中一处聚集了不少人,在听一个街头艺术家自弹自唱。

    两人走过去,却在途中,看到几台娃娃机。

    “被放在这儿吗?”知钗失笑,听到好几个人在欢呼或惋惜。

    “去看看,”崇止拉住她。

    知钗不太情愿,“你想夹吗,这太幼稚了”

    “不会,我挺想玩的。”

    “真的假的,”知钗笑了出来。

    崇止点头,“这几天陪乔玖看电视,里面有这个情节。”

    “什么?”知钗大笑。

    关于夹娃娃这件事,电视剧里一般最常见的情况,是女主很想要一个玩偶,男主站在旁边,不耐烦地说这是坑人的把戏,然后口是心非地在半夜过来,帮女主得到那个玩偶。

    然而知钗和崇止,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两人居然都很擅长夹娃娃,不一会儿便夹了十几个玩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不是说这很幼稚吗?”崇止说,“怎么这么擅长?”

    知钗正在调试爪子的角度,“之前对这个很感兴趣,看过很多教学视频。”

    “这些要带回家吗,”崇止看着两人脚边的娃娃。

    “不了,送给他们吧,”知钗一边按下遥控,一边偏头望向旁边,和一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孩对视。

    崇止淡笑,“好。”

    发礼物似的送完手里的娃娃,两人又逛了会商场,在一间甜品店坐下。

    点餐需要走到前台,所以决定好吃什么后,崇止拿着菜单走了。

    知钗坐在位子上等他。

    这家甜品店主打泰式甜品,最热的一款甜品叫eggonnest,底下是炸的甜薯丝,搭配蓝莓、草莓以及白色的爆珠,顶上是撒有金粉的黑色球体,每个大概有半只手掌心那么大,将其戳开后,会是流心的咸蛋黄。

    端上来时底下烟雾缭绕,无论是味道还是品相,都一流水平。

    查了下手机邮箱,确定没收到任何与面试有关的邮件后,知钗一抬头,看到几米外有人在向萧老师搭讪。

    应该是搭讪吧?她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女生拘谨地站在崇止身前,向他递出手机,同时几米外的一张桌子前,也坐有一个女生,频频向他们望过去。

    是帮朋友要联系方式吗,知钗看了一会,挪开视线。

    很快,崇止回来了。

    接着是他们的甜品。

    点的不多,只有两样,除了那款招牌产品外,还有一杯泰式奶茶。

    崇止对甜品不感兴趣,所以那杯饮料,是知钗的。

    大概是今天起得早,又逛了快三个小时街,知钗有点累了,在吃东西时几乎没怎么说话。她一面喝着奶茶,一面担心什么时候才会收到复试通知,在不经意间和几米外的两人对上视线。

    正是之前和崇止搭讪的女生。

    知钗动作一停,对面崇止便注意到,“怎么了?”

    说着,疑惑地转过头去——好了,这下是四个人在对视。

    还好不过两三秒,四人便同时收回视线,崇止说,“刚才有个人来问我要联系方式。”

    知钗“嗯”了声。

    “我没给。”

    她点头,神色如常。

    可崇止却微微皱眉,凝神细看她一会儿,“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

    “那么,上周六你和一个男人吃饭了,他是谁?”

    这话恍若一道惊雷,炸开一片混乱。

    有人脱口问,“你怎么知道的?我”

    “你发的那条动态里,拍到了一只男人的手,你们那天一起待了多久?”

    “两个小时,但是”

    心中思绪万千,知钗轻声细语地问,“你很紧张这事?”

    就听到他说,“很在意,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晚上,农历十五十六的月亮最圆,现在一个星期过去,月亮又渐渐变回一弯柳叶。

    外面车灯荧荧。知钗一个人开车回家,左手肘撑在车窗边上,右手握着方向盘,想起几个小时前崇止和自己说的话,忽然喃喃自语,“为什么会不介意吗。”

    原因当然是她太自卑了。

    幼年时父亲酗酒动粗,母亲糟糕的婚姻导致知钗非常缺爱,但又恐惧爱情。

    她需要安全感,想要一份不会变质的爱情,同时也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无法被人所爱。

    而这一点,又说明了她根本不爱自己。

    绘画事业被腰斩,不能再继续自己热爱的事,二十六岁了才开始找工作这一桩桩的事,都给李知钗造成压力。

    况且,她的右手还有终生性后遗症呢。

    所以有什么资格去吃醋?她不觉得萧崇止会喜欢她啊,就算是喜欢上了,也不会持续太久。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要去限制他的交友。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同一时间,崇止接到电话——宁城有案子需要他回去处理。

    于是给知钗留了信息,当晚便坐航班离开。

    之后的一个星期,知钗忙于面试,崇止则在处理案子,都没怎么联系彼此。

    不过周五这天,崇止和同事们终于结束工作,于深夜十一点离开警局,约着去吃宵夜。

    值得一提的是乔玖还在家里,崇止本该早些回家,但庄晚上说只吃一个小时,崇止又想起自己已经推了很多次这种聚会,便答应下来。

    一群人在路边一家大排档坐下,点完菜又叫了瓶酒,度数不高,几乎每个人都喝了几杯,所以即便崇止没碰酒精,身上也还是被染上淡淡酒味。

    “李小姐不是不在这儿吗?怎么不喝,”中途,庄晚上调侃道。

    “是我自己不喜欢,而且家里还有小孩。”

    凌晨一点,崇止驱车回到泉先村。夜空是蓝色的,能清晰看到白色的云,想必明天会阳光明媚。

    车子停在院门前,崇止推门进去,却没想到会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李知钗。

    她脸上脂粉未施,穿着条深绿色的绸缎质长裙,长发披散,翘着腿,左手拿烟,身体微微向前倾,正在对着虚空一处发呆。

    “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老师。”

    两人同时开口,知钗说,“下午就回来了,和乔玖一起吃了晚饭。”

    崇止点头,“我刚和同事吃完宵夜回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能回来,”知钗莞尔,“是案子已经侦破了吗,很久没看到你和他们出去玩了。”

    “不是玩,我们去的都是正经场所,”许是职业病犯了,崇止居然想到了某些男人会去嫖的事。

    知钗笑弯了眼,“哦。”

    “我以为你下下个星期才回来?”崇止说。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快解决,就早早回来了。”

    知钗说着,见他步步靠近,便拿开手里的烟,“我没抽,已经在戒了。”

    “那就好,”他在她身旁坐下,“我也没喝酒。”

    “嗯。”

    两人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天上那钩细月。

    忽然,听得有人说,“之前你说自己发生了一次车祸,是在什么时候?”

    知钗一震,就见崇止续道,“现在我想知道全部细节,有勇气再回顾一遍吗?”

    那是发生在去年春天的事。

    “有天晚上下暴雨,我和朋友吃完饭开车回家,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在转弯时,前面忽然有辆货车撞过来,对方轻伤,我却是重伤。”

    “当时我的车凹进去一块,挡风玻璃全部裂掉,我当场昏迷,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的肩膀、腿和手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骨折,其中右手腕的神经被伤到,所以”

    她有些说不下去。

    “之后那个货车司机怎么判?”崇止问,“他是怎么回事?”

    “酒后驾驶,赔了我十万块,并扣留三个月驾驶证。”

    知钗说,“出院后我做了很多复健项目,其实我的右手也不是不能再画画,但出来的作品会比之前差很多。妈妈一直都很支持我画画,但在发生意外后给我介绍了一份新工作,让我不要再当画家。为数不多喜欢我作品的人离开了,就连和我合作过的画廊,也退还了我的作品。”

    所以那天她在知道宁城美术馆擅自展出自己的画后,没有去追究。

    “我不怪他们,我知道自己画的不好,但”

    就是会很难过啊。

    毕竟是付出了心血的东西。

    “这次去平邺,我参加了几场面试,打算彻底放弃画画了。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画画的天赋,所以要及时止损”

    知钗眼里没有一点亮光,好像漫天繁星,都没能落入其中。她怅然若失,将头靠在崇止肩上。

    崇止说,“你现在在这儿,说明面试已经通过,找到了工作。”

    “对,好快啊。可是萧老师,即便我将要走上一条新的路,和画画有关的阴影还是存在,还是会让我难过,你说我”

    我该怎么做才能自救?

    这句话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咙,没被说出口。

    那一刻,知钗宛如失声,神色惨淡地看向了崇止。

    崇止感到无所适从。

    虽然受过训练,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但那些话都太过死板,李知钗也肯定听过许多次。

    我该怎么帮她?

    他沉默不语,在对方异常专注的目光下节节败退,然后居然是答非所问地说,“你身上有烟味。”

    知钗一愣,“啊被发现了,要把我像犯人那样拷起来吗?”

    “我不会那样对你。”

    “哦,”知钗一顿,“我好像有点希望你这样做。”

    两人开始失控。

    明明院子很大,但此时竟都觉得拥挤不已。

    他们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极快的心跳声,却也死命忍耐着。

    不过,那些被他们忌讳、躲避、无处不在的情愫却在这刻终于揪住机会,生长成藤,缠绕在两人身上。

    崇止说,“你之前不是问,怎么样才能留住那些喜欢你作品的人吗?”

    “嗯?”

    “我来做那个不会改变的人。”

    崇止说,“那天在美术馆里帮你重新上架油画,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也很喜欢那幅画。虽然我是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但那天站在它面前,那份喜欢非常真实。”

    “不过比起作品本身,我更喜欢你对画画的态度。你非常热爱它,这样一位坚强的画家,我无法做到不去欣赏。”

    “但如果你做好决定要放弃了,我也会支持。”

    他说了很多话。有人在一瞬间红眼,警告道,“不要随便做出承诺,萧老师。”

    崇止:“我没开玩笑。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看和油画相关的书,还有你所发布的作品。”

    像在无边黑暗里窥得一点光。

    知钗茫然,“我说过自己再也画不出那样的画”

    “没关系。”

    萧崇止字字诛心,“我更喜欢画家本身。”

    知钗眉头皱起——她觉得这一刻心里涨涨的,像是被丢进一把火把,虽然火势并不旺盛,却也烧得她不知所措,心神不宁。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打动了,抬头细看崇止,半晌,败下阵来般低叹出声,“萧老师”

    “嗯,”对方道,“无论你画什么,我都会很喜欢。”

    于是眼眶发热,喉咙酸痛,低着头抬手去摸他的唇,捂住,“别说了。”

    她颤声说,“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崇止细看着她,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拿开她的手,说,“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些自卑。”

    “应该算是自卑吧,我不太清楚这种心情,你知道我和白嘉宁闹掰,是因为他不满意一些案子的处理,但我不在意这个,我好像不能对案子产生共情,所以我经常想,自己会不会太冷漠了。”

    “我不太喜欢自己的性格,但那天你和我说起文华的案子,我问你会不会介意我的不作为,你说会站在我这边,那句话我大概也会记很久。”

    知钗皱眉,“共情力强不是件好事啊,没有人规定了一定要时刻替别人着想,而且白嘉宁那个想法,太偏执了。”

    “但我这个职业,没有共情力是很讽刺的。”

    崇止为了帮人才选择当警察,但却对一些经历悲剧的受害者无动于衷——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可笑。

    “那会不会你未必是真的冷漠?”知钗想了一会,道。

    就见崇止眉尖一颤,续道,“一个会反思自己,还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会没有共情力吗。如果真的天生冷漠,不是更好吗,也不用像白嘉宁这么痛苦。”

    最后两个字,崇止眼皮一跳,哑声道,“你看出来了。”

    “嗯,我给他画了两幅画呢。”

    知钗说得极轻,像是低喃,崇止却忽然皱眉,居然是一伸手,本能揽住她的腰,凑了上去——

    他虽举止大胆,但也克制地停在知钗面前,离她大概一张薄纸的距离。

    知钗惊骇地睁大眼,“你”

    “可以吗?”

    便是听到这三个字。

    而后有人收获一个带有烟味的吻。

    他并不喜欢,但怀里的人却在颤抖。李知钗只穿一条薄薄的睡裙,因而能清楚感受到她炽热的体温,这让崇止不可控地兴奋起来,揽着对方的手愈发收紧,几乎是渴求般地吻着她。

    接吻的声音在这寂静无人之处清晰无比。

    知钗没想到他会亲上来,更没想到他会失控。

    所以助纣为虐般的,她居然也欲罢不能,想要更多。

    院子里,有句话铿锵落地。

    “李知钗,我喜欢你。”

    “哦。”

    “你呢?”

    “还、还行吧,”她故作姿态,仰头望天。

    “要再亲一次吗?”

    “不了,我嘴里有烟味,你肯定不喜欢,”她一本正经地拒绝。

    却遭到勾引,“不会,我喜欢得很,只要是你。”

    接着便阵地失守,溃不成军。

    乔玖今天一起床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崇止和知钗一如既往地起来给她做早餐、送她上学,但总觉得这两个人有古怪。

    小姑娘坐在料理台前,视线在对面二人之间来回扫荡。

    “昨晚睡得好吗?”崇止低头将一块夹着火腿和煎蛋的面包切开,递给她。

    “挺好的,”乔玖受宠若惊地接过,咬了一口后问崇止旁边的知钗,“姐姐你不吃早餐吗?”

    “不了,送完你上学,我回来还要再睡一会儿,肚子太饱容易睡不着,”知钗面前仅仅放着一杯水。

    “哦”

    “今天上课上到几点?”

    “中午十一点!”今天是周六,乔玖虽然不用去学校,但也得补习。

    “好,我到时来接你。”

    “不许迟到哦。”

    “知道了,”知钗温柔笑起。

    两人之后便离开家,走路去学校。

    知钗昨晚好像凌晨两点多才睡着,所以路上不停在打哈欠,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乔玖没注意到这点,将书包背在前面,拉开链子反复检查有没有带齐东西。

    “怎么了?之前去上学没见你这么紧张,”知钗帮她拿着厚重的书本,随口问。

    乔玖头也不抬,“昨晚你不是辅导我做作业了吗?那我今天的作业成绩肯定很好,得确保自己将每门课的作业都带了。”

    “想让老师表扬你?”

    “没错!不过姐姐,哥哥真的是老师吗?他为什么有时候上班穿的是制服。”

    乔玖忽然询问,知钗愣了愣,“放学回家后,你问问他?”

    “好哦,而且我想起来,哥哥他身材很好哎,之前天气热的时候我看他在家穿无袖的衣服,手臂肌肉好大块!”

    乔玖说得认真,知钗眨眨眼,“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些事?”

    虽然她和乔玖相处时会尽可能把对方放到和自己平等的位置,不过乔玖刚才说的话还是让知钗感到讶异,心想回去后是不是得和萧老师说一句,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衣着。

    “因为很明显啊,然后哥哥长得也好,很容易就会把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乔玖说。

    “崇止他一直都很注重身材管理。”

    知钗说着,忽然走神,想到昨晚某人的□□,以及那些过于快乐的体验。

    打住,不能白日宣淫。

    乔玖忍不住问,“昨晚我错过了什么?总觉得姐姐你在提到哥哥时,表情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吗?”

    “对哦,妈妈就说过我在写作业和吃冰激凌时,表情完全不一样。”

    “那我以前看崇止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知钗来了兴致,好奇地问完,就见乔玖说,“像我站在冰柜前,看到一款没吃过的冰激凌,特别想尝试,但又没带钱,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柜门前,守着它不肯走。”

    “现在呢?”

    “当然就是吃到了那款冰激凌,而且味道特别好,值得为它反复花钱!”

    16

    回去的路上,知钗一直在想乔小姑娘说的这句话,接着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对方,会送她一幅画。

    于是书房的门被推开。

    知钗坐在地板上,开始想该画什么好。

    今天阳光温暖,落到书房里,晒得人昏昏欲睡。

    她蹲在地上制作完画板和画布,才刚拿起炭笔,却又感到困意,连打好几个哈欠后正要偏头去睡一觉,却在这时听到脚步声,有人走进来。

    “萧老师?”她懒懒地回头。

    只见那门边的人,可不是那俊得不像话的崇止?

    站到她旁边,先是看了眼她放在腿上的画板,然后说,“我刚出去买了个蛋糕。”

    “什么?”知钗听着,笑出声来,“你想吃吗?”

    “嗯。”

    “不是不爱吃甜食?”

    “今天忽然想吃了,”他顿了顿,也坐下来,和她挨到一起,说,“我心情好。”

    知钗一挑眉,拖长尾音地“哦”了声。

    “打算画什么?”崇止问。

    “还没想好,这画是要送给乔玖的,”知钗说到一半,音量忽然弱下来。

    崇止已然明白,“什么时候回平邺?”

    “这个月十八号,还有两星期。”

    “我最近不忙,”崇止说,“不用加班,也可以按时回家。”

    知钗应了一声,“我走之后,这房子你可以一直住着。”

    “不,我会回宁城。”

    “这么快”虽然情理之中的事,但知钗却无可避免地失望了,一双水杏似的眼看过来,撩得崇止抬手去摸她红扑扑的脸,叹道,“你都走了,我还在这干什么?”

    “你在这儿住,我就能收房租了呀,”却听到她轻声细语、又一本正经地说。

    于是崇止一愣,笑出声来,“我以为是什么理由,只惦记着这个?”

    “对啊。”

    接着便有人被惩罚般的咬了。

    几分钟后,崇止说,“再过一个月就年底了,那时候我都会很忙,可能没太多假期来平邺看你。”

    知钗“哦”了一声。

    “两个星期来一次可以吗。”

    “可以,”知钗想,她应该不是个黏人的女朋友。

    却没想到他好像也能听到自己心里的话,说,“我可能会很黏人。”

    知钗一怔,“是、是吗?”

    “嗯,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好像?”她忍不住唇角上扬,却也要挑刺。

    崇止转过身,双手搂住她的腰,才要说什么,又顿住,“李知钗,你怎么好像又瘦了。”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胖子啊,”对方和他对视,坦白。

    “这就是你控制饮食的原因?”崇止脱口而出。

    她点头。

    便是问,“萧老师,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一开始是因为我身边没有一个人会画画,对你感到好奇,后来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看到你难过的样子,觉得”崇止适时一顿,抬眼看过去,“觉得很心疼。”

    原来是从怜爱开始的感情。

    知钗并未表态,垂眼握住他的左手,两人手指交缠。听得一声询问,“世界上有太多人会画画了,如果你对画家感兴趣,想要认识她们不是一件难事。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又或者说,如果我是一个体重一百八十斤、其貌不扬的胖子,空有才华,你也会喜欢上我吗?”

    她总是很不自信,执着于这些事,想问别人很久了。

    “要坐上来吗?”崇止没有回答,拍拍自己的大腿。

    知钗犹豫着,跪坐在他腿上。

    崇止抱着她说,“你觉得被人喜欢,很大程度上和外貌有关?”

    “没错。”

    “是以前有人和你说过什么不好的话?”

    “没有,我只是想,真的会有人不在意外表,纯粹因为内在而喜欢上一个人吗?如果认识一个人,第一眼看过去觉得对方不好看,还会浪费时间去了解他吗?”

    崇止沉思,“我本来觉得会,但你这样说”

    他停下来。

    知钗接口道,“所以你也是视觉动物,为什么还要管我吃不吃东西?”

    崇止不置可否,“李知钗,按你这么说,人在开始任何一段关系前,都会以对方长得好不好看来衡量。”

    “我觉得是。”

    “那你交朋友也这样?”

    知钗一愣,“这个倒没有。”

    “所以还是要看性格。”

    “嗯”

    “那为什么会对伴侣有这样的要求?因为爱情要更重要?还是说它的唯一性?”

    崇止一连抛下三个问题,知钗心里一紧,茫然道,“我不知道”

    “不需要去想明白,你说人在择偶时都会有外貌要求,这个是肯定的,但审美是很私人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比如说你觉得一个人小眼睛、方脸蛋、大龅牙,肯定没人喜欢,但万一就有人好这口呢?各花入各眼,我以前看过一句话,有时候你觉得自己是阴差阳错地和这个人认识,成为好友或爱人,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你们是注定了要认识彼此,所以无论错过多少次,都会走到一起。”

    崇止罕见的说了很多话,知钗怔忪,想到很久前郊陵湖边,因为因缘际会而相识的两人,谁能想到他们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呢?

    脱口唤道,“萧老师”

    “嗯?”

    便是有人一仰头,亲了上来。

    唇吻之间,燃起一场意乱情迷的火。

    知钗被抱出书房,放到床上。

    一头乌发披散,她看着身上的人,挣扎一会,还是去确认,“就算我不停吃甜食,胖到一百八十斤,你也会喜欢我吗?”

    “对。”

    “不过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放纵。”

    “我知道,所以才会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

    无论是画画还是吃饭。

    “你要记住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崇止说完,又是一枕春宵。

    之后几天都在下雨。这天大雨滂沱,强风吹着雨水从一处刮来,街上行人匆匆,虽然撑着伞,但大半边身子仍然被淋湿。

    偏僻的巷子里,一辆车停靠在里面,车里坐着一人,阖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这时,有一人从一道门里走出,左边背着个帆布包,右手拿着一大叠宣传单。

    “您好,邵记烧烤店开业大酬宾”他看着年纪不大,穿着件黑色t恤,低垂着头看不清样子。车里的人目不斜视地向他摆摆手,踩下油门。

    “开业优惠打四折,早上十一点营业!”可那人不肯死心,顽固地拍打车窗,紧掰左视镜。

    “啧,”车里的人不耐烦了,降下一点车窗,“走开。”

    “邵记烧烤店开业”外面的人不依不挠。

    “行了,拿过来,”车里的人便也伸出手来。

    然而外面的人却迟迟不动,盯着那只未曾露出一半的手。双方僵持一会,车里的人到底是降下全部车窗,“有多少传单?全都”

    声音骤然而止,只见淅淅沥沥的雨中,破旧的巷子,有人从布袋里抽出一把重刀,迅速捅向前!

    那是一把斩猪骨的大刀,捅进皮肉斩碎骨头,血液飞溅到车外面的人脸上,紧接着便是一声痛楚!

    车里的人左肩受到重创,紧握住袭击者的手,当即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划向对方的手臂。然而却是听到一声冷笑,对方往后一退,也顺势抽出插进他左肩的刀。

    “白嘉宁?”他站在半米外,喊出车里人的名字。

    “你哪位?”嘉宁从车里出来,身体剧烈颤抖,鲜血从伤口处疯涌,却也撩起眼皮,看向对方。

    对面的人哪里会答,大步向前,手中的刀一挥而下!

    嘉宁弯身躲过,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钢棍,单手击向对方的腹部!

    他力气极大,之后扔掉钢棍一手攥住那人肩膀,右手拳拳打向对方的头颅。对手慌忙向后退,却是被他全方位压制,被打到鼻青脸肿,骨头错位!

    可解决完一人,危险又哪会这么容易结束,几米外,一扇门“咣当”打开,几个拿着刀的人走出来。

    他们看到白嘉宁,却也集体倒吸一口气。

    只见嘉宁半身是血地蹲在地上,旁边是他们被砍得几乎不成样的同伴。

    肉块和鲜血飞溅在墙上,嘉宁说,“这人挺不抗揍的,你们可别学他。”

    大刀被随意插进旁边人的小腿。

    这种诡异又血腥的场面,对面没一人敢说话。

    “怎么不过来?”这让嘉宁感到不满了,颤悠悠站起来,左边衣服被伤口的血全部染红,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刚刚不是假装发传单的来偷袭我?这种莫名其妙的招数,谁想出来的?”他用刀恶劣地击打墙壁,“来!和我说说!”

    这□□裸的挑衅,对面几人心里一怒,正要向前,前方却忽然传出一声重响,下意识抬头看去——

    便是在这分神的一刹那,嘉宁冲上前去,剁肉似的一刀刀落下!

    其中有一人想要偷袭,却在下一秒,脑门上多出一把匕首。

    血液缓缓流下,他瞳孔骤缩,呆滞地看向前方——

    “我说你怎么也不收敛着点?”原来刚才那声异响,是有另一人从一处走来。样貌英俊,气质儒雅,一身灰衣。

    他在和嘉宁说话。

    嘉宁不回答,背对着他往旁边一让!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王岚月正在解决那些人。

    嘉宁蹲在地上,问墙边奄奄一息的一人,“谁派你们来的?”

    “你休想”

    手起刀落,异物捅进肚子,嘉宁搅了搅,“你说把肠子拿出来洗一洗,再塞回去会怎样?”

    “你”

    “嗯?”他温声细语地问着,将手指插进去,“还挺暖,对了,你刚想说什么?”

    回答在剧痛下迫不及待的出现——“你杀了方萍洲坏了他们的事。”

    “他们?谁?”

    “李旻”

    对方失去意识了,嘉宁眨眨眼,遗憾地看了一眼底下,“还是下手重了。”

    “我说了要你收敛点,”身后,岚月擦拭手上的血,慢慢走过来。

    “一共几个人?”嘉宁抬头。

    “五个,要善后吗,”岚月停下。

    “嗯,查出那个李旻是谁之前,谨慎点吧,”嘉宁站起来,开始和他搬运地上的人。

    几十米外,潇潇细雨中,有个头戴红色帽子、穿着卡通猫衣服的小男孩站在路边。

    他似乎在发呆,但很快,眼前有辆车子经过,便惊呼出声,“冰激凌车!”

    “想吃?”接着,一个亲和感十足的哥哥出现在身边,手里拿着个冰激凌。

    “嗯,”小男孩软绵绵地应了声。

    嘉宁将冰激凌递过去,“你妈妈呢,吃陌生人的东西可不是件好事。”

    “在剪头发。”

    “哦——”

    嘉宁顺势往后一看,发廊门口,有人在那一刻恰到好处地走出来。

    “小画家,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小孩?”于是抬眉一笑,脱口而出。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拥挤不堪。

    知钗站在前排,斜后方是嘉宁。两人几乎贴到一起,所以她觉得不适,往前一步,却没想到会让前面的人感到不悦,“啧”了一声后嘉宁听到了,一抬手,将知钗拽回来。

    知钗迫不得已地站在他身边,低声问,“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你猜。”

    “那算了。”

    “你又怎么会踩着双拖鞋?”

    “脚伤了。”

    “哦。”

    在发廊见到白嘉宁后,知钗便装作不认识对方转身走开,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公交车站,刚巧知钗要坐的那辆车到站了,她快步上去——不想又被嘉宁攥住,蛮横的跟了上来。

    他甚至还说自己没带现金,要她垫付。

    本着做好事会有好报的心态,知钗帮他给了车钱,却没想到,得到的会是个报应。

    “有人在跟踪我,”这边,嘉宁附耳道。

    “你说真的?”

    “站在投钱的柜子旁,距离我两个人的位置。”

    于是知钗左手抬起,不经意地撩起耳边头发,顺势看过去,还真有两个人在东张西望。

    “所以你身上的味道,是血?”眼皮一跳,她脱口而出。

    嘉宁沉眉,“说话小声点。”

    知钗给他打字,“你被人跟踪,怎么还上公交车?这样不是更不利于自己逃脱吗?!”

    “你也知道这点?”嘉宁在她耳边说话,“我本来不打算这样逃走,不过谁让我遇到了你小画家,总觉得把你扯进这些事里,会很有趣。”

    “别忘了是我帮你给的车费!”

    “那两块钱?”嘉宁拿出手机,给她适时转账,“喏,不拖不欠了。”

    “是谁说自己没带手机的!”知钗当时便想破口大骂,但又想到对方的困境,被逼地咬住嘴唇,怒目圆瞪。

    嘉宁无动于衷,“你今天来宁城干什么。”

    “去找崇止吃饭。”

    “他人呢?”

    “在忙。”

    “所以——”嘉宁顿了顿,似笑非笑,刚要开口。

    “我吃过饭了!你别想要拉我和你一起吃饭,”知钗破口而出。

    “我们现在被人跟踪,你说什么吃饭?”嘉宁一愣,真心实意地笑了,“我今天不吃东西。”

    “哦,你最好绝食。”

    “确实有这个打算。”

    他慢悠悠地说着,知钗惊讶地抬头,对上嘉宁的眼后,又不自觉感叹,他真是长得很妙,圆脸,眉目温和,是难得的佛相,可惜——

    “为什么绝食?”知钗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询问。

    “因为我”嘉宁正要答着,这时,公交车颠簸一下,到站了。乘客们依次往后退去,嘉宁瞥了眼身后跟踪他的人,向前疾走。

    他没有下车,和知钗站在公交车的后座旁边。

    此时车里仍然有许多人。

    这是回泉先村的车子。

    四十分钟车程,总共会停八个站,好不容易熬到倒数第二个站,车里只剩他们四人。知钗坐在最后排,正要给崇止发消息,车身却是又一个踉跄,险些没拿稳手机。

    紧接着,车速被迅速提高,在原先该拐弯的位置一往直前。

    “司机?!”知钗惊慌出声。

    “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司机了,我们上来后他们可能趁着人多,在没注意到的地方换了司机,”嘉宁站在她两米外。

    “我们会去哪儿?”

    “不知道。”

    嘉宁面向对面二人,“又是李旻派你们来的?”

    “李旻?”其中一人抬眉,疑惑一瞬,“哦是啊。”

    嘉宁将这个反应记住,从口袋里拿出匕首,“画家,你把眼睛闭上。”

    “你发什么疯,这时候要我闭眼?”

    “你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你的身手,但前提得是你没受伤,”知钗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多出一把电击棍,自从两个多月前和萧崇止经历过那些危险后,她就养成了包里放有电击棍的习惯。

    “你身上的血腥味,来自于你的左肩。”

    “也不用这样提醒我的对手,”嘉宁说。

    “抱歉。”

    他们谁也没看着谁,目视前方。

    嘉宁坚持道,“我不用你帮忙,回到你的位置上去,闭上眼。”

    “”

    “快点,记住你自己是个累赘!”

    “知道了,你最好是顺利解决,不用我来救你。”

    “你救我?那我是死定了,”嘉宁说着,下手一下比一下残忍。

    叫李旻是吧?这么想杀掉我?

    居然敢来两轮。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宁城公安局里站满了人。感情纠纷的、醉酒闹事的、私人恩怨的,各种鸡毛蒜皮事吵得人心情烦躁。

    但这是警员们的日常,这边叶明殊和几个同事解决着报案人的事,那边崇止刚从外面回来,身旁跟着一个被手铐锁着的年轻人。

    “昨晚酒驾撞死了个人,”打开审讯室里的灯,他一面对闻声走来的阿司说着,一面将嫌疑人推进房间,“让他把作案过程交代清楚。”

    “好,”阿司走进去,开始审讯。

    庄晚上正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年底的犯罪率会飙升,短短一个星期里便发生两件大案。虽然嫌疑人已经被抓获,但后续处理也很棘手。

    “你说这些报告是不是会自己繁殖,怎么越写越多,”庄晚上焦头烂额,抬头望向前方。

    崇止刚从外面回来,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拿出手机。

    “你干嘛,”庄晚上问。

    对方没有回答,站在他对面打字。

    “给谁发信息?李知钗?”

    “这不是你该叫的。”

    “小气鬼,你想别人的话,打电话啊,发什么信息。”

    “没接,”崇止答得漫不经心,不想对面庄晚上却一抬眉,双手从键盘上拿开,“我说你是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我一直都很认真,”崇止不悦。

    “但今晚这么多事,你走不了。”

    “我知道,我只是”崇止话到一半,停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庄晚上笑出来,“你这样子,还挺新奇。”

    “不需要你习惯,”崇止回到办公桌上。

    荒郊小路,路灯下的一辆公交车。

    “你还好吗,”知钗从座椅上站起来,摸索着走向前。她双眼绑了条布带,有人仍是不想让她看到此时发生在车内的事情,特地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还活着,”嘉宁侧坐在三米外的座椅上,右肩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知钗辨别着他的方向,“那那两个人还活着吗?”

    “你关心这个?”随意瞥了眼底下躺着的人,嘉宁淡笑,“不是说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任我动手?”

    “说是这样说但是”知钗犹豫着停下步伐,那是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啊。

    “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她又问。

    “这个你不用管了。”

    “不打算让警局的人介入?”

    “当然。”

    “我是证人,”知钗脱口而出。

    就听到嘉宁笑了一声,“对啊,怎么办,你说我要杀人灭口吗。”

    “你不会,”知钗摸索着走到他身后,中途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人,她心里一惊,探身向前去摸,在碰到嘉宁温热的身体后,明显感受到对方震了震。

    “几点了,能送我回家吗,”她问。

    “可以。”

    “那我们走吧?”

    “得等一会儿,”嘉宁拉着她坐到自己身后,偏头看着她目不能视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往上一勾。接着便听到她问,“是你的帮手要来?”

    “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嘉宁故意道。

    知钗沉默一会,“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

    “好像是,”嘉宁说完,远处便出现一盏亮灯,有人开着车过来了。

    “走吧,”他起身走到知钗面前,双手一用力,竟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知钗倒吸一口气,失去视力让她本能地揽住嘉宁,“你干什么?!”

    “地面有点脏。”

    “所以?”

    “你不是说脚伤了吗,我抱你出去。”

    “我只是受伤了,不是直接断腿。”

    “哦。”

    他还是将她抱出公交车。

    王岚月站在外面,视线从知钗脸上扫过,戴上手套,开始清理现场。

    和嘉宁擦肩而过时,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知钗心里数着离开公交车后嘉宁的大致步数,深秋,冷冽的晚风裹狭着寒意吹过来,她觉得冷,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下一秒,便有一只手挡在她脸上。

    “还有多久能放下我?”她生硬地问。

    “快了。”

    嘉宁走到十几米外、岚月开过来的车子旁,拉开门,将她放进去。

    “不准摘下眼睛的布带。”

    “”知钗不情不愿地照做。

    等嘉宁坐在驾驶座上,感受到车子被启动,才摘下布带,“是送我回家吗。”

    却是听到对方烦躁的声音,“我不是让你别摘吗?!”

    知钗不置可否,偏头,看到了一身是血的白嘉宁。对方十分狼狈,左眼、鼻子和左肩处都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缓缓往外流血。视线往下,他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也是血迹淋淋。

    “我以为你是不想让我知道公交车的具体位置,”知钗说,“你还好吗?我可以来开车。”

    “不用。”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知钗也不和他争,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机械的女声在车内响起。

    车窗被按下一半,吹散里面浓浓血腥味。

    两人沉默一会,忽然,嘉宁问,“你今天是喷香水了?见到你的时候就闻到了,是什么味道?”

    “你居然知道,”知钗顿了一下,“是杏桃花和蜂蜜的味道。”

    “和他出来要喷香水?”

    “对、对啊。”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嘉宁说的是谁。

    “给我。”

    嘉宁伸出手来,知钗问,“什么?”

    “香水,我很喜欢。”

    “我把牌子发给你。”

    “就要那一瓶。”

    “那你手机给我。”

    嘉宁拿出手机。

    就见知钗也从包里拿出那瓶香水,递过去后接过手机,“银行密码多少?”

    嘉宁一抬眉,报出六个数字。

    “好了,”她将香水的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上。

    嘉宁看着她,没说什么。

    两人来到泉先村,车子停到一条街上,嘉宁不打算送她到家,“你自己能走回去吧?”

    指的是她受伤的脚。

    实际上今天下雨,知钗的脚流血了,被雨水一冲,挺疼的。

    但她面不改色地点头,“可以。”

    强烈的车灯下,嘉宁倚靠在车边,垂眼扫了扫她受伤的腿——“两只脚的脚踝都出血了?穿到不合适的鞋子吗。”

    “我走了,”知钗不想和他多说,后退一步,朝他挥手。

    嘉宁一点头,回到车内。

    静谧的街上,知钗慢吞吞地走在其中,上方路灯昏黄,但她却能看清路上的细石——因为几米外有人一直亮着车灯。

    开车离开村子时,嘉宁和一辆车反方向地擦肩而过。虽然没特地转过头去看,但鬼使神差地,他远远便猜到车里的人是谁。

    只是不想作任何反应,也没踩重油门,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崇止却微微收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偏头看了过去,而后心里一沉,车速稍稍减慢。

    回到家后他锁好客厅的门,往前走几步,便是看到厨房里包着头发,在做宵夜吃的李知钗。

    “萧老师。”

    “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我信息?!”难得见她想吃东西,崇止快步走上前,揽住她的腰。

    “手机没电了。”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和白嘉宁一起么。”

    有人眯起眼来,知钗和他对视,“对”

    “发生了什么?”

    “今天在宁城,你说不能和我一起吃饭,我就去剪头发了,走出发廊后没想到会碰到他我们一起上了一辆公交,他说自己被”

    知钗一五一十地说着今天的事,崇止打断,“这种事为什么要瞒我?”

    “我没有呀”

    “再说一遍。”

    崇止揽紧她的腰,掐住她的脸,力度稍大,阴沉而占有欲十足地看进她眼里。知钗眼神躲闪,“萧老师,你别生气啊”

    “很生气。”

    “有补救的办法吗?”

    “没有。”

    “哦那我饿了,你能给我做碗面吗?”

    有人轻声细语地说着,崇止摸着她的脸,替她抹走头发上流下来的水珠,“得寸进尺。”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把和白嘉宁发生的事都告诉你。”

    “不要说那个名字。”

    崇止低头咬住她的唇,低喃,“想吃什么面?”

    “午餐肉、鸡蛋和鸡肉!”

    “好。”

    他应下来,但抱住她的手却是迟迟不松开。

    饱饱地吃完一碗面,知钗满足得眯起眼,长叹一口气,“太棒了。”

    崇止笑起来,“还要再吃点什么吗。”

    “不了,回平邺后我要开始健身。”

    “哦,平邺。”

    崇止一点头,说得有点慢,似乎要将那两个字嚼透。

    知钗偷瞄他一眼,然后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唔,被抓住了。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我的工作、家人和朋友都在平邺。”

    “我知道。”

    “你不开心吗?”知钗靠近他,一双水杏似的眼看着他。

    明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但此时站在灯光大明的厨房,崇止却忽然情动,攥紧她的手,不说话。

    知钗有点想笑,发出一声气音,“嗯?”

    “你可以让我开心起来,”他低声道。

    “哦——”

    知钗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后退一步。

    崇止将她拉回,“我之前有没有正式问过你一句话。”

    “什么话?”

    “我们是在交往吧?”

    “嗯这个我要想一想,”有人笑得欢喜,却也暗藏狡黠。

    “和我做了这种事,还要考虑?”另一人不容分说地上前,咬住她的嘴唇。

    两人亲了一会,知钗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道德观,答非所问地说,“我很少谈恋爱。”

    “我也是。”

    但我和你不一样,知钗想,对方光是这一天就给自己发了四十几条消息,不是问她在干什么,而是与她分享自己身边的事。

    好像连看到公安局门口停了一只鸟,也要拍下来和她说。

    这很好,但知钗不能这么快将自己交付出去,不常谈恋爱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件既危险又浪漫的事。爱情很好,像糖果一样,甜得让人容易上瘾,但同时,又充满了副作用。

    像是在悬崖上走独木桥,通过了是皆大欢喜,那摔下去了呢?

    我不轻易动情,但如果认真了,却不幸爱错了人,该怎么办。

    代价我付不起。

    当然这不是说崇止不好,只是爱情这种东西总是来的快,又去的快。

    如果出了差池,她恐怕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振作起来。

    她或许会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但如果要说对他情根深种,倒也没有,所以她不可能为了崇止,放下工作与家人,留在泉先村。

    “你身上什么味道?”见她不语,崇止转移了话题。

    “喷了香水,”知钗说,“还有留香吗,今天早上出门前喷的,桃花和蜂蜜的味道。”

    “很好闻,”崇止埋在她肩上。

    这可和之前的他太不一样了,知钗推推他,故意道,“萧老师,你不是很高冷的吗。”

    “对你?”他顿了顿,“没必要。”

    “嗯?”

    知钗一抬眉,愿闻其详。

    却只得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我说了我喜欢你,对喜欢的人高冷什么?”

    她没能睡个好觉,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一个人。

    隔天早早起来,在送乔玖回学校时,发生了一件事。

    知钗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乔玖会离家出走,她的家人又为什么会不担心她,而在经历刚才那件事后,她大致猜到原因。

    泉先村很小,里面只有一间小学,所以村里所有人的小孩都会在那儿读书。在和乔玖走到学校门口时,两人惊讶地看到一个女人——

    大概三十八九岁,蹲在校门口,正在和一个小男孩说话。

    那男孩穿着件,

    校门口挤满了人,原先知钗还没注意到那边,是乔玖忽然停下,偏过头。

    怎么了?知钗茫然地低下头,便是听到小姑娘说,“姐姐,我们在这儿站一会再过去吧。”

    “但太阳这么大,你不是说晒的不舒服吗?”

    “没关系。”

    乔玖小小声回答,攥紧知钗的手,补充,“我想他们应该,不想看到我。”

    谁?

    抬头一找,便是校门口的那对母子。

    女人的长相似曾相识,知钗后知后觉,是乔玖的母亲。她面前的那个男孩就是乔玖的弟弟吗?

    望向两人的眼神随即变得耐人寻味——乔玖在知钗家住了两个月,平时洗叠衣服都是知钗做的,所以不难发现乔玖的衣服质量很差,而且一共才五件外衣。如果说是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没必要带那么多衣服出来,但乔玖已经是第二次离家出走了呀。

    知钗微微皱眉,她一眼便看出,那男孩无论是衣服、鞋子还是书包,无一不是牌子货,且看他那骄纵的样子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知钗和乔玖站在七八米外,看着那对举止亲昵的母子。好不容易等他们分别,才晃晃乔玖的手,“走吧,他们离开了。”

    “嗯。”

    乔玖和她往前走去,那小男孩背对着她们走向教学楼,却也因走得太慢,还没离开她们的视线。乔玖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快要和知钗分别,才扯了扯她的手,低声道,“姐姐,昨天忘了和你说一件事,我们学校最近要弄个绘画比赛。”

    “嗯,然后呢?”

    “林老师说评选作品的评委不够,想要邀请你来参加。”

    ——乔玖口中的林老师是班里的班主任,之前因为乔玖没去上学,对方不知从哪儿弄来知钗的电话号码,两人曾短暂通过话。

    知钗问,“她怎么知道会邀请我,你和她说的?”

    “嗯,之前我在家里看到了姐姐画的画。”

    于是知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有资格当评委吗?本来就是个三流画家,没有名气,不被人广知,现在还要舔着脸去当绘画比赛的评委?

    不得不说,知钗再一次陷入偏执。

    但面对乔玖,还是克制住所有负面心思,笑道,“我知道了,我待会去找林老师。”

    “好!”乔玖甜声道。

    窄小的楼梯,长方形的教室,规矩的学生,以及被刷得乱七八糟的黑板。这是知钗阔别已久的学校。

    因为要找那位林老师,知钗今天将乔玖送进了班级,刚才发生在校门口的事,她其实有点担心乔玖的心情,但留意了一会对方,发现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敲开办公室的门,她看到坐在座位上的林老师。

    说明来意后,她问,“那个绘画比赛是在什么时候?”

    “下周三,我们会给你报酬。”

    “这倒不用,我不是专业的,只是外行。”

    “别这样说,我在网上搜过你的作品,非常漂亮,”说到这里,林老师顿了一下,语气很认真。

    知钗笑了笑,礼貌道,“谢谢。”

    于是这让林老师有些疑惑,“李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的作品很优秀吗?”

    “很多人不这样觉得。”

    “是说那些评价?我看到了,但你为什么不将目光放在大家的赞美上?凡是发出来的作品,都会收到批评和赞美,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不清楚,”或许是今天起得太早,还没完全清醒,又或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教书育人的陌生老师,知钗罕见的没有去掩饰自己心里的苦闷,非常直接地说,“我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再也无法画出像之前那样的画了。”

    在送知钗和乔玖出门后,崇止将厨房的碗洗了,又把家里的地板拖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后,他看了一眼钟表——七点半,刚好是集市开始的时间。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知钗,问对方现在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去买菜。

    在听电话音时,他没来由地想起刚认识李知钗那会儿,对方也和自己去过一次集市。只是那人初来乍到,不知道集市开门的时间,居然在下午才和他一起去,还吵着说要吃桃酥。

    想到这里——崇止翘起唇角,眉眼柔和。

    电话没通,因为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所以也没打算等知钗回来,穿好衣服后便走出家门。

    今天家里两个人说想吃清蒸鱼,得去买一条最新鲜的。

    知钗还在学校。

    说来也怪,对着林老师,她居然能将积郁在心里的七成苦闷都说出来。而看到知钗这么困扰,林老师也很真诚,坐在对面听对方倾诉。

    不过聊到一半,知钗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她一般在白天不会开手机声音,只会在每晚睡前调闹钟时才会关闭静音。不过昨夜颠鸾倒凤,她忘了调闹钟,因而手机还是静音状态。

    看到来电显示,她连忙接听,“萧老师?”

    “我现在在集市,这儿有几家早餐店,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带回去,”对方那边因为有些吵,说话声音比平时要大一些。

    手机贴住耳朵,仿佛那人就在自己耳边低语,知钗不自在地瞟了眼对面,说,“有煎饺吗?想吃芹菜鸡肉馅的。”

    “好,再给你带一杯豆浆?”

    “嗯,要甜的。”

    崇止想到她嗜甜的性格,答应下来,“知道了。”

    17

    之后知钗又和林老师聊了几句,八点五十分,和她告别,走在回家路上。

    今天天气很好,天高云淡,村民们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在路上。

    知钗看着那些人,想到崇止之前说自己在集市,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这些拎着菜走在路上的人里会有崇止吗?

    不过从集市走回家的好像不是这条路。

    尽管如此,知钗还是向远处看去,没有熟悉的身影,接着又回头——

    一丝微风吹过,像是老天爷亲自给她赐下福祉,十米外,知钗居然真的看到了那个此时被她惦记着的人。

    宽广的田间路上,崇止站在边上,俊得令人见之忘俗。他的头发没有被特地打理,柔软地散落在头上,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上面还有纹身。

    大概是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崇止向来面无表情,气质冷冽,但在见到她后脸色立刻柔和,像细碎的阳光也落到他眼里,明亮而温暖。

    对方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在看到她后眉头一挑,向她走来。

    这一刻,知钗真实地感受到了心动。

    在高中那会,她曾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已经不记得,但其中一个场景记得尤为清楚——冬天,黄昏时分,女主从一辆火车上下来,一抬头,便见到站在五米外的男主,然后笑着跑过去,扑进对方怀里。

    虽然听起来很幼稚,但知钗却莫名觉得浪漫,并且非常想那样做一次。

    她一直觉得能让自己做出这样孩子气行为的人,一定是个她非常信任、且能够包容自己的人。

    可惜一晃过去好多年,都没能遇见那样的人。

    如今看到崇止,她忽然便很想张开双臂,效仿那部电影,作出那样让人脸红的行为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逼着自己站在原地,近乎煎熬地等他过来。

    十米,不过十米,她却觉得对方走了好久。

    终于,崇止来到她面前,低头,细细地看着她。

    他觉得李知钗眉梢间像是忽然生出万种情思,一双眼顾盼生辉,生动灼目得让他有一瞬间脑子空白,过了一会才状似无意地说,“这么巧?”

    “不巧,”知钗说,“上次我们去集市,回家的路不是这一条,所以萧老师——”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戳了一下某人心口,“你是特地在这儿‘偶遇’我的吗?”

    崇止抓住她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原先不想承认,被人戳穿心思,怎么都有些无奈,但看着她此时笑盈盈的模样,又溃不成军,很轻地“嗯”了声,坦白,“我是想和你一起回家。”

    此话一出,知钗便有些触动。

    回家。

    这个词怕是世间所有感情的归宿。

    朋友、家人、情人,这些关系发展到最后都会涉及到“家”这个地方。就像逢年过节大家会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做客,关系最好时会想和对方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不开心了也会下意识想回家独自待着,那是人们最私密、又最温暖的一处地方。

    但不是谁都能这么幸运,找到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起回家的人。亲人会决裂,朋友会绝交,恋人会分手,到最后,“一起回家”这件事便成了个虚妄。

    知钗一个人在外生活了很多年,每天起床、上班、下班,家里的灯开开关关,对着那片漆黑与光明的只有她自己。

    所以此时此刻,这两个字在知钗听来格外动听。

    她不自觉地温柔了眼神,正要和他说话,却又发现对方背在身后的手里,有着一抹艳丽的红。

    “之前说的玫瑰花,”阳光明媚的田间路上,他当着路人的面,将一束花送到她怀里。

    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知钗在惊讶之余,也有笑意在下一刻染上眉梢。

    “萧老师,体温这么高,你很热吗?”

    “嗯,第一次送花给别人,有点紧张。”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适应了。”

    “可你还没答应要和我交往,”崇止反应很快。

    知钗喉头一动,“这个要深思熟虑。”

    “为什么?”

    “因为感情对我来说,是个奢侈品,”知钗权衡一会,决定和他坦白,“可能是我的家庭原因,我对感情的态度很悲观,不想让自己受伤。”

    她声音很轻,明显是心情忐忑,但崇止却说,“李知钗,你这样谨慎我反倒挺开心的。”

    “嗯?”

    “我处理过一些情感纠纷的案子,大多是男方出轨,女方因为有了孩子或者其他原因,无底线地忍受着对方的不忠。像前天有人报案,说有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女伴,和别人在酒吧里打起来了,我本来以为那个女伴是他的妻子,结果一问,是他的情妇。”

    “那他妻子知道吗?”

    “后来我们因为要办手续,给他妻子打电话了,”崇止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处理报案的人其实是叶明殊,同为女性,她深深共情了那个妻子,以至于全程对涉案人冷脸相待。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知钗问,“他妻子是什么反应?”

    “非常惊讶,但也只是说了丈夫几句,后面两人离开警局,应该是”崇止顿了顿,“应该是原谅对方了。”

    “为了孩子吗。”

    “大多是这个原因。”

    “那还真是伟大,”知钗笑了一声,但崇止却听出里面的讽刺——他记得对方是单亲家庭,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于是乎看向知钗的眼神里,多出温情。

    “怎么啦,”知钗自然是注意到了,当即莞尔,攥住他的衣袖,“我会当断则断。”

    “我知道,”崇止反手握住她——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牵手,不过才几秒,便又松开知钗,“忘记了,我们还没正式交往。”

    知钗不置可否,又问,“萧老师呢?对出轨怎么看?”

    “我可能会容忍她,”出乎意料的一个回答。

    “可能要失望个十几次,才会放手。”

    知钗惊诧,“你谈恋爱的样子真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你觉得该是怎样的?”崇止笑了。

    “不知道,”却看到她佯装无辜。

    “我父母一直住在宁城,虽然早就到了退休年龄,但都有一份闲职。我爸在老年大学里教书,妈妈在图书馆当管理员,他们感情很好,”忽地,崇止说起自己的家庭,“我家不是什么富贵家庭,但小时候和他们住在一起,总觉得很幸福。”

    知钗认真听着,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所以呢?”

    “看着他们,我会想找一个可以白头到老的伴侣。”

    田间路上,刮起一阵清风。

    有人说,“找错人了也没关系,我可以承担那个后果。”

    他不轻易动情,可只要陷进去了,便是义无反顾。

    于是另一人轻叹,“我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回家后,知钗忽然拿出一个黑色的袋子。

    崇止正在厨房整理刚买回来的食材,看到她背着手从过道里走出,扬起眉毛,问,“手里拿着什么?”

    “给你的礼物。”

    是之前在烟州买的领带。

    崇止当即转身去洗手。

    知钗见状,忍不住笑了,“这么重视吗,萧老师。”

    “嗯,”他应了一声,将那袋子接过,打开。

    是条深蓝色的领带,款式低调,但材质摸上去极好。

    “这个款你日常或上班戴应该都可以,”知钗说。

    崇止今天刚好穿的是白衬衫,因而一抬手,将知钗拉到自己身前,“帮我戴。”

    知钗眨眨眼,耳根子不受控地红了。

    “你自己戴不可以吗?”

    “突然不记得怎么戴了,”就听到他一本正经地道。

    于是两厢对视,有一人慢吞吞地接过那条领带,示意他抬起头,帮他系起来。

    或许是紧张,她动作僵硬,中途甚至还系错了,在他面前站了许久。

    还好另一人丝毫不恼,垂眼细细地看着她,低声问,“手法这么不纯熟,很少做这事?”

    李知钗最好是没有帮人系过领带,在说出那句话时,他在心里想。

    而对方却不给出回答,好容易帮他系好领带,想要后退半步,却是被揽住腰,听到“嗯?”的一声询问。

    回答,“不是,我之前做过这事。”

    于是崇止“哦”了一声,没有表情。

    “是你要问的呀,”知钗看着他,“而且我说没有的话,太没面子了。”

    “那我可不可以当作是没有?领带我很喜欢。”

    “那就好。”

    “你什么时候买的?”

    “去烟州那会儿。”

    “那么早之前啊”

    他拖长尾音,知钗眉眼一弯,“嗯,很早以前就想送你东西了。”

    “为什么?”

    “没有原因,”她答得飞快,而后一顿,“一般送人礼物,是想讨对方欢心,让他开心。”

    “明白了,”崇止点头,以后他会经常送东西给李知钗。

    “你是打算记下来吗,这个需要学?”知钗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打趣。

    “不需要,但”崇止不打算说下去,他是想要竭尽全力地对李知钗好,所以不打算出错。

    抬头看着顶上的明月,忽然就想起那句经典——“今夜月色真美,风也温柔。”

    于是脸颊“砰”一下便红起来,看着身边人,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不想说了,”崇止也学着她娇蛮任性的样子,回应。

    知钗挑眉,爬过来,再次坐到他的腿上。

    崇止说,“你当我是个架子吗?”

    “什么呀,这样很有安全感,”知钗牵过他的手,想让崇止环住自己的腰,却被拒绝,对方说这是情侣才做的事。于是她点点头,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交往吧。”

    这句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钻入耳中,崇止一愣,就见她笑眯眯地去寻自己的手,撒娇似的钻入自己怀里。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抱我了?”

    知钗骨架很小,崇止抱了一会儿,忽然问,“李知钗,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怀里人小声回答。

    难怪她会这样表现,崇止想。

    知钗抬头看进他眼里,严肃地问,“萧老师是不是谈过好多次了。”

    这不是个问句,某人神色复杂,迟疑地点头,“嗯是挺多次。”

    他才说完,心里便警铃大作——完了,李知钗肯定要生气。

    果然,他的女朋友“哼”了一声,松开抱住他的手,“来者不拒啊萧老师,之前是不是也见过很多漂亮女孩子?”

    顿了顿,又酸溜溜地补充,“我们还真是不一样,一个谈过很多次恋爱,一个长年单身。”

    那双水杏似的眼哀怨地望过来,知钗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崇止心口,后者眼神一滞,迟疑一会才谨慎道,

    崇止默不作声,环住她腰的手先是收紧一下,然后慢慢松开。知钗很快察觉,攥住他意欲退开的手,疑惑地问,“你怎么不抱我了?”

    “有点热,”崇止轻声说。

    “哦”知钗蓦地一笑,“那我们牵手吧。”

    月下,她大胆地握住他的右手,一张脸水莹如玉,双颊晕红,双眼先是往下,然后柔情绰态地看过来。崇止的心在这刻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先是怔住,再是心神激荡,一股燥热直冲天灵盖,有点像那天推开书房的门,第一次见到知钗作画的感觉。

    喉咙上下耸动,心动与心慌同时而至,他忍不住望向别处,打算平息这相互矛盾的感觉,可此时除了他们家这几盏明灯外,周遭漆黑一片,空无一人,仿佛非要他将注意力放到眼前人身上,要他记住李知钗这一娇柔模样,体会那复杂交加的心情。

    外面,雨势渐渐变小。

    平邺的雨在晚上便停下来,而几百公里外的泉先村则恰恰相反,白天日丽风和,晚上却下起滂沱大雨。

    知钗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个天气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导致家里突然停电,不过大概经过一次集体停电事故,电路变得很稳定,没再发生类似意外。

    晚上九点半,崇止在客厅辅导乔玖做作业,知钗去浴室洗澡。

    原先她是两三天才洗一次头,不过因为现在心里住着一个萧老师,为了在对方面前保持好形象,改为每天都洗头。

    房间里,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坐到梳妆台前,打开被放在上面的笔记本电脑。

    坦白说白天崇止说的那番话,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甚至带来许多抚慰,因而她想再做点功课,找找灵感。

    外面风雨交加,知钗坐在屋里认真看电脑。

    忽然,耳边听到“呼”一声,极其轻微。

    紧接着,一个黑色生物闯入知钗眼中。

    有只手掌心大的蟑螂极其缓慢地从电脑背部爬上来,出现在屏幕左上方。

    那一刻,知钗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了。

    她根本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只看一眼便全身僵硬,动作迟缓地挪开视线,落到旁边可以救命的手机上。

    冷静,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慌,伸出手,打电话给崇止。

    电脑上,某只让她惊慌失措的生物正在缓缓爬下屏幕,向她靠近。

    这下,知钗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一狠心,先是用力蹬开椅子,然后飞快拿起手机,跑到离梳妆台最远的浴室门前,给某人打电话。

    “萧老师”万幸,电话在几秒钟后便被接通,崇止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房间有虫子你能来一下吗?”知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发颤。

    听到她的话,崇止似乎愣了一下,“什么?”

    “我我不能出去,我得留在房间里确定它的位置,我怕我走了,它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样我会一晚上都睡不着”

    知钗已经在崩溃边缘,她太害怕了,对这种东西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在听到崇止说立即过来后,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啪”一声断掉,眼睛立马变红。

    “嗯,”她说,“你快点来。”

    崇止推开房门,目光先是落到房间中央,没找到人后又转过头,发现蜷缩在角落、脸色发白的李知钗。

    “怎么会怕成这样,”他忍不住想笑,在见到对方红通通的眼睛后,立即向她走来。

    知钗连忙阻止他,“你先把虫子解决掉,在正前方的梳妆台上,电脑那儿。”

    说完便闪进浴室,关上门。

    崇止笑出声,觉得自己又看到知钗的另外一面。走到梳妆台旁边,听到几米外某人十分关切的声音,“那只生物还在那儿吗?”

    “在,”崇止拿起桌上一叠厚纸,先是将那只生物从电脑上弄下,然后在它落地那刻抬起左腿,踩——

    “好了,”他柔声细语地说。

    浴室的门在十秒后被缓缓拉开,一个头探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死了吗?”

    “嗯,”崇止抽出几张纸巾处理地板上的尸体,又脱下拖鞋,走出房门换了双新的。将这些事做好后回到房间,见某人还一脸惊恐地扒着浴室的门不放,便说,“我处理好那只虫子了,待会在房间里喷点杀虫剂,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知钗点头。

    “还是不敢出来吗?”

    “嗯”知钗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和他对视。

    “要抱一抱吗?”崇止又问。

    知钗连忙点头,十分委屈地张开双臂,崇止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像抱小孩似的将人抱在怀里。知钗埋在他心口,耳尖发红,既是害怕又是羞耻,半天没说一句话。

    崇止任她抱着,原先想揉揉她的头,但发现这人的头发还没干,便说,“我帮你吹头发?一直湿着头发对身体不好。”

    “嗯,”萧老师真的很注重养生,知钗被他牵着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看着他打开吹风机。

    实际上知钗很不喜欢吹头发,她发量多,头发又长,因而每次都要吹很久才干。由于现在是大夏天,才吹一会儿,便出汗了。

    于是忍不住要躲开,但被崇止拉住,固定在身旁。对方挑着她的长发,眼神专注地吹着。

    这样亲昵的动作,好像比接吻更让人心动。知钗一张脸红得要命,抬手扯住崇止的衣角,默默忍耐着。

    这也是崇止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和李知钗两个人待在这密闭的浴室里,做着些寻常情侣不会做的事。看着镜子里低眉垂眼的人,他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和她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到了相守的地步。

    此时外面还在下雨,雨声淅淅沥沥,崇止吹完头发后问,“去客厅吗?不要在房间待着了。”

    “好,”知钗跟着他出去,忽然想起被二人忘在客厅的乔小姑娘,忙问,“你进来后乔玖在做什么?她功课写好了吗?”

    “应该写好了,今天作业不多,现在可能在看电视,”崇止和她从里屋出来,果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姑娘。

    “又吃冰激凌?!”知钗脱口而出,“你来我家后都吃几盒了,小心蛀牙。”

    “我会刷牙的,姐姐刚刚在里面干什么?一惊一乍的,”乔玖转移话题。

    崇止看向旁边,知钗眼神闪烁,避重就轻地说,“没什么,发生了一点小状况,已经解决了。”

    “什么状况?”乔小姑娘睁大眼,好奇地问。

    知钗觉得在小孩子面前说自己被虫子吓得惊慌失措,丢脸死了,当作没听到,推着崇止去厨房,让他给自己做吃的。

    “你萧老师要做甜品,要吃吗?”走到一半,她回头问乔玖。

    “好啊!”乔小姑娘说得爽快。

    “那你少吃点冰激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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